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往后,这个自小疼她的木头,兴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方槿桐低头,想起他上次离京时,她迟来送他,二哥抓着她的手同他挥手,他忽然回头,眸间的笑意,意气风发……
方槿桐眼底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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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拂别苑内。
沈括支吾:“那个……侯爷……那个……”
沈逸辰瞥他:“舌头捋直了说话。”
沈括咽口口水:“洛将军,气势汹汹来了。”
洛容远?沈逸辰微顿,便见苑中一道身影。
下一刻,便用佩刀将他推至杏花树下。
“侯爷!”沈括大惊。
郭钊也惊动上前。
可洛容远眼波横掠,两人都不敢贸然出手。
沈逸辰抬眸看他,洛容远刀柄抵在他喉间,压得他隐隐喘不过气。
郭钊正欲动手,却见洛容远眼中怒意,手却忽然松开。
“沈逸辰,你若是负她!”
第112章 宫变
沈括脸抽了抽, 自从他跟随侯爷以来, 少说也有十几载了, 没见过在侯爷面前说出“我一定杀了你”这样的话后,还能同侯爷一道把酒的。
郭钊早已看不下去了,一跃到屋顶, 抱着头看天。
沈括却是放心不下, 生怕洛将军趁着酒意,一把拔刀将侯爷杀了, 便一直守在一旁。
可这二人除了喝酒, 似是就半晌吐出一句话。俨然各喝各的, 除了对坐之外, 若是割裂开来,根本看不出是在一道喝酒, 也没有拼酒。
两人从入夜一直喝到子时, 从子时一直喝到丑时。
沈括看得上下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这两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沈括靠着墙柱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开口了,沈括在军中的素养让他“嗖”得一声醒来。
开口的人是洛容远:“我们自小是青梅竹马。”
沈逸辰一饮而尽:“我知晓,你在槿桐心中无人替代。”
洛容远怔住看他。
沈逸辰落杯。
前一世方家满门凋零, 唯一还在为方家奔走的人就是洛容远。
而后巴尔第一次大举入侵,洛容远领兵抗敌,赢得大捷, 朝中上下一片赞赏,当时景帝问他要何封赏, 洛容远答的是重审方世年一案。
景帝不语。
当时新帝继位,本就诸多非议,此时推翻先帝钦点的旧案得不偿失,但洛容远得了景帝允诺,等时机一道,一定重审方家一案。
其实那时候洛容远已经寻不到槿桐下落,他也知晓槿桐很大可能已经亡故,洛容远还在为方家奔走,若是方家案情平反,寻到了槿桐,她还可以回方家。
可惜事与愿违。
洛容远最终也没等到景帝重审方家一案,却等来了弘景二年,巴尔第二次大举进犯。此次进犯与往常不同。巴尔北部一场严寒,冻死了不少人,而连场大雪,又桑食了可以安身之地,为了生计,部落之间很少结盟的巴尔一族,此次却似看准了长风国中内乱,军中的将领各自为政。再加上一直镇守北方的定北侯庄喆被景帝暗杀,巴尔一族更无忌惮,竟罕见得集合了全族之力一齐南下。
新帝继位,长风国中百废待兴。
而巴尔国中却是破釜沉舟。
各方势力虽然承认了景帝,实则人人自危,无人肯在巴尔七八部落的联合入侵下请缨北上。
这一去怕是九死一生。
即便生,也八成会落得大败,不仅丢了兵权还会问责。
整个长风岌岌可危,可军中各个盯紧的都是皇位。
最后,临危受命的人还是洛容远。
那时候洛容远母亲病重,尚在家侍奉,朝廷一纸诏书下来,洛容远领兵北上,便再没机会回定州。
洛容远临危受命,铁骨铮铮。
九幽关一战,打得极其惨烈。
毛之不存,皮将焉附?后来长风和燕韩,羌亚联手抗敌,又向苍月借了重兵,才将巴尔南下的铁骑驱散。
而整个长风戍北的军队,竟死了十之八/九。
洛容远也死在九幽关,连尸首都没有寻得,只立了衣冠冢。
景帝追封洛容远为定北侯,又封了顾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血流成河里,守军将士却连洛容远完整的尸首都没有寻到。只在九幽关外立了洛容远的衣冠冢。
沈逸辰唯一一次带槿桐离开怀洲城,就是北上九幽关拜祭洛容远。
槿桐的身份在怀洲城最为安全,而此时此刻朝中眼线都盯着九幽关,稍有差池,便会引火上身。
可槿桐执意,他才见槿桐在洛容远的衣冠冢前哭得昏天黑地。
他那时才知晓,他们从小青梅竹马。
他在槿桐的心中,便是死了,也无可替代。
……
眼前,洛容远举杯,一饮而尽。
他也作陪。
这场酒,从入夜一直子时,又从子时喝到天明。
等沈逸辰清醒的时候,沈括道:“洛将军早前离开了。”
宿醉过后,沈逸辰脑中还有些昏昏沉沉。
却还清楚记得洛容远的一袭话:“若是早前我未离京,兴许今日说此番话的人便不是你。”这句话中包含的复杂意味,叫沈逸辰既后怕也庆幸。
前一世,他与槿桐是朝昔相处,日渐倾心。
这一世,她早前对他的厌恶却根深蒂固。
缘分二字,多是时机一词。
前世今生,洛容远都缺一个分字。
“洛将军,若是日后有机会,本侯愿与你联手抗敌。”他也记得他喝倒最后,已经浑浑噩噩,却始终记得他死在九幽关一役。
良久,他却仰首饮尽坛中之酒,只应了一声:“好。”
沈括要扶他。
他摆摆手。
此时,沈永波却形色匆匆而来。
“二叔?”沈逸辰诧异。
沈永波眸色黯沉:“出事了。”
沈逸辰乍醒。
二叔口中鲜有说出这样的字眼,若不是大事,决然不会如此。
沈永波继续:“方才宫变了。”
一侧的沈括大骇。
沈逸辰不禁错愕,宫变?
沈永波道:“太子今晨与君上起了冲突,现下逼宫,宫门全闭。”
怎么会?
沈逸辰意外,这些都是前一世没有的事情,全然脱离了前世的轨迹。
忽得,沈逸辰额间一丝清明。
前世时候,太子只是在金殿上坐了龙椅,受了非议,也在曲国公等人的斥责中胆颤心惊的结束了宫宴,而后不久,便被君上废了。
而这一世,不知是谁在太子的酒水中添加了药物,此药物可致人癫狂,太子不仅在金殿上坐了龙椅,还因得戴平波在,矛盾激化,又牵连了曲国公,蒲阳郡王府,最后闹得不可收场。
前一世的太子心中还是害怕,并存了侥幸,只是他一时酒兴才有的龙椅一事,君上应当不会将他从储君的位置上拖下来,却不知君上早已生了废储之意。
这一世的太子在金殿上变已经不是一时酒兴生了龙椅一事,而是变本加厉,这样的举动恐怕难容于朝廷难容于君上。加上这一世戴平波尚在,又是君上的亲信,方世年等世家贵族又未再向君上谏言宽恕太子一事,太子稍有头脑,便知自己下场。
这逼宫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他竟然因着早前,一叶障目。
沈逸辰脸色很是难看。
“逸辰,眼下,是轮到怀安侯府站队的时候了,要如何做?”沈永波一语道破,目前形势,京中怕是要生乱。
事出突然,太子监国已久,君上不一定能对得过太子。
怀安侯府若想立身,此时便是斡旋,也需确认态度。
迟则生变。
沈括心底涌上一股慌乱,此时在京中,并非在怀洲。若是京中此时真的生了乱,他们在京中的暗卫和死士不过两百余人,根本做不了什么,只够拼死护送侯爷离京。
沈逸辰低眉不语,沈永波也未出声。
沈括只得看向二人。
良久,沈逸辰开口:“二叔,你带安安去方府,沈括,你让留在京中所有的暗卫和死士都去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