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点,室友们都还没下班回家,只有小亚已经收工回来,此刻正陪二老聊天,见周扬一瘸一拐进屋,小亚指指他的脚。
周扬说:“痛风了。”
小亚不了解痛风,一脸疑惑。舅舅坐在沙发上说:“哎,怎么这么倒霉。”
“还不是你们家有遗传!小勇不会也得痛风吧?”舅妈走到周扬身边,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小勇是他们的儿子,舅舅说:“你别乌鸦嘴!”
“好好好,呸呸。”舅妈吐掉话,问周扬,“下午是不是又去干活啦?看你身上脏的。”
“干了一会儿。”周扬掸了掸自己。
舅舅说:“你脚先养几天再说,装修先放一放,别最后像我这样走路都困难。”又拍拍身边位置,“阿扬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扬诧异地挑了下眉,走那坐下。小亚去厨房做晚饭,不打扰他们一家人聊天。
“你现在个人情况怎么样?”舅舅问。
周扬顿了下,然后说:“挺好的,赚得不错。”
“别装傻,我没问这个。”舅舅道,“你现在是不是没在这里住,跟女朋友在同居?”
周扬不好否认,轻咳一声点头。
舅舅笑着问:“那姑娘什么样,做什么的,多大了?”
“小亚没跟你说?”周扬一猜就知道是小亚露得口风。
“小亚也不清楚。”舅舅犹豫一瞬,道,“就说她有一套大房子,是个高级白领,好像条件很好?她的房子是你在装修。”
“……嗯。”周扬回答。
舅舅既欣慰又迟疑,对方条件太好,光是有房这一点,就已经好得让人惊讶。
他们舅甥俩关系并不是特别亲近,只有逢年过节会见个面或打通电话。周扬两年没回过老家,其实早晨刚见时他是觉得很生疏的。
有些事他不好问得太多,但出于长辈关心,他还是斟酌着提了提。“你们关系稳定吗?”他问。
“……还可以。”周扬说。
“那……有结婚的打算吗?”
周扬:“……”
他沉默片刻,道:“现在说这还早,我们才交往没多久。”
“可你都三十了,人生大事再不定下来,要等到什么时候?”舅舅提点他,“难得碰到个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抓紧才行。”
周扬不太想谈这个。
舅舅又试探地问:“要不要我和你舅妈请她吃顿饭?否则好像显得我们家不重视她。”
周扬想了想,迟疑着说:“我回去问问她。”
又坐了一会,等其他室友回来,周扬和他们介绍过舅舅舅妈后才走。
他回到公寓时赵姮不在,他先吃了一粒半的药,做饭做到一半时开门声才响起。
“今天这么晚?”周扬走出厨房问。
“事情特别多。”赵姮有点疲惫。
周扬替她把包挂到衣架上,说:“你去坐着,马上就能开饭。”
“嗯……”赵姮拖着两条腿趴到了沙发上。
周扬把饭菜端上桌,解开围裙,走到沙发边,弯腰拍拍赵姮屁股,带点轻哄的笑着问:“睡着了?”
“没……”赵姮闷在沙发靠背里说。
周扬捏着她的腰道:“吃完洗个澡再睡,听话。”
“你拖我起来。”
周扬没拖,他直接把人抱起,托着她屁股一路把她抱到餐桌边。
赵姮搂紧他脖子哭笑不得:“就你力气大是吧,快松开。”
“我还真就力气大,要不抱着你吃饭?”
“行啦!”赵姮笑得不行,倦意都减退不少,“大厨子我饿了,我要吃饭!”
“大厨子今天给你炖了红烧牛肉。”
周扬总算把人放下,赵姮脚落地,坐到椅子上说:“筷子呢?”
“我去拿。”
周扬慢慢朝厨房走,步伐有些一高一低,赵姮原本盯着菜,无意中视线扫到,她立刻起身朝他走去:“你脚又痛了还是扭到了?”
“嗯?脚痛。”周扬不甚在意地说,“今天我顺便也在医院检查了一下,是痛风。”
“痛风?!”赵姮吃惊不小,很快反应过来,“你先去坐着,我去拿筷子。”
筷子拿回来,赵姮坐他对面问:“怎么会突然痛风的,医生怎么说?”
“我外公和我舅舅都有痛风,估计有点遗传的可能,加上我平常吃东西也不注意。”
赵姮皱眉:“昨天我们还吃了鱼,我记得痛风不能吃海鲜类的吧。”
“是。”
赵姮眉头皱得更深,她和周扬认识以来还喝过好几次酒,痛风是不能喝酒吃海鲜的,要杜绝一切高嘌呤的食物。
赵姮检查他的药,是秋水仙碱和非布他司。她看着说明书问:“那你舅舅也是痛风?”
“嗯,他都两年了,之前都没听他提。”
“你吃了有效果吗?”
“有,已经不痛了。”
赵姮:“……”
她瞥了他一眼,“刚才你还一瘸一拐。”
周扬拍拍自己的大腿,说:“现在不疼了。行了别看了,先吃饭。”
赵姮把药盒放一边,警告他:“不能再喝酒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周扬给她夹菜。
吃了一会,周扬才问:“对了,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唔……”赵姮摇头,嚼着牛肉说,“忘了跟你说,我明天要出差去香港,去两天,大后天回来。”
“……哦。”
“有事?”
“没。”
赵姮不信:“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时间么?说吧,什么事?”
周扬又给她夹一块牛肉,语气随意地道:“也没什么,我舅舅舅妈想请我们吃顿饭,他们后天就回了。”
赵姮愣了愣,半晌才挑着饭菜,轻声道:“我后天在香港赶不回。”
“没事,一顿饭而已,下次再说。吃吧。”周扬垂眸,不去想她刚才的表情。
第二天赵姮早起,穿一身职业装,拎上单肩包就要出门。周扬没送她,她和同事一起出差,对方会来接她。
周扬站在窗口看着她走出公寓大楼,楼外停着一辆白色轿车,赵姮歪腰跟车中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就坐进了副驾。
车子愈行愈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周扬才摸出一支香烟,点着后,他撑着窗台,望着远处发了一会呆。
白天还是要工作,没有一个业主是不催进度的。周扬不用赶回家做饭,他特意加点赶工,期间还去了一趟那套自建房,按照业主要求移动了两个开关槽位置。
按理一个位置要收费五十,他蹲地上,一边开槽一边说:“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改的,我一次性全给你们改了,就当顺带,一百块就得了,不多收你们。”
业主老夫妇一听价钱就不乐意:“怎么要一百啊,不就重新开了两个槽吗。”
周扬朝他们笑了下,回头继续挖槽,道:“当初我不就跟你们说过么,水电做完后要再改动,那是要另外收费的。再说你们住得偏,我这一趟油费都要不少。”
老夫妇正要还价,他们的儿子过来了,直接递出一百说:“该给就要给,赚点辛苦钱容易么。”
周扬不客气地拿过来:“谢了。”
业主儿子又分给他一支烟,自己也抽上,问:“你装修干几年了?”
“差不多七年。”周扬把烟夹耳朵上,继续开槽。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带项目?”
周扬停了停,扭头看对方。
“我看你活儿不错,你那些朋友也都很服你,动不动周哥长周哥短的。我爹妈没跟你说过吧,我也是干这行的——”业主儿子摸出一张名片,道,“我在外省和国外都有装修公司,今年正缺人,有没有兴趣上我那去啊?”
周扬笑了下,接过名片,然后摇头:“谢了,暂时不考虑。”
他接连忙碌两天,痛风一点都没见好,到第三天时双脚已经发红肿胀,不太好穿鞋,走路也要一蹦一跳。
他发微信问赵姮要不要他去接,赵姮说不用,同事顺路送她。
周扬于是哪也不去了,多吃两粒药在家等她,看了会电视就靠沙发上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他吓得一哆嗦,看清蹲在他腿边的脑袋,睡意立刻四散,撑起身子说:“怎么回来一声不响。”
赵姮难得看他这样失态,忍不住笑道:“你吓到了?你居然会吓到啊?”
周扬把她腰一搂拉过来,赵姮叫了一声。
“谁听个烟花响就吓得抖起来?睡得好好的床上一震也能被吓醒,啊?”
赵姮白他一眼,顿了顿,笑意收敛。这点小事他都记得,她搂住他脖子,在他胸口靠了下。
周扬抱着她,摸着她的长发说:“吃没吃过?没吃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先别说吃的。”赵姮反应过来,从他身上起来,问,“你脚怎么回事,肿得跟泡了福尔马林一样。”
“小事,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赵姮一进屋就看见他睡在沙发上,她放下包,没把人吵醒,先去看他双脚,以为应该好了,谁知反而严重成这样。
她没再任由他敷衍,手上开了那么长的口子他不当回事,痛风他也不当回事,她直接起身,去翻餐边柜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