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慕容极和慕容月知道,楚玄奕已被他们的人刺杀了。皇陵里待着的是他们派人假冒的三皇子,以此应付着楚瑞帝。
如今想来,楚瑞帝早就提防他们,把楚玄奕送去皇陵完全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今日的目的。
在走近慕容极后,男子一勒缰绳,乌黑的墨发在风中飞卷。他不并理慕容极的询问,而是一扬手中的旗帜。阳光照耀下,旗帜上的银色“玄” 熠熠闪光。
他仰起的下颔,一扬眉间,举止之间完全是大将的非凡气度。
“杀!”
早在慕容极被楚玄奕射下马时,慕容军已身心畏惧,仓皇逃窜。而楚玄奕一声令下,慕容军背后忽然传来千军万马的踏破声,整个空旷的山谷响彻着整齐划一的回答声。
“是,殿下!”
这十三年,楚玄奕过得很苦。但一想到他日能为母复仇,一切的辛酸苦楚全部在这刻烟消云散了。此刻的他清冷的面容浮现着淡淡的笑意,望着震惊得长大着嘴巴的楚玉珩,墨玉的眸色染上了暖意。
“七弟,是皇兄来晚,让你受苦了。”
楚 玄奕手中一共有十万玄军,是他耗费十年时间,辛苦磨练出的一支精兵。楚瑞帝会将安平封给楚玉珩作为封地,是因为楚玄奕就在这块寸草不生的荒地暗中训练着军 队。安平里京城甚远,山高皇帝远,又偏僻荒芜,谅慕容极和慕容月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当年没死的三皇子竟然躲在安平境内偷偷训练着军队!
从无到有,从少到多。训练军队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这就是为何百里辰要拼命赚钱的最主要原因——养一支精兵强队!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玄军将慕容军全部包围起来,各个士气振奋,以一当十,喊杀声惊天动地。将领被擒的慕容军人人惊恐不已,吓得屁滚尿流,早已溃不成军。
十五万对八万,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简直是对慕容军彻底的碾压和血洗。玄军和白羽军越战越勇,不到两个时辰,慕容军的各个统帅纷纷举白旗降之。
这时,秦落衣想出一个恶毒的计谋。
她看着那些纷纷投降跪地的统帅,拢了拢脸侧的秀发,娇笑出声:“怎知道你们是真心投降,还是假意的呢。这样吧,你们每人上去捅慕容极一刀,再吐他一口唾沫。我就相信你们的真心实意。”
“秦落衣,你!”想他一代枭雄,竟落得万刀砍死、被唾沫淹死的下场,慕容极气得瞪红了双眸,狠狠地啐了一口,“士可杀不可辱!”
秦落衣一脚踩在了他的腹上,墨色的双眸满是冷冽的寒气:“我所受的,白家所受的,玉珩和三殿下所受的,我会让你和整个慕容家,付出鲜血的代价!”
“当年,白将军不是被万刀砍死吗?这滋味十分美好,你也尝试尝试吧。”她拾起地上的一把比较钝的弯刀,眼眉微弯递给第一位投降的统领,“你们可不能一下就砍死他哦,谁被我发现故意让他解脱的,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原本,慕容极被一箭穿心,并不会死,因为他的心脏比常人远上一公分,体内又有强大的内力支持着。可现在,他被自己的手下用弯刀不轻不重地砍着,脸上、身上满是臭烘烘的唾沫,强烈的羞辱感令这位自傲又自负的大将军口吐一口鲜血,彻底咽气了。
见慕容极死透后,秦落衣踹了他一脚,冷冷的眸光环顾了四周:“不管你们不是真心投降,还是假意投靠,今日,你们都有份杀死慕容极。若这件事被楚凌寒和慕容月知道,他们必不会饶你们!所以现在,你们只有一条路可以选,就是彻底服从我们!”
早已败阵的慕容军被秦落衣这么一恐吓,面色不禁都惨白了起来。
“当然……”秦落衣面色一转,又笑盈盈地开口道,“他日,我们成功破城,一举歼灭反贼,你们这些最早投降的,自然会得到嘉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你们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望着身前这个武功不高,却偏偏有俾睨天下气势的女子,楚玄奕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清润的眸子瞥向了一脸“我的娘子我骄傲”的楚玉珩,忍俊不禁地开口:“七弟,你好像娶了一个很凶悍的王妃……”
暖暖的阳光下,楚玉珩将凌乱的墨发高高束起,一身绛紫战甲有着说不出的韵致和风华。
他微笑启口,言语间满是骄傲:“我就喜欢!三哥,你想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因为全天下,只有秦落衣是最特别的。”
☆、第113章
“陛下,大事不妙!”一老臣慌张地跪倒在地,惨白着脸惊呼,“安王大军已兵临城下!现在,我军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朝堂上一片哗然,纷纷望向这位十天前刚登基为帝的新任国君。安王起兵造反,竟打败了慕容大将军,从宁城边界突围,一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楚凌寒面色铁青,狠狠地一拍龙椅:“京城有五万精兵守卫,怎么可能一刻都守不住!他们才八万人!真是一群废物!”
慕容极之死对楚凌寒打击很深,他有如今的作为很大程度都是慕容极一手造就。虽然自己忌讳着慕容极功高震主,但没有他,自己这天下完全坐立不安。
为遮掩惨不忍睹的毁容脸,慕容月头戴白色面纱,阴霾的眸子环顾四周。见百官静寂无声,跪倒一片,她冷森森地说:“皇儿勿忧,楚玉珩才八万人,如何与我们的二十万的慕容军对抗!只要成功守过这三日,很快,援军就要到了!”
慕容月平淡无波的声音,渐渐抚平了楚凌寒焦躁的心。他心中不由坚信,只要援军到了,势必将楚玉珩打得落花流水!
三日一晃眼就过了,整个京城笼罩一层强烈的低气压。皇城内禁卫军不停巡逻,戒备森严。皇城外,金戈铁马,刀剑相向,杀声震天。
卯时,天刚刚亮时,楚玉珩一举破城,直逼皇城脚下。大地的震颤将楚凌寒从浅梦中猛地惊醒。这三日,他夜不安寝,提心吊胆,总算五万军队苦苦相撑三日,勉强挺了过去。
刚换了龙袍的楚凌寒疾步登上了城墙上。皇城外则是大队骑兵在京城内疾驰,黑压压的全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铁甲军队。这些白羽军的手中,都握着森森杀气的刀枪,在初升的破晓下寒光闪闪。
楚凌寒腿一软,不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纵然知道楚玉珩只有八万白羽军,但亲眼目睹,却让他有种百万雄师呼啸而至的强烈肃杀之气。
他心中一惊,这八万大军井然有序,将整个皇城守得如铁桶般严密。他若想逃出皇城,恐怕比登天还难!
“哒哒哒——”就在楚凌寒震惊时,两道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所有的士兵迅疾分列成两队,一左一右,整齐划一、队形萧肃。
密集的军队缓缓分开,楚凌寒抬眼望去,狭长的凤眸因几日未睡安稳,沉淀着浓浓的黑眼圈,此刻,更因嫉妒和恨意紧紧地缩起,透着辛辣之色。
为首的一匹棕色战马上,楚玉珩一身玄色戎装,外披金色战甲。他本就继承了白筱月第一美人的花容月貌,此刻俊美如神诋的容颜虽因一个月的奔波劳累,有些微微暗沉之色,但在望向楚凌寒时,深邃的凤眸泛着清冷之色,有种说不清的肃杀之美。
傲然卓雅之姿非但没让人觉得阴柔,反而散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仿若天神降临,英俊神武。
相比衣冠不整、神色阴沉难看的楚凌寒来说,楚玉珩更有帝王的气势!
在楚凌寒印象里,楚玉珩一直是痴傻、愚蠢、幼稚不堪的。可现在,他被楚玉珩这一眼望得汗毛林立,一股冰冷的恐慌从脚底逆流而上,但很快,恐慌变为了强烈的嫉妒!
楚玉珩一出生便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从小到大,被人欺负,四岁才被父皇定了名字,五岁痴傻时才入了皇室族谱。他原以为父皇并不爱楚玉珩,自始至终,父皇最疼爱的应该是他啊!
可当母后残忍地在他面前揭露真相时,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父皇对自己或许有爱,却远不及对楚玉珩的。
为了楚玉珩身上的蛊,父皇处处妥协、步步隐忍。哪怕母后以命要挟,也绝松口那块虎符的下落。
恨!他恨极了楚玉珩和白筱月!
若是没有他们,父皇就只有母后。若是没有他们,母后和自己就不会走到如今这步!
楚玉珩身旁是一匹黑色骏马。秦落衣一袭藏青色军装坐于马上,清丽之姿透着灵动飘逸的冷澈之美,与楚玉珩站在一起时,堪称一对绝色璧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三个月前,他们其中一人是恶名昭彰的貌丑口吃女,另一人是被皇室嫌弃的痴傻九皇子。
如今,曾被京城人士处处嫌弃的两人却是打着“清君侧、靖国难”之名带着大军肃杀归京!
潋滟芳华,堪称绝世无双!
秦落衣望向楚凌寒时,嘴角微微一勾,那不屑厌恶之色毫不掩饰,仿佛此刻的楚凌寒不是位居高位的帝王,而是一个令她厌恶的跳梁小丑。
楚凌寒被秦落衣目中的鄙夷之气,气得内火乱窜。这个曾经对他痴心妄想的丑女,如今竟变得对他如此不屑一顾,还和他的仇敌勾搭在一起,生生得将心高气傲的楚凌寒气得青筋直跳。
他心中怨恨至极,嘴里恶言相向:“楚玉珩,你密谋造反,领兵攻向京城,该当何罪!”
楚玉珩知道楚凌寒想要拖延时间,却也不恼,反而轻轻笑出声,举手投足之间优雅沉稳。仿若,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楚凌寒只是一个卑鄙无耻、栽赃嫁祸的小人。
他发现,自己曾经恨不得将楚凌寒千刀万剐,可真正见面的时候,心里平静地超乎他想象,竟没有被楚凌寒的故意挑衅而激怒。毕竟,他隐忍了整整五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让楚凌寒得意一番。
因为,现在越得意,后面就会越绝望。
“有 什么好笑的!”楚凌寒被楚玉珩的笑声震得心里发毛,他想着即将到来的二十万援军,沉着脸呵斥,“十八年前,白家通敌叛国,谋逆造反。十八年后,拥有白氏鲜 血的你又是处心积虑得谋朝篡位,意图复仇。这些年来,你装成痴傻,瞒过父皇,实乃欺君大罪!罪已至死,念在你我曾手足一场的份上,只要你卸甲投降,朕就饶 你全尸!”
“楚凌寒。”楚玉珩蓦地收住笑声,忽然睁开的眼里布满着浓烈的杀气。他一字一句阴森森地说:“父皇还未驾崩,你便迫不及待得登基称帝,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谋朝篡位!楚凌寒,你若是肯投降认错,本王就饶你全尸体!”
“父皇未驾崩?”楚凌寒冷冷笑着,反唇相讥,“父皇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这逆臣贼子刺杀而死!而且父皇在生前颁布诏书,立朕为太子,朕便是理所应当的皇位继承人!而你正是谋害父皇的乱臣贼子!”
城头之下,虎视眈眈相对的京城大军更是因这句话沸腾了起来。
为了让谣言变得更真实,慕容极曾在追赶楚玉珩失败后,让人假扮楚瑞帝和楚玉珩演了一场弑父篡位之戏,骗得城中的两万禁卫军为其所用。
目睹楚玉珩弑父之举的禁卫军们,各个横眉怒目,恶狠狠地瞪视着楚玉珩,嘴里激动地大吼着:“弑父篡位,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保卫皇城,保卫陛下!”三万慕容军们放声呼喊,以助声势,誓要将敌军直捣皇城的嚣张气焰压住。
跟随楚玉珩而来的白羽军却面不改死,完全没有被楚凌寒和这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动摇军心。
“逆子!真正谋朝篡位的是你!”一直隐藏在军队中的楚瑞帝终于忍不住踱步而出。这一个月,他一直隐藏在密室养伤,直到楚玉珩攻破城门后,才正式与大军回合。
毕竟是帝王,气势非凡,这一怒吼,震动四方,令剑拔弩张的两个军队纷纷禁音。
他寒眸一扫,冷冷道:“慕容极结党营私,慕容月囚禁朕,是玉珩和落衣救朕于水火间。朕从未封楚凌寒为太子!易容成朕的模样,欺骗百官,登上王位。楚凌寒,朕对你太失望了!”
楚凌寒根本不敢直视楚瑞帝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眼眸一缩,恶狠狠道:“楚玉珩,你当真好样的!别以为易容成父皇的模样,就能动摇军心!”他心中暗自心惊,原以为能三言两语动摇楚玉珩的军队,谁知敌军竟毫无影响!
楚玉珩止住气得旧伤发作的楚瑞帝,朗朗开口:“本王不似你这种卑鄙小人,不屑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今日而来,一是为了诛杀反贼,二是为了平反十八年前白氏一族的冤屈!”
楚玉珩知道,自己伪装痴傻一事会给大军带来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早在攻城前,就对他旗下的所有士兵开诚布公。只有相信,全军才能齐心协力,共进退!
楚凌寒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仰着头,突然激将地说:“楚玉珩,你可敢与朕单挑一战,一决胜负?赢者为王,败者为寇!”
一国陛下竟然亲自邀战,对垒的大军都大惊!
秦落衣目光一沉,小声叮嘱:“玉珩,不能去,恐防有诈。”
两军攻防战时,双方将军一般不会冲锋陷阵,因为将军一旦身死,全军的气势就会萎靡低落,溃不成军。虽然秦落衣相信楚玉珩的实力,但她害怕楚凌寒的小人之举,例如在刀剑上抹毒。
而且,楚玉珩体内的余毒刚刚清除,身体虚弱,还需要再养两个月多的身子。
生怕楚玉珩不出战,楚凌寒哼一声,不屑地轻睨着:“莫非安王不敢?”
“有何不敢。”给了秦落衣和楚瑞帝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楚玉珩翩然下马,挥剑之姿身姿潇洒如风,剑指楚凌寒,俾睨天下的气势令楚凌寒恨恨握拳。
他在身后做着手势,让人暗中架起弓箭,随时准备射杀楚瑞帝和秦落衣。而他袖中藏了几枚剧毒暗器,长剑上又涂抹了剧毒,无论怎么打,楚玉珩一旦受伤,必死无疑!
楚凌寒在心中阴森森地冷笑着。
群龙一旦无首,就无人和他争夺帝位!
楚玉珩并非被楚凌寒激将出战,而是想亲手折磨楚凌寒。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清高自傲的楚凌寒一个最致命的打击,让他直到死亡,都不能瞑目。
楚凌寒师从慕容极,虽不及慕容极,但武功在南楚国却是数一数二的。不管楚玉珩武功如何,内力如何,他刚刚取出蛊虫,身体尚未恢复,必定十分孱弱,所以他才会自信满满地对楚玉珩邀战。
但他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楚玉珩竟能和他打个平手!
楚凌寒眉头一蹙,正打算多拖延点时间,等待援军到来时,却发现楚玉珩左手负于身后,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之资。
他心中一紧,呼吸骤然一窒。
他以为楚玉珩和他打平手,楚玉珩竟然单手迎战!
半柱香后,楚玉珩额间满是汗珠,已经接不下楚玉珩凌厉的招式。楚玉珩就像是戏耍他一样,不伤他致命处,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秀着他优美的剑技,在他防备不时,将他的龙袍刺得凌乱不堪,只余下一件单薄的内衣。
楚玉珩望着自己的杰作,眉头微微一挑,轻蔑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气得不停发抖的楚凌寒,低声嘲笑着:“龙袍乃是天子所穿,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小人可不配穿龙袍!”
原想让楚玉珩出丑,自己狠狠地教训他一番,谁知自己却在十几万大军面前差点裸奔。
楚凌寒觉得自己的脸丢大了,立刻低吼道:“楚玉珩,你洋洋得意什么,你穿得不过是朕不要的破鞋!”
他故意激怒楚玉珩让其分心,左手双指间夹着两枚剧毒暗器,眼中厉色迅速滑过。
楚玉珩动作一顿,原本含笑的眸色立刻犀利如冰,夹杂着阵阵嗜血杀气:“破鞋?落衣何时嫁给你,何来破鞋之说?倒是你,被秦芷萱穿过的破鞋,还想染指落衣,简直痴人说梦!”
他目光一扫,望向楚凌寒的下·身,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之前给你的教训太轻了,应该切了才是。”
“你,是你!”想到自己突然不举,楚凌寒气得发抖,他将手背过身,给城墙上的将领做着刺杀楚瑞帝和秦落衣的暗示。
可他的手势刚刚做起,只听“咔嚓”一声,响亮的骨骼断裂声在肃杀的战场上猛烈响起。望着被完全折断的左臂,楚凌寒毫无形象地嘶声哀嚎,紧接着,怒目圆睁地吼道:“楚玉珩,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