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翩翩摆出认真听的模样。
姥姥跟她说:“有个女孩子上中学的时候,她的家住在一条很破很旧的小街上,路灯经常坏不说,小道也很难走,经常有流浪猫狗或醉汉出现,女孩每次走这条路都很害怕,但其实她根本不用害怕,因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男孩护送她走过这条路,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从来都没有间断过,直到看到她安全地回到家中,他才会默默离开。”
唐翩翩微怔,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
如果今天姥姥没有告诉她,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见她久久地没有说话,姥姥细细打量过她,又说:“当然,你人生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我只是认为这件事给你知道后,有利于你更好地做选择。”
唐翩翩看向别处,说:“他是有好的一面,但也有不好的一面,如果对我真心,那么分开的这几年里就不会和别人订婚,现在再做什么一切都晚了。”
她手心仿佛还留着刚才的麻木,姥姥没再和她多说就出去了,唐翩翩重新坐到画板前,换了一张新的白纸,笔尖迟迟落不下去,她眼前浮现的是多年前的场景。
唐如兰和前两任丈夫再婚的时候,唐翩翩都没有和她住在一起,甚至她的两任丈夫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不过唐如兰在教育方面待唐翩翩还不错,把她送到了最好的私立高中。
这所学校是国内富商和美国的著名学院联名成立的,学生们一大半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唐翩翩在这里算是食物链底层的存在,上下学没人接送不说,家住的地方也是最偏远的,那时唐如兰地位还未稳固,她和姥姥住在一个有了几十年历史的单元房里。
在学校,她也没什么朋友,对一切也都是孤陋寡闻,甚至是在和聂翊接触之后,才知道学校有他这号人的。
他们那伙人总是神龙不见尾,来去自如,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教室熬时间,尤其晚自习,晚上的大好时光,早就跑到哪里去玩乐了,哪会好好呆在学校?
但在这方面,唐翩翩发现聂翊是个异类。
他很喜欢去图书馆。
她也不清楚他是一直都这样,还是和她在一块儿之后才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天晚上都去,雷打不动。
唐翩翩的成绩稳固在中游阶段,虽然不怎么出挑,但她勤勤恳恳自习,上自习课很多时候都在奋笔疾书地写作业,连喜欢的言情小说都不会看。
所以当聂翊让她去找他的时候,她内心是拒绝的,但也只能可怜无助地抱着她的作业本去了图书馆。
在这里他们一般面对面坐着,不说别的什么,一个埋头写作业,一个看些闲书。
唐翩翩偏科严重,数学每次都只考四五十分,所以她自习的时候都只专攻数学。
如果在班上就好了,前排的学霸会教她的。
唐翩翩幽幽叹气,不由自主地跑了神,猛然发现对面聂翊正静静地盯着她看,她肩膀一耸,马上规规矩矩坐好。
笔尖徘徊在练习题的空白空隙,还是无法下笔。
她感觉到来自头顶的压力,他还在看着她呢,更叫她什么都解不出来。
聂翊放下了书:“哪道不会?”
“都不会。”
聂翊模样有点无语,说:“来我这边坐。”
唐翩翩拿着东西过去坐好。
聂翊抽过她手中的笔,拿着她的练习册看完那道习题,又看了看她。
唐翩翩小心地说:“你也不会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他一点也不客气,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验算,边写边说:“已知f(x)是一次函数,且满足3f(x+1)-2f……”
“所以设f(x)=kx+b,套入公式,等于……”
说到这里他及时止住,把笔还给她,“自己写。”
让他讲解习题,比听最严厉的数学老师来讲还令人窒息,但唐翩翩也算是解出来了,笔移到下面的一道题,小声说:“还有这道。”
聂翊直接把她习题本合上,不近人情地说:“明天再来找我。”
到点回家了。
他明明没看时间,就跟算好了似的,话音刚落,不远处教学楼内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真够神的。
然后也不等唐翩翩,抓起车钥匙塞进兜里就先出去了。
唐翩翩整理好书包出了图书馆,学生们络绎不绝地从各个楼里涌出,早不见他的身影了。
每天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是9点半,唐翩翩乘公交回到家差不多就到十点了。
每天的这个时间都是她最害怕的,是又要走过家附近的那条小路了。
上次她差点被一只从墙上跳下来的夜猫扑到头上,上上次谁家晾的衣服没有手,一件长风衣在风里晃荡,仿佛一具无头行尸,把她吓到夜里做噩梦。
一拐进来这里,唐翩翩就掏出了她的小手电照路。
今晚还好,月亮大大圆圆,到处都是月光,路上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警戒心仍不能松懈下来,唐翩翩快步往前走着,也操心着身后的动静。
刚刚下了公交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好像有人跟着她了,不知道有没有继续跟来。
后面似乎没有脚步声了,但她装作不经意地回一下头时,余光中,一道黑影敏捷地避开她的视线。
唐翩翩慌得浑身都在抖。
还好她走得快,已经到了自家楼下了。
她家住三楼,楼上楼下都住着人,如果她喊起来邻居们都是能听到的。
但唐翩翩还是怕被尾随进楼道,单元楼里面更隐蔽,也更方便坏人下手。
她闪到一堵墙后,屏息躲了一会儿,果然,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
那人走过了唐翩翩躲着的这面墙,给她看到他的背影。
高高大大,堂堂正正,不像会跟踪人的猥.琐龌.龊的形象。
他似乎很不解唐翩翩怎么突然不见了,站在那儿四处看了看。
只要他一转身,唐翩翩是就无处可躲了。
她紧紧握着手电筒,右手在墙边摸索到张大姨扫院子的扫把。
只要他一看过来,她就把手电筒打开刺瞎他的眼睛,然后挥舞扫把揍上去,然后她一喊救命,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就都会亮起灯过来查看,那么她就安全了。
唐翩翩深深吸气酝酿,找准时机迅速推开手电开光,一束强光直直射向了那人的眼睛,她愤怒地骂道:“王八蛋!抓到你了!”
聂翊侧过脖子,抬手挡在眼前避开光,语气错乱不耐:“是我!”
“啊……”
唐翩翩的气势一下子偃旗息鼓,赶紧把手电移开,茫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聂翊眼睛终于适应过来,移开的手电光束照在他的t恤上,他的衣服被照成明亮的白,少年俊秀的脖颈不自然地扭开,却又暴露了微红的耳垂,鲜红欲滴地吊在他耳朵上,光都能透进去了。
聂翊扭头看着墙角,冷冷地解释:“散步。”
唐翩翩已忘了自己当时什么心情了,应该是这件事没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是她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了解他的用意。
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逮到他现形,可能他后面学聪明了,跟得更加隐蔽了所以叫她无法察觉。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一定还是很喜欢她的吧?
想着这件往事,手下涂涂画画,没一会儿,纸张上现出和那晚一样的一个圆玉盘般的月亮。
唐翩翩出神地看着它,手机铃声把她思绪拉回。
上次在聂翊家中和邵年见过面他们便交换了微信号,这通语音电话就是邵年打来的。
邵年以前爱和聂翊他们混在一块儿,但他是比他们那些人都低一届的,没分班前和唐翩翩做过一年的同班同学。
邵年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地热情活力四射:“小蝴蝶,明天晚上来参加同学聚会啊,大家都在,你可不许不来啊!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
说完不等唐翩翩应答一个字就忙挂了电话,唐翩翩还没反应过来,就又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他发来的地址。
后面又连珠炮似的跟来一句威胁的话:【敢不来就死给你看!】
唐翩翩无奈地扬了扬眉。
怎么就这么笃定她要拒绝?
当年她的确和同学们关系不太好,作为食物链底层的人,多多少少经历了点霸凌。
如今她已翻身,虽算不得她们其中最有身份的名媛淑女,好歹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如果她们是公主,那她就是王后。
公主在王后面前,永远不堪一击。
这么好的打翻身仗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就马上给邵年回去消息:【我会去的。】
想了想,又赶紧多问一句:【姓聂的不会去吧?】
还有一句同样要紧的:【高起呢?他应该也不会去吧。】
好一会儿邵年都没回她,唐翩翩心里越来越发毛,只要这两人其中有一人去了,她都是八匹马都拉不过去的,打死也不会去。
拒绝的话正在编辑,这时邵年终于恢复她了:【不会啦!你放心。】
哦,那就好。
唐翩翩果真就放心地放下手机,单纯地相信了。
第34章 翩翩
邵年做东,选择的聚会地点是在他新购置的别墅的后院。
难说此次目的是炫富为主还是叙旧为主,总之大家很给面子的都来了。
初秋夜里稍凉,但bbq和鸡尾酒暖场也暖胃,大家大部分多年未见,聚在一起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老同学们毕业后很多也都还在这个城市里,唐翩翩的继承了继父遗产的事,他们都有耳闻。
a市的有钱人卧虎藏龙,曾经周继嵩是佼佼者,连这些小姐公子哥儿的父母都会礼让三分,现在在见到唐翩翩,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曾经我对你爱答不理,现在的你我高攀不起’的挫败感。
在唐翩翩到场前,几个学生时期就爱多事的富二代们就已在讨论起她了。
“你们有没有看她参演的那部真人秀?”
“看了啊,聂翊居然都出镜了,我当时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