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上工屯新分来了个知青,是个挺漂亮的女学生。
从外城来的,人长得媚气,白玉净的脸,吊凤眼儿,编了个长到腰的麻花辫儿,个子也娇瘦,她又有点小聪明——在粗布格子衫上头开一粒扣,大喇喇露出白肌锁骨,又把肥阔没形的咔叽裤脚上掐挽一束,在军绿袜子上头就能看见她一截白皙脚踝。
有人说她原先在城里是个“破鞋”,到处睡,行为本来就不检点。
所以,生产大队几个女干事决定拔掉阶级斗争的毒草,就安排她去做大妇女的活儿——割稻子,拉滚子,挖沟,后来又让她去堆粪池。
在村东头垒的砖池,家畜的粪便都积在里头,日积月累发酵,远远闻着一股恶臭,正值酷暑,蒸腾一洼沼气。组长牛二领着人铲土填池,整个粪池都吸了土,混成浆泞。
牛二是村里有模有样的力气汉,可惜富农出身,爹死得早,家里还有个半残老母,兄弟下在别处改造,他则天天赶个驴车负责拉粪,一身的臭,谁见了都躲老远,所以叁十多岁了,也没说上媳妇儿。
大中午头,他赶着驴车老远就看见那女的被几个男学生围着逗,有个胆子大点儿的还上去拽她衣服,她笑着拎了铲粪的铁锨就要打。
牛二吼了一声,几个人才罢了。
牛二走过去瞧那女学生,她头发乱了,衣服领子都扯到肩膀上,露出白花花的皮肤,晒红的脸蛋上看不出悲喜,她抬起头看他,黑眼睛直辣辣,里头还有点戏谑的放荡。
牛二震了震,眼睛自然垂落,看见半盒饼干掉在粪池边儿上,有个男学生嘻嘻笑着:“我揭发,辛小翠私藏社会主义饼干!”
“啧啧!得了,都去干活!”牛二摆手,把人哄开,也没管那女学生,组织人抬粪往地垄沟去。
日头落西的时候,牛二往天上看——太阳每一刻的样子都不太一样,他撇开铁锨说:“那啥,下工吧。”
青年们得了令,一窝蜂全往食堂奔,生怕落下抢不上饭。
牛二回头看那女学生还拎着锄头在一旁捣粪球,走过去问:“中午没吃上,晚上也不吃了?”
辛小翠拉起袖子,露出两条白玉脂的手臂,手背抹额角,怎么晒都不黑的脸,只有两团粉嘟嘟的颊色,黑眼睛眨了两下:“反正都抢不上,饿死算了。”
牛二笑了,知她死不了,肯定还有藏食,但不便戳破,只扔了话:“来我家喝碗疙瘩汤吧。”
说完,他转身往村东头走,也不管辛小翠跟不跟来。
辛小翠撇嘴,心想这人看起来老实,心里头还挺多花花肠,但两脚也没听使唤地跟上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隔得挺远,一个没回头,一个也不出声。
经过东河塘,牛二脱了背心和鞋就往河里钻,在水塘里翻了几个滚儿,游甩水花哗哗直响,辛小翠站在地坡上看,阳光铺洒在河里泛起金光点点,那人就映得黑黢黢,像一条泼腾的大鱼,跃于水天之间,云带染紫,与绿塘相接,光一点点沉下去,暮色渐浓,他背脊的肩胛骨便如两耸峭拔的黑山。
牛二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拖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她顿了顿,又跟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辛小翠怀疑自己是不是他捡的一条流浪狗,还没给吃的,就拿一块肥肉吊着,她嗅着味儿乖乖跟着……又或者是,他在钓一条鱼,缓缓拉钩,而她又心甘情愿。
院里没掌灯,牛二的母亲坐在那听话匣子,腿脚不好使,见来了个女学生,急忙要起身去迎,被辛小翠按下了,大娘就直夸辛小翠长得俊,又懂事。
辛小翠跟老太太在院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灶房里头,牛二就烧好了一大锅疙瘩汤。
玉米面疙瘩块淋在水里,放几根青菜,点了几滴油,就着萝卜咸菜和蒜瓣吃。
“这天好几天不下雨,地里干啊,那个玉米苗也不知道都被学生们拔坏了多少啊!”叁个人围桌吃饭,老太太絮絮叨叨,牛二只低头呼噜噜一碗接一碗,像头野牛似的。
辛小翠嫌烫,搁在嘴口边儿小心吹着。
牛二看她那娇样儿又笑:“上回你们那改善伙食做疙瘩汤,你肯定又没抢上,人家都提前准备两个碗,先凉一碗,再盛一碗。”
“谁有他们那些鬼心眼子!”
“你不嫌乎,就先吃我这碗。”牛二把自己那碗推过来,辛小翠看他一眼,他瞅着她笑,心里想这女人怎么长的——脸那么白,头发那么黑,眼睫毛那么长……
辛小翠心想,这村里的男人怎么这么骚,又骚又臭又粗鲁!
她横了心,端过那碗,学着他喝汤的架势,顺着碗边舔扫一圈,挑眉看他,他忙掉了眼睛,红着脖子低头倒烟袋锅子。
吃过饭,收拾妥当,辛小翠要回去,牛二就送她,两个照样一前一后隔着距离走,路上都黑着,靠月色辨路,影影绰绰,辛小翠就觉得背后的汗往下淌,黏在衫子上,草丛里的蛐蛐儿拼了命叫,远处大喇叭播着无产阶级革命的高涨宣传……辛小翠心神惶惶,想自己怎么就和这种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她停了脚步,想往另一个方向去,走了没几步,听见一阵吹曲声,正纳闷,回头看,牛二正靠在树上,手里捏着两片叶子衔在嘴里吹,声音就从那里发出。
像梁祝的调子。
辛小翠僵了僵,又往回走,走到他跟前去听,听了半晌,他气破了,嘴唇扁了,笑:“你一盯着我,我就慌了。”
辛小翠问:“你从哪儿学的?”
“自己听话匣子学的。”
辛小翠笑笑没说话,掉头走:“你甭送了,我回去了。”
说不送就不送,牛二立在原地没再跟过来,辛小翠却急得跑起来,生怕甩不掉他似的。
接下来几天,仍然旱,大太阳挂得老高,人晒得都蔫了,于是,辛小翠中暑了。
她躺在破壁脏旧的小屋炕上,昏昏沉沉望着窗外,闭上眼,眼泪就往上涌。
“咋啦,想家了?”
辛小翠一惊,从床上爬起来,起得太猛眼前发黑,一只大掌扶住她赤膊,皮肤碰皮肤,辛小翠弹跳起来挣开,恼羞成怒,伸脚去踢牛二,踢得也不狠,挠痒痒似的,蹭在他挽起脚裤的小腿上。他毛多,刷在她脚背上,她立刻收回脚,表情尴尬,索性笑了:“你别动手动脚的!”
明明动脚的是她。
牛二低头看她的脚,白圆小脚趾,瘦长微翘,心想,这女人怎么长的,这脚也怪好看的,捏在手里大概也软软嫩嫩。
辛小翠出溜下炕,拿肩膀撞他胳膊,错开,站在窗户底下,挺着胸脯梳头,长长乌发垂泻至腰,交叉成辫,在她两只灵巧的手里捏成一束。牛二看得发了会儿愣,刚要低头往外走,她说:“回来!”
牛二听话地回来了。
辛小翠转头看他:“我想买东西,你带我进城好不好?”
牛二低着眼睛,没说话。
“就一天,我晚上跟你再回来。”
牛二又没吭声。
“到底行不行?”
“你等着。”牛二掀了门帘出去。
辛小翠快气死了,心想这天下怎么会有反应这么慢的笨牛?
结果,第二天,牛二就弄来了一辆自行车,说是去批点饲料,就偷摸带着辛小翠进城了。
好久没回城,辛小翠自惭形秽,总觉得街上的姑娘都比自己漂亮时髦,她就跟个村姑无异,心里头又急又气的,更嫌旁边的男伴实在土,便打发他在火车站桥头等她,自己则去城里亲戚家讨钱去买东西。
牛二进城次数不多,哪儿都不认识,也没个兴趣逛,买了饲料就回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饿了就把兜里的窝窝头拿出来啃了,一等就等到傍晚。
也正这时,雷声轰隆隆在天边卷卷而袭,狂风大作,乌压压的黑云就爬上头顶了。
牛二有点急了,担心辛小翠走丢了或者被人拐了,惴惴不安,汗都滚下来,湿了背心,如临大难,险些崩溃。直到看见打远处的辛小翠往这边跑,心下才稳了,再定睛一看,她换了装,穿水绿裙桃粉衫子,肩上还挎着帆布包。
挺恨挺焦躁的,牛二想训辛小翠,但她却更急:“走,走,上来雨了!”
牛二便没细问,由她跳上车,他就没命地往回赶。
车行半途,大豆雨点开始纷纷掉落,纵使他再奋力奔骑,两个人还是淋湿了,辛小翠拿包顶着脑袋叫:“哇哇,我的新衣服都湿了!不行找个地方避避吧!”
牛二还生气呢,才不管她,使劲儿把车子往水沟里骑,溅得她的衣裙全沾了污泥。
她挥手锤他后背:“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也气,气得浑身发抖,在车上扭来扭去,雨摔打地面,哗哗地弹起烟雾,遮了前路视线,牛二抹了把脸,还是睁不开眼睛,只觉那车子一歪,车头就往旁边的草丛里栽。
辛小翠冷不防地摔下去,牛二伸手拉她,自己重心也不稳,便跟着一起飞出去,草丛底下是条长沟,双双抱着就滚到沟里去了。
雷声呼啦一声撕扯开云面,雨水如倾盆灌浇,狂泻千里,也不管底下是人是物,是土是泥,搅和在一起,混沌一片,再也分不清男和女。
两个人成了稀汤的泥人,滚在雨水沟里,一个压着另一个,辛小翠举手就打,打那人的肩膀和磕破出血的脸,打他的头和后背,发疯了似地叫——
“你是什么玩意儿!你要强奸我吗!你敢吗?”
牛二也不还手,由了她闹,垂着眼睛看她,看她被黄泥浆玷污的脸和头发,看她气急败坏地扭曲鼻子眼……他浑身也在颤抖,黑瞳灼亮,鼻孔翕张,呼哧气喘,凶狠和爱怜交替地出现在脸上。
辛小翠想挣脱,挣脱不了,他的双手就铁箍在她身上,嘴巴啄下来,强寻她的唇,她扭头躲,他也要去追——她的嘴,有蜜甜也有辣子辣,可他就要吃,要啃,要咬!
死命压住她的唇,一手扳住她的脸,一手伸手去摸她的奶,圆物握手,又急着捏她的胯心儿,捏得她生疼,疼里还有种极致的刺激,她唔地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任雨水和狂吻淹没自己。
他的舌,生硬艰涩,却有力蛮横,撞到她牙齿,抵住她上颚,用力吸她的舌,麻酥酥,他啃咬她唇,咬出腥歪歪的血来,再去啃她的下巴和脖子,蛮暴有力,就像一头野牛,一个劲儿地顶她的身子,想要狠狠地撞进栏内去!
热气直冲脑中,辛小翠被雨水打得无法呼吸,昏昏昭昭,想推也变成了拥,想踹也变成了勾,她松了手,捧着他的脖子,激烈地回吻——也同他一样啃咬、吸吮,辗转。
牛二立刻感受到她的回应,似是得了鼓励,动作便更疯狂起来,下身迅速膨胀,伸手去解裤腰,没料,底下那女人趁势一滚,压将上来,双腿夹紧,伸手去掏他的东西,掏出来握在手里,伏身抵住他的额头,雨水哗啦啦倾泻,二人如共淋天裕,他艰难仰头嘶吼:“啊!”
她捏啊,揉啊,掐啊拧啊,那东西越胀越直,越直越红热,青筋暴起龟首,圆圆的肉眼儿在雨里头,在她手里洗刷一遍遍,她低头去叼,一口咬住红肉一柱,顺着头往下吞,吞到根儿了,还能再进几分——
唔,她的嘴,有蜜有辣还有深渊!
牛二犹如入了雨中洞,水之泉心,内中小舌舔绕肉棱肉冠,一圈圈,被她费力一吸,他瞬间魂碎,险些喷射在她嘴里!
辛小翠吐出那物,又跨开两腿,她水绿的裙子早就成了泥布,底下的内裤也早脱了,手扶了那物就往自己的腿间挤,挤开个缝隙,她开始哼吟,逐渐拔高嗓子,在旷野里,在大雨里,任她大喊大叫。
肉口如小嘴儿,也是缓缓地吞,吞到根儿,肉物劈开一条路来,左右上下地颠,牛二只觉浑身滚热,雨水也丝毫降不了温,眼前一头头发黑,不知这算不算强奸。
可是,到底是谁奸了谁?
辛小翠骑在他身上,如征服一头野牛,而她则是个女勇士,交握他手,一下下蠕动,摇臀,摆腰,再回旋,坠落,缩纳夹捏,牛二抬起半个身子,半醉半痴,握着她的两颗奶子,嗯呀哼哼。
那两颗奶,早被薄衫浸印凸出两粒红乳豆,牛二就隔着衣服去咬。
“嗯……嗯……轻点……”她伸手去抚他两卵,伸舌舔他耳朵:“来吧来吧……干我吧,强奸我吧。”
牛二倾身往下压,抱住她,放倒她,劈开她两条腿架在肩上,再去捏她的两只脚,腰臀挺动,一下下,进攻——顶弄——在大雨里激撞,耳边轰轰咆哮着雷声、雨声、水声……也有她汩汩流出的水。
肉物相撞,若云朵相遇,阴阳擦碰,噼里啪啦,曲折惊魂的闪电,劈开万物,云雨贪欢,雨物降临,是男人在女人体内钻磨挤出的滚滚爱液,浇灌,喂养,肉吸肉,肉缠肉,肉也分不开肉,搅拧,抽添……如这自然中的自然,有云即有雨,闪电过后必听雷,雨来雨急——这是庄稼人盼了许久的恩赐!
辛小翠蹬开腿,撑直脚丫,腰腹打挺,浑身一抽抽颤,一股股吸,吸得牛二也疾风暴雨地一阵急速狂扫狂抽——
轰轰轰!滚雷响彻大地,他们的呐喊是无数呐喊中的一声,掩在雷声里又消失殆尽。
……
雨停了,夜来了,草丛里,泥沟里,蛐蛐又唱歌,仰望星空的出浴新人儿也在低声细语。
“看,这是我给你买的口琴。”
“口琴?”
“比你吹树叶好吧?”
“也是啊。”
“傻,试试有没有进水,怕是放在包最里层也没用……”
“你去城里就为了给我买这个?”
“还有衣服啊,不过也都完了!”
“啊!”
“别说了,你快试试……”
琴声虚弱曲折,音调不太准,但还是依稀听出,是一首longlong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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