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曾二夫人并不想同她争论这些。让一场争端化为无形便够了,他们曾家反正是不能在今儿起什么冲突的,至于以后,她也管不着。她这个嫂子若真的想不通想跟顾家对上,那也就只能自讨苦吃了。
言尽于此,曾二夫人说完便离开了。
她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张氏气上心头,茫然扫了一眼,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撒火的。今儿来的这些官家女眷,个个身份地位都比她高,她再想欺负人都在找不到一个可以欺负的。
喜宴过后,顾准一手抱着顾长乐,一手牵着顾长安,身后还跟着被宋明蓝跟冯子绪一左一右架起来的沈元彻。
这一行人格外惹眼,出门的时候不用做什么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氏缩在角落里,便听到两人对着顾准嘀嘀咕咕:
“之前就听说这位顾大人跟秦王世子交情不浅,原来竟是真的,方才秦王世子还闹着不肯回去呢,听到顾大人的声音才怪怪出门的,一点儿都不在闹腾。可见这个世子爷多听顾大人的话!刚来京城便有这样的后台,可真是叫人羡慕了。”
“照我说,最叫人羡慕的不该是这小兄妹俩么。刚受了欺负,人家兄长便过来给他们撑腰了,瞧瞧,还亲自抱在手上呢。”
张氏默默地后腿两步,生怕被人看到她这个欺负人的就在她们背后。
她又看了那边一眼,暗自嘀咕:“得意什么?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回程途中,顾准坐上了兄妹俩的马车。
马车不算大,坐了四个人便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也塞不下。韩斯年没法钻进马车里头,于是便主动抢了车夫的活,把他赶到了另一辆马车上面,自己有一下没一下的赶着车,甚至还竖着耳朵偷听马车里头的对话。
顾准也是今天才知道陈姑姑的来路。
他也想到陈姑姑或许出身不俗,但没想到的是,来路竟然这么大。
顾准斟酌了很久才把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姑姑来状元府当教养姑姑一事,太子殿下可曾知道?”
陈姑姑一面照看兄妹俩,一面回他:“自然是知道的,当初我说我要出宫,还是太子千挑万选将我已经放在这儿安顿好了。”
来了顾府之后,陈姑姑本来也没打算长待,想着教个三五年,让这双胞胎把规矩都学会了,她再挑一个地儿继续当她的教养姑姑,谁知这一教,竟然割不断了。
顾准心中的好奇心又起来了,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但他还是问出来:“当日……姑姑为何要出宫呢?”
陈姑姑掀开车帘子,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陷入了沉思。许久许久,久到顾准因为这回又跟上次一样,听不到她的回话。没曾想,陈姑姑竟然呢喃出声。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总归要去外头喘一口气的。”
顾准听罢,便不再问了。
陈姑姑出宫不是一朝一夕的念头,而是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当初皇后薨逝,陈姑姑责怪自己照顾不周,几次想随皇后一道去了,还是太子看她有了轻生的念头,才将她接到身边来养老。陈姑姑也是被接到太子身边的时候才重新有了生气,太子势弱,她便把东宫把控得牢牢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是陈姑姑也是人,她也会累,原本她还想着依照圣上同太子的关系,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放心太子一个人。可世事难料,谁想到太子遇了一次难后,反倒勾起了圣上的慈父之心,待太子殿下一日比一日亲近。反观二皇子那边,却渐渐失了宠。
陈姑姑也是见太子起来了,才渐渐将东宫的事情放下,准备去外头走一遭。
太子得知她想出宫,深思一番之后还是同意了,不仅如此,还多番打听,让她来到了状元府。
望着马车里头的两个小娃娃,陈姑姑不仅庆幸太子当初的选择。
外头的韩斯年端正了坐姿,好像偷听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一样。
年关将近,宫里头的祭祀也多了起来。不仅要祭祀先祖,还要祭祀先圣贤明。这么一趟下来,皇上早就累得不想动弹了。
往年皇上祭祀跟在他跟前的必有二皇子。只是今年,平常跟在皇上身边的二皇子却没了踪影。不仅如此,不少人还眼尖的察觉到,朝中的几位大臣也没来。代替他们的,都是底下的副手。
若是二皇子在,兴许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没来的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将。
一通祭祀完了,皇上也没有什么经历了。按理说这祭祀应该就此为止,不过年节前偏偏有大臣上书,请皇上去国子监祭祀孔圣人,以彰显皇室恩泽。
往年的除夕前可没有这一出,不过提的人显然有些多,且这的确是收拢天下读书人的好法子。在除夕之前祭祀一场,才更显郑重。
皇上这个是没有什么精力去祭祀了,于是就点了太子,让太子代为祭祀。
于是,除夕前一日,太子率礼部诸官前往国子监后面的东顾山,前去祭拜孔圣人。
顾准之前就不放心,前段时间听说太子要单独出去祭祀,也求了一个恩典,今儿便也能跟在太子身边。韩斯年本来见他出门也嚷嚷着要跟着,顾准怎么都没让他跟,拒绝的十分干脆,特地绝了他要随行的念头。
这倒是让沈元彻看懵了。
他不知道顾准反应那么大,究竟是为了什么?
今日甫一出门,他便觉得不对,眼皮一直在跳。为保险起见,顾准把一向不管事儿的韩将军也叫到了身边。
第186章 遇害 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顾准站在台下, 耳边传来抑扬顿挫的祭祀祝文。
“……惟王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删述六经, 垂宪万世。谨以牲帛醴齐粢盛庶品, 只奉旧章, 式陈明荐, 以兖国复圣公、郕国宗圣公、沂国述圣公、邹国亚圣公配。尚享!”
这祝文仿佛还是翰林院写的。
年关前祭祀比较多, 翰林院这阵子一直在赶制公文祝文,上上下下忙得一刻不歇。不过好在该忙的事情如今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明日便是除夕之夜, 若无意外的话,明日怕是没什么事。赵学士早前就找顾准求来了一坛酒, 这一坛还是从程相那里抠出来的。为了这么一小坛酒,两个人还闹了些口角。赵学士是非要不可的,道自己辛辛苦苦忙了一年,过年的时候总要犒劳一下自己,给自己好好放一个假。
……若是往年那必然是可以的,只是今年, 顾准觉得多半是不行了。
太子祭完了孔圣人, 一切礼制都已结束,这才从那高台上走了下来。
顾准上前一步,跟在他身后。
眼下已经无事,沈元景比方才过来的时候稍显轻松一些。见周围没人靠过来,沈元景才挨着顾准问道:“我方才念祝文的时候可还过得去?”
顾准好笑道:“殿下未免过于自谦。”
这就说他刚才念得很好了?沈元景嘴角噙着笑,心情还是不错。
从前祭祀的时候,他都跟在父皇身后,并没有多少出声的机会, 且周遭的百官注意的人也并不是他,要么是父皇,要么便是他那个弟弟。他这个正经的太子反倒要靠在一边了,今日是他头一次主持祭拜这样的大事,虽然确定自己一定能做得好,但总还是邀要一点夸赞。
被顾准称赞一番过后,太子才骑上来他的马。
这东顾山与皇城稍远,今日他们来的时候便是骑着马前来。
冬日骑马,滋味儿并不好受,冷风如铁刀一般刮在脸上,透着刺骨的寒。但太子虽出身显贵,却并不是娇弱之人,别人都能骑马而行,他为何不能?
顾准没作声,也翻身上马,跟在他左右。
沈元景打从今儿过来的时候便发现,顾准总是有意无意地护在他跟前。不仅仅是他,就连那位韩将军的目光也一直放在他身上。
沈元景看的很是疑惑,身边没人,他已经问出来了:“顾兄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顾准摇了摇头,倒也没瞒着他:“并没有别的话,只是今儿出门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心头有些不安,若不跟着殿下,只怕我也不敢回城了。”
他几天前就是这么一套说辞,哄着太子答应了他不少事儿,今日还是一样。
“说不定是你太紧张了。”
顾准摇头:“并非如此,而是每次遇到险境都会有所感应。”
沈元景大笑:“若如果真出了岔子,你跟着我才是最危险的。顾兄还是离我远一些吧,免得又叫我给带累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太子并没有当真,以为顾准太过于警惕了。
顾准提醒:“殿下忘记了当初在临安府的事?”
沈元景笑声一顿,他紧了紧缰绳,余光看了一眼后面的队伍,道:“当初不是在京城,且又事出突然,毫无防备这才被他得了手。如今咱们是在天子脚下,那些人难不成还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敢在这里截杀我?”
顾准心道,还没有什么是你那弟弟不敢做的。
太子人是不错,就是实在心软了一些,对于沈元灏这样的人,就不能拿什么善意的眼光看待他,也不该觉得他会受制于此,不敢行动。
毕竟这个人疯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毫无理智,如若不然当初他也不敢谋划的一场刺杀了。凡是有一则有二,预备着些总归是好的。
离皇城还远,沈元景也不经常同顾准说话。他近日身边也起了不少变化,原先不拿他当一回事的那些大臣,有不少都悄悄对他示好。沈元景当然知道他们这些转变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他们所求的是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元景想起这段日子的事情总免不了有些飘飘然,可他也深知,这些如今靠过来的人并不会真心对他。
难得遇上一个能说话的,沈元景也不急着回宫,同顾准二人骑着马走在前头,信马由缰,一边走一边谈心。
说的许多都关于沈元灏,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绕不开这一位。
顾准知道太子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并不是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所以只听不说,甚至还能分出一些心神来观察周围。
突然,顾准突然勒住缰绳,驻足细听。
这番动作甚至是毫无征兆。
察觉到顾准的动作,韩斯年也迅速作出反应,驱马靠近沈元景,复又朝着身后吹了一声口哨。
这是集合的命令。
要说谁最信任顾准,那必然是韩斯年了。
沈元景也惊了一下,可他查看了一番周围,却未发现什么变故,只能问向顾准:“顾兄,怎么了?”
“有人围过来了。”顾准双目无端锐利起来,巡视四周。
“可这周围好像也没人……”
话落,旁边的草丛里忽然射出一支冷箭,笔直地朝着沈元景的面门射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韩斯年抽刀挡住。
那只箭被震了一下,弹到了地上,箭头已经被折断了。
沈元景心头一慌,紧紧地扯住缰绳。
顾准猛地喊道:“殿下,速速下马!”
几乎是下一刻,后面便紧接着射来无数的冷箭,与此同时,一帮蒙面的刺客从四周冲了过来。
虽看不清脸,但也能看出他们身形魁梧,在手上都拿着长刀,来势汹汹。
可与此同时,顾准身后也冲出一队人马,皆着甲执剑,死死地护在沈元景周围。
这突然冲出来的这么多护卫也是那群蒙面人没有想到的。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后面跟着的大臣见到这样的险况,几乎吓得半死,想往护卫多的那边靠,不久却发现那边的状况才最为凶险。
若是远着太子,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
这些人就是冲着太子来的!
没有多少人愿意救太子于危难之中。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去了也就只能送命。关键时候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跑。好自然是跑得了,可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倘若太子今日真的殒命于此,他们就算侥幸跑了也会被圣上牵连,还不如咬着牙留了下来。
这班即便丢了性命,也不会身败名裂,连累家人。几乎是顷刻间,所有的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顾准却从韩斯年手中接过连弩。他力气不够,但是准头吓人。
早在第一支箭射出来的时候,顾准就拉着沈元景下了马。在马背上实在太显眼了,敌在暗,他们在明,若真是被人一箭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下了马之后情况也没有好多少。两边都在厮杀,顾准这边人数虽多,能守得住一时,但他最怕的是里边还有援军。
鬼知道他们后头到底藏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