“等你,跟我来办公室。”
一大早的在电梯口逮人,我是犯什么事了啊?
还没放下包,就忐忑地跟着进了主编室,路上瞟了一眼,我座位空着,小缪还没到。
“昨晚的事故你知道了吗?”,老头往椅子上一坐。
“早上看了新闻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挺严重的,他们人手不够,一大早跟我来借人...”老头一阵唉声叹气,用眼神点我。
完了完了,倒吸一口凉气,“您想让我去啊?”
“不是我想,是人家点名,毕竟你做社会新闻出来的。”
“我手上事情也不少啊,能不能考虑一下...”
老头摸了摸脑门,“没得考虑了,票都买好了。你也不用开会了,现在就回家收拾下行李,11点的动车。”
他叹口气又补充,“估计要呆小半个月。”
我想回嘴,但看老头不松口的样子,就知道难有余地。
一个贫困县下辖乡镇,化工厂泄露,这报道环境想想都酸爽,还要呆半个月。躲都来不及的任务就这么找上门了。
无奈领命,正想出门,又想起来两件事需要安排妥当。
“那我的实习生怎么办?”
“小缪啊,实习期也快到了,没必要跟着你跑,转给张记者带。”
“顾教授的专栏呢?他今天10点要来确认的。”
“交给编辑对接,等会人到了我招呼,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原来老头早都想好了。
——
回到座位刚坐下,看见小缪晃晃悠悠进来了。
他有一瞬间的局促,大概因为醉酒的事不大好意思。但很快又吊儿郎当走到桌前,“你今天来挺早啊。”
“嗯”,我边收拾东西边瞥了他一眼,“恭喜你啊脱离苦海了,我要出差了,后面张记者带你。”
“什么?”
“我出差,你被转手了。”
他胡乱拨了拨头发,“去哪?”
“看新闻了吗?下乡。”
小祖宗低头想了一会,手挎在腰间,“什么时候?”
“现在”,我起身,垫脚拍了拍他肩膀,“等我回来你实习期就结束了,实习完回学校吧,别想着休学了,毕业证还是要拿的。”
小缪皱着眉听我临别感言,半晌没说话,但身体前倾靠在了隔板上,让我可以不用垫脚就够得到他。
一下子有点伤感。第一次见小缪我还记得很清楚,戴个耳机一身嘻哈摇头晃脑,爱搭不理的样子。
这么一想,我一直没留意他的穿着不一样了。
还有每次对采访上心一点。
每次顶撞我少一点。
“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吧”,我往电梯间走去。
“那老头不让我去?”他拖着步子,也跟在身后出来了。
“你去干嘛,化学品泄漏,你当是什么好事呢?”按了电梯,我又想起来差点忘了件事。
“对了,吉他还在我那,等回来给你吧。”
他撇撇嘴,不置可否。
“叮”
电梯来了。
“走了啊,别给张记者找麻烦,但也别跟他学得油嘴滑舌,反正没几天糊弄糊弄就行了”,不是我说,张记者跑企业,出去采访一身社会气。
“嗯。”
“拜拜”,门慢慢关上。
——
回家路上给顾轶打了电话,把专栏的事情交代清楚,顺便说了出差的事情。也是巧,想着拉开距离给自己想想清楚,老天还真就安排了这样一段时间。
我觉得半个月后回来,大概就能确认自己的想法了吧。
匆忙收拾完行李奔赴火车站。我查过路线,将近1小时的动车,到了之后还要转两趟中巴。那边目前比较混乱,几个同事在当地招待所搞了个临时记者站,但没人顾得上我,只能自己找过去。
紧赶慢赶总算上了动车,我的座位靠过道,坐下就一直在查相关背景资料,没留意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边有人一直站着不动。
是没位子坐吗?
有种压迫感,我皱眉抬起头,看见小缪半靠在我座椅边,说,“你这什么破位置,我找了半天。”
第28章 下乡
我是没料到前脚刚临别感言,后脚在动车上又见到小祖宗。他还是早上那一身装扮,没带任何行李,明显是从报社直接过来的。
“你干嘛来了?”我仰着头蹙眉。
“实习啊。”小缪挑挑眉,正好过道隔壁的大姐起身,他顺势坐下。
“谁让你来的?主编?”
“对啊。”
绝对在唬人。我当下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那我问问他。”
“你问”,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挺坦荡,主编真脑子进水了让小祖宗跟着?不可能啊。
何况以小缪妈妈对他宝贝儿子的呵护,知道是这种条件艰苦甚至可能有危险的任务,也绝对不会同意。
我半信半疑把电话拨过去,结果怎么着,老头愤愤说他拦不住,让我把人劝回去,不然没法跟娘娘交代。
挂了电话,我叹口气,“主编说他没同意,让你回去。”
“出尔反尔啊”,他嘴角一勾,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他可给我开证明了。”
“什么证明?”
伸手想去拿被他躲过,小祖宗隔着过道把纸展开,我眯着眼看,内容大致是证明缪哲在报社实习,参与采访。他没有记者证,这张证明或许能派上点用场,顺便把责任推给主编,小算盘打得够响的。
“那也是因为拗不过你”,主编对付我们有一套,对小缪却总是因为关系拉不下脸,“等会下车你就直接买回程的票。”
他抱个胸不再理我,假装往窗外看风景。
很快动车到站,我俩默不作声挤在人群中往外走。出了站我就往售票大厅方向去,被小缪喊住。
“你走错了,中巴不在那边坐。”看样子路线也摸的门清。
“我去给你买票,送你上车”,我回头,表情严肃。
“哦,那你去吧”,小缪脸也一冷,转头往另一边的公交站走。
我靠,他就这么走了我买票给谁,老子还拿他没办法了。原地气恼了几秒钟,我还是追过去,眼看小缪上了一辆中巴。
说是公交站,其实乱糟糟停了好多车,也没发现什么指引标志。
小缪上的是一辆普通的乡镇巴士,车头贴了大大的站名和线路。太阳好毒,我站在下面掏出手机,想查查是不是这辆车,就看见小缪探出头来,一副欠扁表情,“我问过了,就是这辆,上车吧。”
车里很闷,坐得很满,让人烦躁情绪放大。
“你到底非要跟着来干嘛?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这可不是跑跑学校游泳馆。”
“我知道我都清楚”,他清了清嗓子,瞥了我一眼,“你可真啰嗦,就这么担心我吗?”
我俩就不在一个频率上,真是没法沟通。
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要败下阵来,“什么都没带,你想在这呆多久。”
“不是说小半个月吗。我没来得及回家取,需要什么现买呗。”
看这一副少爷做派,生活真是对他太仁慈,“山沟里我看你能买到什么。”
小缪不以为然。
在这破车里咣当了1个多小时我简直快吐了,到了镇上整个人已经精神萎靡,正想掏出手机查查去哪转车,他拎过我的包背在身上,扯着我袖子,“走这边。”
在小缪的引路下,我们坐上了一辆更糟糕的车,感觉跑了十几年随时都要散架。车上气味难以形容,估计载过家禽。这时候我已经反胃得厉害,小缪坐在后面,看起来也不太舒服,弓着腰,手肘支撑在腿上不吭声。
就在这难受的档口,接到了顾轶的电话,不知道有什么事。但兴许是心理作用,突然觉得症状稍稍缓解。
“到了吗?”他问。
原来是一通没有主题,略表关心的电话。
“还没有...”
“不舒服?”他立马听出我语气的异样。
“没事,有点晕车。”
电话那头微微叹口气,教授对晕车也是无能为力。我以为他要说喝喝水吹吹风的废话,结果并没有。
“泄漏的化学品我查了查,发你邮箱了。”他顿了顿,“注意防护,口罩一定要戴,当地的水也先别喝,用矿泉水对付几天。”
“好...谢谢。”学数学的人果然很理性。
“挂了吧,打电话你会更加不舒服。”
“啊?”但也太理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