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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当即决定息事宁人。世子当初被萧让暴打一通,最后萧让毫发无伤,那时的萧让可还是个根基不稳的小侯爷。如今的事情并没有当初那件事那么严重,可对方却是霍天北的人。如今的杨家,哪里有资格与霍天北抗衡?挨打就挨了吧,权当买个教训。
  杨夫人却为儿子抱不平,哭着喊着要去报官。
  兴安伯冷脸斥责:“你报官?就算闹到皇上跟前,都是你我教子无方!你给我把这些话吞回到肚子里,再瞎嚷嚷休怪我将你禁足!”话说回来,他昨日没被殃及已是万幸,到此时想想还是脊背发凉,哪儿还敢追究什么。
  杨夫人这才不敢吱声了。
  蒲家却另有算计。蒲三太太昨日所见,只觉得顾云筝是个嚣张跋扈的。她们客客气气前去商量,顾云筝也给了回话,结果事情却闹成了这样,昨夜伤人的必然是受了她的吩咐。
  霍天北是宠臣,可云凝如今却是宠妃,倒要看看皇上更看重谁。
  蒲家自来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坏心思都藏在心里——当日午后,蒲三太太递了牌子求见云凝。
  云凝第二日见了蒲三太太。
  蒲三太太一通哭诉,说儿子已是半死不活,又说顾云筝是如何的颐指气使傲气凌人。
  云凝听得只头疼。顾云筝的冷淡、霸道她都历历在目,也是厌烦得紧,可她也是身不由己的,昨日杨柳转告了祁连城的话,那人不让她干涉这件事,更不可因此责难顾云筝,说到底,是警告她不要自讨苦吃。
  真是想不明白,祁连城怎么会这般偏袒顾云筝的?
  云凝蹙了蹙眉,摆手道:“这件事我实在是有心无力,牵扯到官员,我不便出面。你往长远看,别在这时让我惹得皇上不悦才是。”
  蒲三太太先是失望,随后面上一喜,“是不是废后的事有眉目了?”
  “是。”
  “对对对,大事要紧,到时候还请娘娘顾念我们几分。”
  “我心里有数。”云凝端茶送客。
  转过天来,皇上听闻了这件事,命人传姚祥到面前说话,才知道姚祥去了醉仙楼,姚珩被醉仙楼的人放回府中,他却留在了那儿。
  皇上有些悻悻然,转而问内侍是怎么回事。
  内侍听说了这件事,知道来龙去脉,就细细说了。
  “定远侯府的人,行事倒是像极了霍天北。”皇上现在对霍天北的忌惮已消减了七八分,只是笑了笑,末了,他抓住的重点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别影楼,风月场合却取了这样的名字……去替朕看看那儿有何出奇之处。”
  内侍称是,转而抹一把冷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在宫里胡闹腻了,要去外面?
  **
  蒋晨东、沈燕西、郁江南三个人先后去了霍府,只是这次不是来见陆骞,而是找顾云筝询问这两日的传闻。
  蒋晨东的态度让顾云筝很意外,他一见面就道:“天北不在府中,这件事要不要我帮忙?”
  顾云筝没掩饰那份意外,“这……不好麻烦驸马爷。”
  蒋晨东听了忍不住笑,“我得跟你商量商量了——能不能别提驸马爷这三个字儿?”
  顾云筝无所谓,点头说好。
  蒋晨东又道:“兴安伯府也就那样了,趋炎附势,门风不正,不需理会。倒是蒲家、姚家,这次不妨借机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顾云筝并不确定霍天北是否愿意让蒋晨东介入此事,就委婉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全不知如何处理这些事,要不我让人问问侯爷的意思?”
  “那个……”蒋晨东想说那个狐狸,话到嘴边才知不妥,话就变了,“他那个脾气,不会愿意我出手。我只是过来知会你一声,让你别慌,若是有人前来说合,你都别理。至于我,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记下了?”
  顾云筝想,这大概也是个恣意行事的,自己就是反对也没用,只是提醒他一点:“公主那边——”
  “不碍事。这些事我能做主,她若是不听我的,早就上门来找你的麻烦了。”蒋晨东说着话,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日后若是见到她,对她客气点儿就行,那就是个顺毛驴。”
  顾云筝忍着没笑出声来。蒋晨东固然有让人鄙弃的一面,却也有可爱的一面。
  沈燕西与蒋晨东的态度大相径庭,他是来质问顾云筝的:“你不是外院内院都打理么?怎么也不知约束下人?事情若是闹大了,天北在外面怎能心无旁骛的办事?”
  是为霍天北着想,却把她踩了一脚。顾云筝一听这人说话心里就没好气,耐着性子道:“侯爷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听说了也无妨。”
  沈燕西瞪着她,“可你不该做他的贤内助么?怎的只知道给他添乱?”
  顾云筝险些冷脸,反问道:“林三小姐你可安置好了?你不会再带她来霍府吧?”她充其量是惹祸,却不会给霍天北添堵。
  沈燕西立时气焰消减三分,“安排好了,这些你就别管了。眼下这件事——”
  “我有分寸,也知会了侯爷。”
  沈燕西又瞪了她一眼,“日后好好儿管教下人。”
  顾云筝不理他。
  沈燕西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走了。
  郁江南是最平静的,过来后温声询问原委。
  顾云筝不好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只说是两个管事闯了祸,又说了蒋晨东要干涉此事。
  郁江南显然很意外,沉吟片刻又笑了,“他既然说了这话,就会做到。天北那边,不见得动姚家,却少不得收拾蒲家,我们安心看戏就行。”
  顾云筝笑着点头。三个人里,还是郁江南言行最投她的脾气。
  过了几日,霍天北的回话到了,安排贺冲办一些事,给了顾云筝一封家书——准确来说,是两句话:
  不可再胡闹。静观其变。
  顾云筝把九个字、两句话看了好几遍,给他写了回信:
  下不为例。在外珍重。
  ☆、第82章 竟风流(7)
  这日午间,顾云筝出门之前,贺冲闻讯而来,沉吟片刻,尽量言辞委婉地道:“夫人,侯爷出行这一路,看尽了民不聊生的惨景,能做的却有限,不能救落难百姓脱离水深火热。徐默来信说,侯爷这些日子甚是繁忙,想来心中也是恼火万分的。”
  “民不聊生?”一身男子打扮的顾云筝看着贺冲,“外面竟到了这种地步?”
  贺冲颔首,“京城中贪官污吏甚多,地方官员自然是上行下效,最终受苦的自然是黎民百姓。听闻不少百姓已无从忍受徭役赋税,背井离乡。”
  “哦。”顾云筝沉默片刻,对他道,“我除了上次的事,平日里还算知道轻重吧?”
  “自然。”贺冲微笑。
  “那么,你放心,不会再有率性而为的事了。”
  “是属下多事了。”贺冲拱手告退。
  顾云筝去了醉仙楼,没带熠航、堇竹,随行的是燕袭、高程。
  祁连城已等在听月轩。
  落座后,她取出一个小册子,“这是一些官员相互揭短的记录,你看看有没有可以加之利用的。有一些事我看着云里雾里或是无足轻重,落在你眼中也许就不同。”这锦衣卫指挥使的脑子里,装着不知多少人的秘闻、亏心事,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弄出大动静。
  祁连城道声谢,神色郑重地接过小册子,又奇怪,“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些当然是方元碌、汪鸣珂帮忙弄到的,给一些人减免三两分的利钱,让他们说出知晓的某个同僚做过的亏心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自然是很麻烦——减免的利钱,要从她应得的那一份里扣除,还要让方元碌做的心甘情愿不着痕迹,也是费了点周折的。
  “那你就别管了。”顾云筝笑道,“不但不能管,还不能查缘由,一旦被我发现,你我只能停止互惠互利的局面。”
  祁连城一笑,“明白。”
  “你放姚祥回去了?”
  “嗯。猪狗不如的东西,一个最下流的刽子手,杀他都嫌脏了手,还不如利用他做点事。”
  顾云筝会心一笑,“那自然是最好,我以观后效。”
  祁连城看着她,“别以观后效了——你或是你的人,与别影楼搭得上话么?”
  “问这些做什么?你想怎样?”
  “锦衣卫里也有一些女子,我想安排几个到别影楼,放到受达官显宦追捧的三个女子身边。”这件事需要她帮忙,祁连城说的也就详细些,“她们既能保护那些身世飘零的女子,也能随着一些事情的进展有所作为。”
  顾云筝思忖片刻,“我尽力,两日后给你答复。”
  “你能做到。我静候佳音。”
  “京城之外已是民不聊生。萧让那边如何?”
  “那边还算不错。安家在那里富甲一方,与朝廷中几名大员都搭得上话,那边的官员自然不敢造次,影响了安家的生意,可不是好玩儿的事。”祁连城说到这里也想起来了,“你府中就有个安家女,倒是我啰嗦了。不过,也只是眼下无事,过段日子就乱起来了。”
  “怎么说?”
  “过段日子,海贼横行。”
  这一句别有深意。顾云筝笑道:“你是真的乐得见到皇上的天下乱成一锅粥。”
  “没错。越乱越好。”
  “那么,萧让还能回京来看熠航么?”
  “也没那么快。他已在回京路上。”
  萧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长久的盼望,终于就要成真了。顾云筝轻轻透了口气,“你事先知会侯爷一声吧,他见熠航也容易。”
  “我会的。”
  顾云筝又问:“熠航的七叔回不回来?”
  祁连城点头。
  “听说他以前不是很成器,现在怎样了?”顾云筝给自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说法,“要是还是没个样子,就别让熠航见他了。”
  祁连城忍不住笑起来,是发自心底的那种笑。这说辞让他觉得她有点儿孩子气,全没以往的冷静。人家叔侄两个,不论怎样都没有不见的道理,她却是这个态度,难不成担心一两次照面就让熠航近墨者黑?这样的护犊子,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
  顾云筝挑了挑眉,随即释然一笑。其实她平日本就偶尔跳脱,只是他不知晓,所以意外好笑。
  祁连城道:“云笛到底是云家人,以前少不更事是真的,离京一直由萧让提点着,如今品行很不错,来日应该可以重振门楣吧。”
  能让祁连城说很不错的人,屈指可数。顾云筝真正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回了府中。
  安姨娘听说顾云筝回来,去了正房,带着给熠航新做的几件衣服、两双鞋子。因着听说熠航这两日有些咳嗽,还带了亲自做的梨子水。
  顾云筝不由汗颜。安姨娘这几个月,给熠航做的衣物、鞋袜恐怕已经有一大包袱了,她却到今日才做了半件——前些日子开始做,到现在才做了一半。
  安姨娘指了指食盒里的的梨子水,“也不知五少爷的咳嗽因何而起、喝梨子水妥不妥当。”
  “贺冲给他看过了,可以喝。”长达几个月的观察,顾云筝已能完全确定,安姨娘对熠航是发自心底的关心,三不五时地让她看看熠航,熠航对这位姨娘也是慢慢亲近了些,她笑着起身,“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熠航这两日打蔫儿了,因为顾云筝和贺冲让他休息两日,无恙后才能出去玩儿,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闷在房里。此刻,他正在与堇竹玩儿翻绳,心不在焉的。看到顾云筝和安姨娘才笑了起来,连忙下地行礼。
  “好些没有?”顾云筝摸了摸他的额头。
  熠航答道:“没事了,这半晌都没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