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侯今日竟真因一个女人交出裴家军军符?
“裴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欢也急了。
这厮听没听懂她方才那番话背后的意思?她在暗示那厮,她一定会活下来啊。就像大婚那晚一样,她一定会活下来!
“娘子,为夫知道。”
裴砚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隐约明白宋欢话中含意。
可那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毕竟只是猜测,他不能冒这个险。
况且欢欢遇险之事……裴砚并非不曾想过。
裴家军军符,他早已命裴不寿带在身上。
算算时间,裴不寿此时应已带裴家军行至皇宫,开始清理皇宫禁军……
为今之计先答应黑衣人的要求,才能更稳妥的救出娘子。
裴砚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欢欢,我说过不会再放弃你,相信我。”
相信他么?
宋欢眸光微凝,牢牢盯着裴砚。
把裴家军军符交出去,他们才是没有活路。
就算这厮真的为她失智,应该也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果不其然,裴砚望向黑衣人又道:“但军符本侯并未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府中。不若你们派人随我和娘子回府去拿。”
“放肆!”不待黑衣人回答,大皇子竟是先怒了:“裴侯此言何意?难道是要弃父皇于不顾?”
孝成帝刚对大皇子产生了一丝改观,便被大皇子一句话又把自己打回了原型。
这蠢东西,简直没脑子!
“男儿本应保家卫国。”
“裴卿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卫我大楚边境,护我大楚百姓的安危,乃是卫国。今日裴卿交兵符、救妻子,乃是保家。”
孝成帝一脸的冠冕堂皇:“裴卿,朕理解你的选择,不会怪你。”
将那裴家军军符交给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岂不是将大楚的江山拱手让人?
大皇子不满,“父皇您这是糊涂了!”
“征儿!够了!”
孝成帝竖眉,冷声低斥大皇子。
大皇子自知失言,脸色不由白了白,不再说话。
裴砚默不作声。
事到如今,对孝成帝,他已不屑再虚与委蛇。
黑衣人头领不敢插嘴,安安静静听完孝成帝的话,才对裴砚道:“既如此,倒是也不必劳烦裴侯和尊夫人跑一趟,您有所不知,我们的人早已经拿下裴侯府,裴侯只需要告诉我,您将军符放在了何处。”
裴砚料到黑衣人不会答应。
但他们不答应是一回事,他却不能不提。
裴砚抬眸,眼底涌起一丝邪气:“如此也好,但你们要先将本侯娘子放了。”
黑衣人头领:“裴侯,你没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今夜便是你不配合,我等杀了尊夫人,再杀了你,然后再去把裴侯府翻个底朝天……我相信,那军符我们一样能找到。”
裴砚闻言面色忽顿,默了须臾,他才咬牙道:“你们拿到军符之后定要放了本侯娘子。”
一言一行,看上去皆是副极尽退让的模样。
黑衣人头领不禁笑道:“我答应裴侯。”
裴砚敛眉:“军符放在明松堂书房暗室中。暗室的密门藏在书桌上的砚台下,只要进去暗室,一眼便可看到军符。”
黑衣人立即招来身旁一人,让他去裴府查看。
而宋欢这时候也越发笃定,裴砚这厮早已备下应对手段。
这黑衣人若是去了裴侯府……只怕是有去无回。
在去裴侯府寻军符的黑衣人走后,“黑衣人”和“玄卫”双方又陷入了僵持。
黑衣人头领身后的数百黑衣人和元伯易身后的百余名玄卫正在“友好而又紧张”的对峙。
到了这种地步,聪明人早已察觉“这场逼宫”有猫腻,倘若真是逼宫,如此紧要关头这些黑衣人竟是先要裴家军军符?
但他们不会点破,他们只会装作和笨人一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皇宫和裴侯府的距离不算远,夜里街上无人,快马加鞭,来回半个时辰足以。
而在这半个时辰里,双方一直是无声‘僵持’的状态。
终于,宣德殿外终于传来响动。
一黑衣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小心翼翼的捧到了黑衣人头领边上。
“大人,东西拿来了。”
那黑衣人声音压得极低,宋欢站在他们旁边,也只是勉强听见。
黑衣人头领拿过檀木盒打开,入目便是一块黑漆漆的石玉军符,上头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裴”字。
“这就是裴家军军符,果然与众不同。”黑衣人头领拿出军符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玩。
他只远远瞧过一眼这军符,仅凭看,他看不出这令牌的真假。
可这令牌入手沁凉,的确是一块百年石玉,应当做不得假……
而在军符被拿出的一刹那,高台之上的孝成帝双眸中倏然闪过一道亮光!
那是裴家军军符!
为这一块小小的军符他筹划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孝成帝大喜,对扮作黑衣人头领的陈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对裴家小子动手了。
接到圣意,陈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当初裴家小子栽赃陷害济儿,竟是连让济儿回京的机会都不给,害济儿死在宁县那等不毛之地!
今日他定要让裴家小子也尝一尝无能为力失去家人的滋味!
将军符放进檀木盒,陈柒眼底闪过一丝戏虐。
凉风忽起,挟着一股泥土的气息吹向宋欢。
她抬起眸子,发现天边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
宋欢心头涌起了一股不安,可眼角余光看着黑衣人头领手中的檀木盒,她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其实这样已经足够了。
这半个时辰里,裴砚一直站在最靠近她的地方陪她。
虽然两人不能言语交谈,可她在他眼中看到那份固执和疯狂。
他承诺过不会再放弃她,他不允许自己失诺……
宋欢弯了弯眸子。
这样的裴砚砚,她才不会放弃。
……
“放人。”
“若你胆敢食言,今夜绝走不出宣德殿半步。”
裴砚嗓音低哑,字句平缓,却每个字都透着狠,直听的人不寒而栗。
陈柒一时被骇住,待缓过神来不禁暗暗冷笑,“放人!当然放!我等岂是不讲信义之途?”
说着他吩咐挟持宋欢的手下:“还愣着干什么?快放了侯夫人!”
“……头,真放?”
“放!快放!”
挟持宋欢的黑衣人犹豫一瞬。
正在这时,陈柒对他使了个眼色,手下瞬间了悟,听话的放开了宋欢。
宋欢:“……”
感觉很不对劲的样子。
天边忽地响起一道惊雷,吓的宋欢猛地一激灵。
“怎么?侯夫人不想走?”
见宋欢不动,挟持宋欢的黑衣人不禁出声讥讽。
宋欢眼帘轻闪,看向裴砚。
裴砚也有一丝意外,他原本已做好准备让他的人人袭击黑衣人头领……
“欢欢,过来。”
但兵不厌诈,此人绝不会如此心善。
裴砚命令不变,话音响起的同时,带来兵符的蒙面黑衣人突然一个反手抽出黑衣人头领的佩剑——
可与此同时,挟持宋欢的黑衣人也朝宋欢扔出了手中短刃。
宋欢刚跑两步,便听“噌”地一声,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她的胸腔……
“欢欢!”裴砚看见那柄飞出的短刃,立即便扔出袖笼里的匕首去挡那柄短刃。
可匕首和短刃迎空相撞,匕首粉身碎骨,短刃却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轨迹都不曾变动,仍直直的刺进宋欢背腔。
没能来得及。
这一次,他仍然没来得及救下她。
便如大婚那日,他分明动了挡开那柄放在宋欢脖颈间那柄剑的心思,出手时却变成了刺穿那黑衣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