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治你拉回去看着等死?”医生冷冷地说,“要手术得去大城市医院,她这个情况,保守治疗能提高生存时间,也能减少病人的痛苦。”
“反正是该死病,治了也是等死,瞎花钱没用。”冯母的大女婿嘀嘀咕咕,冯母的大闺女过来捣了男人一下,大女婿不吱声了。
没一个人往外掏钱,各人拿眼睛瞅着冯玉姜。冯玉秋说:“她三姨,你说这事怎么弄?”
我说怎么弄!你们四个亲闺女,让我一个寄养的拿钱?这钱我不是出不起,要是只有我这一个闺女,就算不是亲的,我也愿情给她花。可是我出了你们还觉得我傻我活该呢!冯玉姜于是便说:
“咱妈养了咱五个闺女,平均摊,一家子二百。”
“我穷得冒白烟,我哪来的钱?”大女婿又嚷嚷,冯玉秋不乐意了,说:“大哥大姐,你们是留在家里的,按规矩就该给咱妈养老的,屋子也给你盖了,家产也给你承了,说起来就该你拿。咱旁人都嫁出去了,叫咱们拿钱,咱们还冤了呢,你倒是先有意见了?”
招赘进门的女婿,是当作儿子的,因此不叫姐夫要叫大哥。
“放屁,啥家产,穷家破院的我承着什么了?”大女婿反驳。
“咱妈养了闺女没儿子,又不是就我一个闺女,谁还不该养老?”大女儿反驳。
“谁有钱谁出,我两个儿子都大了媳妇都娶不上,叫我上哪儿弄钱?”四闺女发言。
几个人当着医生的面就吵了起来。冯玉姜听不下去了,她悄悄出去到了外头,用公用电话给钟继鹏打了个电话。你赶紧来,来救我,你来晚了我非叫她姊妹四个撕巴了不可!
冯玉姜是开着玩笑说的,钟继鹏一听是冯家生事,也知道冯玉姜对付那些个人根本不够战斗力,气哼哼地就杀来了。
冯玉姜打完电话,也不回去医生办公室,便呆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陪着冯母。冯母被医生支使出来,还不知道自己是啥病呢,便跟冯玉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我这到底是怎的了?”
“没啥大病,要治治就好。”
“那得怎么治?要住院不?”
“大姐大哥他们在跟医生商量呢!”
她两个说着话,冯家四姐妹杀出来了,瞅见冯玉姜跟冯母说话,冯家大女儿便埋怨道:“他三姨,姊妹几个商量事呢,你怎的先跑了?”
“我怎的跑了?我还不是担心咱妈一个人在这坐着不舒坦?”冯玉姜反问了一句,说:“你几个人商量的怎样了?”
“那个……该怎样怎样吧,咱几个都没带钱,他三姨你先给垫上吧!反正你家就住在城里,回去拿也方便。”
“我先垫上倒也行。”冯玉姜说,“不过大姐,这只是住院押金,往后头治疗还要花钱的,怎么也不能都叫我先垫着吧?以我的意见,咱还是各人回去筹钱吧。”
冯玉秋冲口说:“你架子拉得那么大,钱多的淌油,你垫了又怎么样?咱妈白养了你了?”
“你说啥呢?你放的什么屁!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一声暴喝,冯玉姜一转脸,钟大阎王及时赶到了!冯玉姜这会子觉着这钟老四真真是个大好人!
钟继鹏一拉冯玉姜,粗暴地把她扯到自己身后,手一指冯玉秋,说:“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你妈白养了谁了?年节送礼,四季衣裳,有时还给点零花钱,你妈平时谁照顾得最多?你睁眼往你妈身上看看,你妈身上穿的,哪件不是咱家买的?哪件是你给买的?你妈到底白养了谁?”
冯玉秋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冯家四女儿赶紧过来劝架。
“三姐夫,你咋就来了?”
你来了事儿就不好办了呀!冯家四女儿忍不住肚子里叨咕。
“我咋就来了?二姨有病我不该来?倒是你几个,净叫女人家来,我那几个连襟躲哪个鳖窝去了?丈母娘有病他几个不该来的?”
钟继鹏扭头问冯玉姜:“怎么回事?你老实给我说!”
“就是……商量住院押金的事。”冯玉姜说,“大姐叫我垫着。”
“垫着?垫着行啊,不用说垫,咱家全都出了也行啊!”钟继鹏伸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指冯家四个闺女和大女婿。“咱家全都出了。”
“真的?三姐夫你说话算数?”冯家四女儿连忙问了一句。
“我钟老四说话从来都算数。不过有一条,”钟继鹏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人,“你妈几个闺女?你妈今天就算只养了玉姜一个闺女,这钱咱家全出了。你们几个,自己个去大街上举个牌子,跟你妈断绝关系,你们不是你妈养的,你们都是树叉子结出来的,从今后你妈归咱一家子管了,死了也不兴你几个去哭一声。”
钟继鹏一指冯家大女婿:“你,该滚哪去滚哪去,冯家从今后没有你这个玩意。还有,你现在住着的屋子,屋里所有的东西,一针一线都是我钟老四的了,你滚远远的。”
“我也没说不拿钱。”冯家大女婿嚅嚅,“那不是……治了也没有用嘛,该死病,瞎花钱的事。”
“瞎花钱的事?那你赶紧拉走家活埋,活埋不花钱!你个无用不孝的鳖羔子!”
钟继鹏一口气骂光了所有的人,熊更霸拉地叉着腰,也没谁敢跟他硬顶,你硬顶他身高体壮的,一个人能揍扁你两个三个。几个人都不吭声了。所以说,冯玉姜早总结过了,不要试图跟钟老四比骂人,你谁也不是对手。
“都什么玩意!”钟继鹏还不解气。
冯母这会子算是听明白了,眼泪汪汪地望着四个闺女,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
“我这是该死病啊?你几个,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大,就这样巴望我赶紧死啊?我坏的什么良心,怎么生出了你几个没长人良心的玩意啊……”
冯母转脸看到冯玉姜,更伤心了:“我亲生肉养四个闺女,一个尽孝的都不愿情,我养了人家一个闺女,从来没正眼看过,到老了,这几年吃的穿的都亏她贴补我,我亏心不亏心啊?怪不得我没有好报应啊!我到底活的什么味,我活着还有什么脸啊……我丧良心的养了你几个畜生玩意啊……”
冯玉姜叫冯母这么一哭,心里就乱酸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儿女成了这样,怎么能不可悲可怜?
上辈子她临终还不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啊,橙子拼了,这一章大长君各位还满意吗?
多谢海霏霏、滿嘴爛牙、看好文、重复犯错这几位妹子的地雷,你们炸得橙子关掉了qq、yy甚至关掉了手机,全力码字,说话要算话,说过了要加更的,橙子全放到这一章里了,算不算粗长君?
现在的感觉就是努力存稿吧,不然太不稳定了,一不小心耽误各位看文。
☆、第67章 说鬼怪
看着冯母落得这悲凉,冯玉姜恍然想起了自己前世。上辈子自己还不是病怏怏躺在床上听着儿媳妇们吵架扯皮?谁也不愿拿钱,谁也不愿出力。
人这一辈子,自己要是不长进,旁人谁还拿你当回事?
冯玉姜这边心里慨叹,那边钟继鹏砍瓜切菜似的对付完冯家四个闺女和大女婿,烦唧唧地问了一句:
“你几个,到底要怎么着?”
冯家大闺女连忙说:“咱们也没说不管咱妈,哪里就能不管了?”
“你几个是亲生娘养的,自己说,治还是不治?治就滚回去拿钱,五家子摊,不治赶紧拉回去,别搁这丢人现眼!”
冯家几个人嚅嚅半天,说要治。这样拉回去不治了,还不叫村里人骂死?
冯母还在哀哀地哭,钟继鹏掏出一叠子钱,数出了二百,往冯母手上一拍说:“该我出的我出了。二姨,你自己也说了,你有四个亲闺女,心肝肉的,咱家也忙,你这应该也不缺人手看顾,就用不着我了吧?钱要是不够,该我摊多少再问我要。”
钟继鹏说完,气哼哼地拉着冯玉姜就走。出了医院大门,钟继鹏朝着冯玉姜发开威了。
“你这个蒲包,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找我救命,你自己没长嘴?你自己没长手?她几个欺负你你不会往她脸上呼?”钟继鹏恨恨地甩开冯玉姜的胳膊,说:“撕巴了你你活该!”
冯玉姜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越笑越想笑,笑得心里暖暖的。她自己主动伸手挽着钟继鹏的胳膊说:“不是还有你呢吗?我擎知道你厉害,哪用得着我来干这些子要打要杀的事儿?”
“噢,没有好心眼,恶人留给我来当?”
“你有威能镇住人,你当恶人,比我省劲。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这方面不如你,有你出马,比咱家钟大王管用多了。”冯玉姜发挥哄小五的本事。
“怂女人,怎么说话的?”钟继鹏本来一肚子气,叫她这一弄,哭笑不得了。“哪天我帮不上你,我看你怎么弄!”
冯家四个闺女答应了回去拿钱,使唤冯玉姜给派的面包车先又把冯母拉回去了,两天后,各家该争该吵,该借该挪,好容易凑齐钱,冯母终于住上了院。十来天之后,一千块钱花光了,四个闺女二话没说,就把冯母拉走家了。
冯玉姜听说这事心里发凉。亲闺女啊!
亲姐妹俩,冯母为啥比不上钟母那样威风霸道呢?冯玉姜琢磨,钟母霸道的对象是儿媳妇,反正不是自己身上的肉,没有半点怜悯的;而冯母却是对着自己的亲闺女,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她那几个闺女随她一样自私自利的性子,冯母这威风,怎么能立得起来?
既然人家亲闺女拉来家看着了,每天就给点止疼药啥的,冯玉姜又能怎么着?回来家才过了十几天,冯母就过世了,据说临死也没合上眼,是她大闺女给抹上去的。
冯玉姜真没想到这样快,她当中去过冯家一趟,送了些子营养品什么的,看冯母那样子,恐怕也吃不肚里去了,那些好东西,还不都是进了外孙子女的嘴里。她去了,人家几个闺女也没好脸给她,大概是没占到便宜心里不顺吧,冯玉姜便也没给谁好脸色,我又不欠你四家子的,是不?
之后也就不想去了,再接下来,便收到了丧信。冯玉姜跟在钟继鹏的后边,按着出嫁闺女的礼仪,拿着火纸早早地去了冯家,冯家四个闺女哭得昏天黑地的,伤心到不行的样子。
按农村的规矩,冯母的殡事是大闺女为主家,负责做主丧事,负责买棺木啥的。旁的闺女,负责扎彩、请把匠子(唢呐班子)。除去大闺女,算上冯玉姜,四家均摊。
“扎个牛,再扎个轿子,差不多就行了。扎那老些子有什么用?反正都是给活人看的,还不是一把火烧掉?”冯玉秋做主说。去掉冯家大闺女,余下的她最大了,这个主她能做。冯玉姜本来还觉着事情办得太寒酸难看,但人家冯玉秋这样说了,她还说什么?
等到那棺木出了门,几个闺女伤心得直往棺木上碰头。
都是孝顺的闺女啊!冯玉姜跟钟继鹏反而成了看客。
如果换了境地,她依旧贫穷无措,她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妈吗?冯玉姜心里觉着,不管怎样的境况,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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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子,你跟君梅,打算啥时候结婚办喜事的?”
晚饭桌上冯玉姜这样问,钟传强就笑,讨好地夹了一块排骨给冯玉姜说:“妈,等两年再说吧,结了婚,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我现在还不想呢!”
刚子在一旁点着脑袋,说:“对对,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知道不?谈恋爱多好啊!”
钟继鹏瞪了刚子一眼,刚子不敢说话了,钟继鹏拿筷子敲敲碗,说:“山子,我跟你妈吧,也没叫你们现在就结婚,不过再等两年也太多了,你也不小了,跟你对象商量一下,定个大体的时间,我跟你妈也好有个准备。”
“嗯,知道了。”
钟传强没打算那么快结婚,周君梅怎么想,他也没细问,问了她也不一定好意思说。恋爱果真是好,热恋的两个人每天里见面卿卿我我的,虽然不会当众多亲热,但那些小小的互动却十分温馨,上下班一起,星期天还会去四处走走玩玩。有一回瞅着星期六,钟传强跟周君梅就约了去爬当地有名气的一座山。
深秋的山岭是空寂的,爬山的人也很少,他两个一大早晨上的山,到晌午后,赶上一场秋雨,山里的栈桥听说并不结实,下了雨又滑,封了不让走,愣是把他两个拦在山里头了。两个人只好寻了山里人家办的小旅馆住一夜。
哪知道……
本来也没啥事的,钟传强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吃了晚饭两个人就在房间里说说话,说着说着,钟传强就懒洋洋不想走了。其实,他也没敢想啥别的,就是不想走了,跟可心的姑娘在一块多好?
“你回去睡觉啊!”
“嗯,那我回去了。”钟传强嘴里说着人却没动,体贴地问了一句:“你嫌不嫌怕?”
“我不怕。你去睡吧。”
“嗯。”钟传强慢吞吞地说,“你嫌怕就赶紧叫我啊,我听人说这深山里头,说不定就有什么东西,这时节来玩的人少,人气不旺,有些奇怪的东西人气不旺就压不住,就会跑出来的。”
周君梅说:“吓唬人。什么东西能跑出来?猫头鹰?”
“猫头鹰哪里吓唬人!你不知道吓唬人的,我小时候上学,路边上有个坟子,人家都说那坟子不干净,里头埋的人是横死的,清朝被腰斩了的犯人。腰斩你知道不?”
周君梅呆愣愣地点点头,心里头就忍不住毛耸耸的!
“有怨气,我们放学经过那段路,天色一晚就害怕。有人还在那地方见过鬼火,吓掉了魂,回来他妈给他叫了一晚上的魂。”
周君梅搓搓胳膊,说:“那都是骗人的,不科学。”
“对,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都是骗人的。”钟传强说,“这附近没听说闹过鬼,山里人说的那些灵异事件,其实禁不起推敲。你比如,说什么小孩子晚上出来尿尿,看见有飘飘的白影子挂在树上,小孩子的话也能信吗?有些传说中的鬼,说不定是什么奇怪的动物,楚辞里那些个山鬼,其实就是一种珍稀动物,那东西我见过图片,长得可瘆人了。”
钟传强就站起来,说:“你别害怕,这世界根本就没有鬼,要相信科学。你放心好了,好好睡觉,我回去睡了。”
周君梅看着钟传强走出门口,忽然就叫:“传强!”
“怎么啦?”
“那个……咱再说一会子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