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终于迟迟反应过来,声音里带上哭腔:“我要出去,我奶奶在医院。”
脑海中回荡着乔父那两句话:“乔乔,你奶奶现在在医院,你赶紧出来,我在校门口接你。”
☆、我来晚了
自从那晚出去之后, 乔星便一直没回来。那天恰好是周四,周五上课时班主任在班上只说了乔星请假,让纪律委员记录一下, 以防执勤老师查人。
叶知却如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她想起那晚乔星张皇的神色,急冲冲地跑出去。她连问乔星几句话,乔星她都没回答,乔奶奶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叶知担心了一天, 打乔星电话也没打通, 那晚她去乔星家找人也没找到她,乔星家大门紧锁。
而易深这一周都没在学校,她又没有易深电话,十分着急却毫无办法。
周一时乔星也没来学校,叶知到教室时看到易深已经趴在他桌子上了,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黑,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
叶知纠结了好久, 要不要和易深说乔星的事呢?
一不留神,她就多看了易深几眼, 而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梁嘉扬看在眼中。
梁嘉扬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又一次, 他抓住了叶知看向易深欲说还休的眼神。
他脸色大变,心中想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 反正都不是叶知的错。
那、就只可能是易深了……
他咳了一声,推了推正睡得安稳的易深,易深眉头皱起,半晌之后半直起头来,眯着眼看他,语气不大好:“有事?”
梁嘉扬顿时就有点怂,但是不能怂,他自己给自己壮胆,语气是故作的凶狠:“叶知找你有事!”
易深的脸色好了些,叶知是乔星的好朋友,当然不能像对待梁嘉扬这样一个糙汉一样,语气柔和了点,抬眼便对上叶知的目光:“你有什么事吗?”
叶知深吸了一口气:“乔星她有找过你吗?”
易深直起了腰,眼神也清明了些:“她有什么事吗?”
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该不该说的了,叶知一点没纠结,直白地说:“上周四乔星接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学校,她说她奶奶出事了。”
易深顿时毫无睡意,即使这周他都没怎么睡过觉。赛程要求必须上交手机,他也就没来得及联系乔星,而昨晚回家已经太晚了,又担心打扰她睡觉。
今天这么早来学校也不过是想早点见到她而已,却没想到他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不应该赌气去参加这次的比赛,他应该陪在乔星身边的。
“我出去一躺。”说着他就站起身拉开凳子准备出去了。
梁嘉扬忙拦住他:“待会纪律委员查人怎么办?”
“我和班主任请假。”
撂下这句话,他就飞快跑了出去,转眼人就不见踪影。
梁嘉扬目瞪口呆,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可不敢说出去就出去。
去乔星家的路上,易深心里又急又气。气自己没有及时陪在她身边,乔奶奶对乔星很重要,他早就知道,如果乔奶奶真的出什么事了,乔星该怎么办。
这时只能不停拨打乔星的电话,电话那头冷冰冰的女声只提示关机,越是靠近乔星的家,他心中越是不安。
最后他拨打了乔父的手机,乔父是知道他和乔星的关系,当时也交换了联系方式,此时他心中难免有点紧张,少见的紧张。
手机铃声刚响,他便隐约听见了一阵哀乐,从乔星家小区的方向传来,顿时握住手机的手一僵,电话里传来乔父有些疲倦的声音:“是易深吗?乔星奶奶去世了,她现在在家。”
易深不知道自己怎么跑上的楼,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只想着,乔星会不会哭啊,她该多伤心,乔奶奶上次出车祸时,她已经哭得不可抑止。
她看似坚强,但内里比谁都脆弱,而他偏偏要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去参加什么比赛,拿回奖又怎么样,乔星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离她家越近,越能听到哀乐传来。
他站在门口,乔星家的门大打开,屋里站着一些人,一一给灵堂上放着的乔奶奶照片上香。
乔奶奶的遗体已经火化,现在不过只留着一张照片,屋子里满是灰白的颜色,易深站在门口许久,却始终没看到乔星的身影。
最后还是乔父发现了他,招呼他进来:“乔星在房间里。”
易深却挪不开步子,第一次对一个地方产生某种类似于胆怯的心理,他给乔奶奶上了一炷香,照片上乔奶奶笑得和蔼。
他想起他第一次来乔星家的时候,乔奶奶热情招呼他的样子,生命无常,现在想起恍如昨天,但乔奶奶已经去世了。
乔星的房门虚掩着,他站着门口一时没了动作,犹豫许久才推开,便看到乔星侧躺在床上,脸朝着里面,看不清楚表情。
但是当他推开门那刹那,她似乎身影微动。
易深一语未发,就坐在她床边。良久之后,轻声开口:“乔星,你醒了吗?”
她不回答他的话,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不动。
但易深知道,她是醒着的。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肩膀微微耸动,却仍旧没说话,乔星都不敢去回忆自己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当天晚上,乔父接她去医院,她才知道原来奶奶一大早就被送去了医院,原来她心里不好的预感是真的,但是乔奶奶不想耽搁她的学习,于是便让乔父瞒住她。
只是没想到乔奶奶的病来势汹汹,一场车祸不过是个□□,原来乔奶奶的身体就不算太好,人老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乔星当时赶去医院的时候,乔奶奶已经快不行了,她见到了奶奶最后一面,那个抚养她长大的老人最后一句话便是让她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好学习。
乔星以前听说,一个人去世之后,天上便会多一颗星,她那两天晚上便常常这样坐在窗边看着天上,但是那两晚天空漆黑,无月也无星,她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奶奶在世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嫌烦奶奶的唠叨,现在她好想再听听奶奶的声音,只一句也好。
人去世了是什么意思?世界上再没有这个人了,以前的感情都无处安放,她有好多话想和奶奶说,但是都说不出口了,默默憋回心里。
她那时好想找个人来依靠,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经历了父母离婚的事,应该没什么再能打倒她。
但去世的那是她奶奶啊,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抚养她长大,给了她所有的感情,填补了那些亲情缺失的空白。
她不能向乔父说,乔父也很伤心,她不想再给他增添的负担,她拼命地想易深,她打过他的电话,但那头只传来冷漠的关机提示。
易深现在回来了,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没有,她更埋怨他。乔星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人对于自己最亲的人总是有更多的苛责。
乔星感觉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轻柔抚摸,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声道歉,说不应该这么迟才回来。
她鼻子里又是一阵酸涩,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一句话就让她全军溃败。
“我讨厌你。”她把头埋在枕头里,这几天哭的次数太多,她觉得枕头都有了隐隐的湿意。
那人也随她弯下腰,乔星感觉到自己的床微微一震,他似乎半躺了下来,手微微圈住她的肩膀,身体一侧也传来暖意。
“对不起,乔星,我来晚了。”
他声音低沉,里面夹杂着浓浓的歉意,乔星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奶奶走之前说过要她以后好好生活,可她这几天一点也没有好好生活,她变得脆弱又敏感。
“我、我讨厌你。”她声音哽咽,半晌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易深只觉得心里被重物敲打一般,传来沉闷又剧烈的疼意,他搂住她肩的手在微微颤抖,不过不见她一个星期,她瘦了好多,他都能感觉到她肩上咯人的骨头。
那一刻,易深恨不得自己能够承受她身上心里所有的难受。可他这时显得那么无能为力,只能不停地向她道歉。
她小声哭了许久,那些泪落在枕头上,易深伸过一只手放在她脸侧,只觉得那些泪水落在他手心滚烫,烙下一个个痕迹,他想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天。
他喜欢到极点的女生在他怀中哭,但他束手无策。仿佛上天都在耻笑他,你以前恣意嚣张,自视甚高,但总有你无法掌握的事。
自从乔星出现在他生命中出现了无数无法掌握的事。
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声音沙哑:“不怪你。”
不怪易深,他没有义务一定要陪着她的,而且他不在学校。他现在能来她就应该庆幸的,不能怪他的。
她最开始的责怪不过是想为自己糟糕的情绪找一个发泄口,她知道自己很不讲道理,这样对易深很不公平。
易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侧拥着她,唇抵住她的脖子,声音显得有些含糊:“是我不好,你应该怪我的。”
他不该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的,什么事能比得过乔星呢,没有事比得过她。
☆、十分依赖
乔奶奶去世五天后, 乔星回了学校,叶知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眶, 给了她一个拥抱:“乔星,你别伤心了,你还有我们呢。”
叶知得知了乔奶奶去世的消息之后,心中便十分担心乔星,此刻乔星来到学校, 她看到看到瘦了一圈的模样, 更是止不住心疼。短短几天,她就瘦了那么多。
叶知想起乔星回家前两天,她们还说要减肥,两人还说要比谁瘦得快。谁曾想过乔星赢得如此迅速,但这样的结果没人希望看到。
乔星拍了拍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声音平静:“我没事的, 我还要好好学习呢。”
乔星说的好好学习是真,因为自那以后她就疯了一般学习, 没有任何时间观念,甚至日夜不分。
叶知和她住在同一个寝室, 每每劝她, 她都不为所动。
乔星还说, 乔奶奶临走之前便是让她好好学习,她不能辜负奶奶的遗愿。
乔星还是以前那个倔强的乔星,谁都劝不动她, 只有易深的话,她会听两句。
但易深也是心中苦涩难当,他以前总想乔星依赖自己多一点,多喜欢他一点。
现在他宁愿乔星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性格,他宁愿他们的感情不对等,他多付出一些又如何。
现在的乔星好像是溺水之人,而把他看作是唯一的浮木,她讨好他又依靠他,乖巧得不像话。像刚出生不久的猫,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便把他视为世界上唯一的人,心中眼中都只有他一人。
但是易深知道,乔星只是一时难以走出乔奶奶去世的阴影中。
他虽然明明白白的知道乔星现在的状况,但易深对于她却束手无策,无论他提前想了无数遍,要怎样对她说,要她好好生活,不要不吃饭也要做什么练习,不要不睡觉也要看什么书。
但她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一个柔弱的目光就可以让他再说不出任何话。
反而是乔星柔和笑着对他说:“奶奶让我好好学习,我不可以辜负奶奶的期待的,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我要让奶奶知道,她的孙女不会让她失望的。”
易深皱着眉:“可是奶奶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不照顾自己身体。”
她眉眼低垂:“你不懂的,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
沉默良久之后,她再次出声:“现在我就只有你了,易深,你支持一下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