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本意是好的,奶娃娃乖巧可爱,圆嘟嘟的,心情再差的人,看上一眼,肯定是会笑一笑的。
于是杨桓一回头,便看见了抱着儿子的陈生,父子两笑起来一股模样,皆是一笑起来就看不见眼睛的那种,陈生还好,露了两排白亮的牙,他那小儿子,一笑起来,没牙。、杨桓看了半天,忽然叹道:
“陈生,你说,若是我与清璇未曾有这样多的坎坷,如今的孩子,应当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罢?”、陈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样居然会戳到了杨桓的伤心事。
其实这段日子,陈生总是能影影约约的感受到,杨桓对周围的事情,仿佛都带着一股子厌倦的情绪。似乎他又回到了四年前,沈小姐“亡故”的那些日子。
沈小姐走了,也一并带走了他所有的快乐。
陈生慌忙转移话题:
“丞相不必忧心,虽说明珠小姐和沈公子还没传消息回来,可是卫王就百里策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只要咱们把林蔓如看的好好的,就不怕他们不低头。”
杨桓轻飘飘的看了陈生一眼,可陈生却觉得那目光如雷霆万钧一般,凉透心脾啊!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得,这位爷生气了,早知道就不该猜他的心思的。
陈生怀中的胖家伙丝毫不惧杨桓的威压,他皱着小眉头,把嘴巴里的手指拿了出来,对着杨桓“咿咿呀呀”一通乱说。
没人知道这家伙究竟说了什么,陈生怕的要死,正要给儿子解释,却惊见杨桓竟然抿出了一个笑意出来,他终是缓缓接过陈生手中的娃娃,抱在了自己怀里。
还挺沉的。
将来清璇要是生了孩子,还是自己来抱把,清璇那细胳膊细腿的,可别累着了。
*****
次日便是大战。
双方早就摆好了架势,放在最前面的,皆是各国最先进的火器了。
开战之前,杨桓特意绕到了后院,又问了一遍陈生:“当真没有沈天枢和明珠的消息?”
陈生犹豫,却还是说道:“真的……没有。”
杨桓心中一沉,面上多了一道狠厉,他冷声吩咐道:“待会作战,把林蔓如给本相叉出去!”
两军对战,还是走程序,先是文官对骂,骂的差不多了,就该武将上场了。
可是今天的气氛,却略一丝不同。
两边的文官已经骂完了,杨桓这边,都已经开始击鼓了,但是百里策那边,却连个动静也没有,不仅没人指挥,连百里策的影子都没看见!
简直荒唐!
大战在即,卫国的军队竟然连主帅都不见了!难道他们又弄了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杨桓心中存疑,便派了手下的一位将领去叫阵。
那疆将领叫阵叫的字正腔圆,口中说出的话也是极不留情面:“今日战场上一见,竟才发现尔等都是些缩头乌龟!战之将起,尔等竟没了主帅,岂不令人笑话!”
卫国军队自是面露愤愤之色,可竟也没人出来。远远看去,那些军队似乎成了石雕一般,动也不动。
一个念头升腾而起,杨桓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两军僵持了许久,忽有一人,分开了卫国的军队,策马而来,于阵前高呼:“可否求杨丞相一见?”
三军哗然。
两军即将开展,而对方不见主帅,在这种关头,他们哪里进突然来了一人,说是要见杨丞相!
这如何不让人吃惊?
更有甚者,怀疑对方的动机不纯。
于是那先前喊话的将领又喊道:
“谁知道你们卫国小儿是何居心?阵前不见你们主将,你们竟还要我们丞相相见,谁知道是不是打着生擒丞相的心思!”
这话说的语气,甚是无礼,但奇怪的是,对方竟然并为生气,不仅不生气,反而接下来说的话,更加斯文有礼,之间那人陪着笑说道:“将军莫怪,我家王上想要亲自面前丞相,有些事情,总要再阵前谈妥了,才能事半功倍,你说是不是?”、三军皆摸不着头脑,甚至大吃一惊——他们卫国的王上,竟然来了不成?那为何还要同杨丞相说话?这大敌当前的,能说什么?
可杨桓却知道,这些天来,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怕是办成了。
那喊话的将领犹自不服气,他喊道:
“你们卫王要说什么,总要拿点诚意出来!怎能让杨丞相只身去敌营?”
对面那人犹豫了一会,不久,就有一个骑着马的士兵跑了过来,在那人耳边低声说了好些话,那人终于说到:“我家王上说了,要与丞相在阵前商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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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很快便架在了两军中间,几名将军护送着杨桓到了中间,略微等了一会,便看见一群私兵簇拥着一个老人走了出来。
这老人的衣裳甚是低调,他斑白了的头发,在阳光下略略反光,老人的身体似乎很不好,走几步便要咳嗽一声。那群侍卫便很是贴心的给老人拿了大氅,披在了老人身上。
杨桓几乎不用猜便猜到了老人的身份。
肯定是整个卫国最尊贵的老人——卫王了。
卫王与杨桓相对而坐,一双略浑浊的眼睛看着杨桓看了好久,终于在几声咳嗽中会了神。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说道:“孤今日前来,丞相想必知道缘由。”
自然是知道的。
杨桓浅笑,说道:
“见过卫王,只是不知,卫王的意思是……”
卫王摆摆手,他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住这刺眼的太阳,若非杨桓这小子疑心重,说什么也不肯去军营,他必不会跑到阵前,同他谈条件。
他言简意赅的说道:
“自是为了策儿而来。”
杨桓点点头,卫王接着说道:
“孤猜你多少知道一些,策儿一出生,便命格不全,若是不能娶到林蔓如,只怕年少殒命。今天孤来,就是想和丞相商量,带走蔓如的。”
卫王这话,真的是很客气了,想当初,杨桓的人,是将林家兄妹给“偷”走的,卫王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是当真怕杨桓将林蔓如怎么样了。
杨桓便说道:
“卫王客气,若让在下归还林家兄妹也行,只不过……”
“退兵的事情,好说。”
一提到这个,卫王便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难受,他无力地说道:“今日这场战争,本是策儿,他非要一意孤行,我卫国虽兵强马壮,也受不得他这几番的折腾,出兵亦非孤所愿,故而,杨丞相一旦归还了蔓如,孤立即下令,退兵。”
杨桓听卫王的意思,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忽然又想到一事,皱了眉头:“王上,在下派去的两个使者,不知如何了?”
卫王浑浊的眼睛肿,忽然冒出一丝精光,他浅笑几声,说道:“这个,还请丞相谅解,林蔓如一事,的确对策儿影响甚大,丞相若是不放人,其实孤也不可奈何,所以孤请了两位使者小住了几日。”
杨桓眉心狠狠一蹙。
这老狐狸,果然留了一手。
他便听卫王说道:
“杨丞相,此事还是好说的,今日孤将明珠小姐和沈公子都带到了阵前,到时候,只要丞相将蔓如归还,孤便立刻放归明珠小姐和沈公子,并立刻撤兵,丞相看,以为如何?”
也算公平。
杨桓沉吟片刻,忽然下令:
“去将林家兄妹请过来!”
卫王唇角露出了笑意,笑道:“果然丞相是个爽快人,孤欣赏丞相这个性!”他招招手,对身后的士兵说道:“还不快去!将西南巫族族长长女和沈家公子请上来!”
人自然是很快就带到了。、
明珠是当小公主一样养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老远看见杨桓,便迫不及待的向他跑来了,乳燕归巢一般,小脸皱到了一起,委委屈屈的,豆大的泪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丞相!他们绑着我!”
卫王一听,心中一颤,连忙斥道:
“你怎能胡言乱语,丞相,您自己看看,我们那里苛待她了?”
明珠就更委屈了,她说道:
“丞相,你可别听这个老家伙乱说,他们要带我来见你,自然是不给我绑上了,可是前些天,我们刚和他说完事情,他们下人就把握给绑起来了。”
杨桓免不了皱着眉头看卫王。
卫王忽然觉得自己更委屈。当然,他一国之君,干不出来诉苦这种幼稚的事情。
于是他身边的侍卫便说道:
“丞相,您有所不知,我们那里敢动明珠小姐?皆因那天明珠小姐动手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
小的们不得已,才将明珠小姐绑起来的,不过丞相,我们只绑了一晚上,然后的那几天,那一天不是好吃好喝供着的?”
卫王想想那天就觉得闹醒,好家伙,明珠那丫头,不愧是南疆的山里面长出来的野丫头,把他的皇宫,闹的那叫一个天翻地覆,现在居然还有脸向杨桓诉委屈?
沈天枢性子稳一点,是慢悠悠的走过来的,他走到谈判桌旁边时,明珠已经诉完苦了,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见杨桓温笑着安稳明珠:“无事的,等你回来了,便不会再有人绑你了!”
我去!他两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天枢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并且他为自己觉得很不值。
自己陪着明珠这丫头走一遭,脸阶下囚都当了,就是为了把这小妖精和杨桓分开!现在看起来,为何他两关系,似乎还更好了些?
自己这一趟,是白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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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本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互相换了人,便可以退兵了。
一场空前浩大的战争,就这么轻飘飘的化解了。城中的百姓将杨桓传了神,说他兵不血刃,化为难于无形。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神,现在快要疯掉了。
卫国退兵退的爽快,几乎一会的功夫,大军便走了,临走前卫王言之凿凿,说清璇就在那个那个兵营中,杨桓派了士兵去看,士兵回来说清璇的确在。
杨桓虽疑惑,为何卫王不让清璇出来见自己,可派去的几个士兵都说清璇在,他便也没多想。
说不定是因为清璇有恙,不方便出来呢?
卫国一开始撤兵,杨桓便带着人去哪个指定的军营接清璇。
杨桓满心欢喜,时隔半个月,送算又能看见清璇了,这次接了她回去,还是早早完婚罢,不然自己又是提心吊胆的。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安慰清璇的,给清璇赔罪的……应有尽有,可是当他掀开帘子的时候,一切的希冀都化为了乌有——、那个小帐篷里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目力所及,没有任何人,只有空气中一点残存的馨香,证明这个小屋,曾经住过清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