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书!”她呼喊出声。
立在桥面上的人缓缓转过了身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眼眸明显略微闪动,只是脸上扬着那股疏淡的气质依旧没有消散,看过来的目光也是冷漠遥远,仿佛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多大波动。
苏宛菱原本脑海里有很多疑惑和问题,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这些问题全然抛开了,她加快脚步走上了桥。
当看见眼前的人真真切切的立在她眼前,她原本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想说的千言万语却一下子哽咽,嘴唇微微颤动:“我以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太子将你捉来的吗?你还好吗?”
凉爽的风抚过脸颊,黎明的光落在眼前这人脸上,细细密密如同一层红光纱,谭玉书的目光是那么平静,视线落在她身上时,仿佛是在看一个很普通的平常人:“我很好。”
“太子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他对你用刑了吗?你之前的伤怎么样了?”苏宛菱并没有注意到谭玉书的情绪不太对,她担心了那么多天,当看见他很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脑海只关心他的伤势。
第89章 投靠太子 高巍奕什么时候在这山上备了……
谭玉书冷冷站着, 无论眼前的苏宛菱问什么话,他的回应都极为平淡,仿佛面对的并非是自己的娘子, 而是一个陌生人:“我为太子做事,他如何能对我怎么样。”
“你……”苏宛菱终于察觉到谭玉书态度的变化。
她看着站在眼前的人, 她以为两人历经磨难见面, 会有欢喜, 会有眼泪,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副情景。他变得那么陌生,陌生地好像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陌生得好像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你怎么会替太子做事……你在磐寿村调查的事,你所给的那些名单……”
谭玉书直接打断了她:“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得先离开了,山庄外马上就有结果。”
他说罢,转过了身去。
黎明的光映照入园中,墙角的冬花盛开,苏宛菱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耳中听到的话像隔得很远,却又真实的落进耳中。冷风夹杂着从前二人相处的那些青丝话语,温柔细软, 却在这一刻撕开她的心肺:「苏二姑娘已经得了我的心,却要这样始乱终弃吗?」
「为何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为何我的心为你而动,为何每时每刻你的身影都映在我的脑海里……」
渐渐的, 似乎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听不见, 周围的人和事也都看不见。苏宛菱看到眼前的谭玉书已经转了身朝着远处走,他踩过脚下冰冷的桥面,逐渐走远,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初那个温柔如玉的人,当初自己拼了命为他抗争,为他不顾一切的人,好不容易再次相遇,他却变得如此冷漠。
她就这样静静站着,冷风不断吹过她的发,冻得她浑身冰冷。
不对,谭玉书绝对不会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也不可能为了荣华富贵而忽然去投靠太子。
她回想着之前祁凌对她说的话,他说谭玉书已经归于太子麾下,从时间上来看,一定是在后来到了安山县之后的事。又或者说,是在水灾之后,甚至是在她前一次遇到谭玉书之后。
若是谭玉书早已是太子的人,他又如何可能会迎娶自己,若说是在水灾前,他又何必拼命调查铁矿一事。
如果说是在水灾之后让他所发生了改变,那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苏宛菱忽然想到,自己被太子捉了这七八天,住在通钱山庄中一直都还算被礼待……难道是谭玉书这个时候便已经……
可是为什么?
苏宛菱无法从谭玉书的态度中寻找出踪迹,而现在通钱山庄外又是一片厮杀,三皇子派人上了山,祁凌又好不避讳的告诉她是太子所设陷阱,为的就是将三皇子截杀在这山上。
若是三皇子输了,那是不是代表一切都被提前了?
他记得前世时三皇子一直都还活着,是后来皇帝病逝让位给高巍奕,高巍奕才将三皇子驱逐的。
倘若这一世三皇子就死在这里,那高巍奕便再也无人可阻,他必定会成为未来储君!
到那时,朝廷的风向会比前世变得更快,所有人都会主动成为高巍奕的人。
***
通钱山庄外,高修然率领的九百余兵力突然被树丛边涌现出的无数埋伏好的青壮年伏击,这些青壮年全部训练有素,且十分熟悉山路,瞬间就将他的队伍冲散,人被分开了十几波,各自包围在其他地方。
其余被分开的人都遭到了伏击,而高修然被冲散时身边还有侍卫护卫,这些侍卫尽管武艺也算高强,但奈何山路崎岖,这些人时出时现,无从招架。
他脚下的马被冲散的人群惊得四处乱窜,他骑在马上,有一人从边上窜了出来直接给了他马腿一击,若不是他速度快跳了下来,恐怕当时就被摔死了!
高修然脸色极为难看,他虽然之前有所顾忌,但到底也是带了九百兵力前来,却没想到这山上所埋伏的人远远在他意料之外,即便只是利用山路的优势,但这些人手也绝对不少,他粗略估算,竟似乎有千人之多?!
高巍奕什么时候在这山上备了这么多人?还是说是从其他地方上的山?
“给我一把剑!”
眼看周围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高修然忍不住大喊一声。
边上一个侍卫即刻抽出佩剑丢了过去,高修然纵身一跃凌空将剑接住,然后整个人一跃落到地面,瞬间将那砍了他马腿的人击杀。
此时天色已微亮,黎明的光映照在山林中,将那些原本隐藏人影逐渐显现。
高修然握着剑,快速上前,他周身仿若披着金辉,手中的长剑锋芒凌厉。只刹那间,最前排的一列敌军突然倒下,其余人都吓得倒退了一步,他们甚至没有看到剑动,但剑刃上已淌下了血迹,就在刚才短短一瞬间,他竟一下子砍倒了十几人!
高修然从前在军队里磨炼了这么多年,又曾领军作战,武功实在强悍。
他迎风而立,手中的长剑不断在人群中闪过,起初那一击让那些青壮年先是一惧,但很快他们便回过神来,命令就在脑海,谁也不敢违抗。他们便再次蜂拥上来,准备击杀他。
高修然身边的士兵已经被杀无数,耳边都是刀片切入血肉的声音,那些血像雨一样砸落在地上,草叶上,石块上,水洼上,兵刃交接,惨叫声不绝于耳……
高修然所率领的士兵根本无法抵抗,他的优势越来越弱,边上的士兵从最开始的厮杀到后面只能庇护在他身边不断后退。
“殿下!”密密麻麻的敌军涌上来,高修然一时不慎被砍中一剑,伤口靠近胸膛,十分危险!护卫在周围的士兵也倒下了不少,其中有一个将领跟随在高修然身边多年,他不忍高修然在此丧命,突然使出巨大的力量一把将他往后推开,自己挡了上前:“殿下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那将领率大吼一声后,执着剑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以身躯为盾硬生生的为高修然挡出了一条道路。
无数人倒下,无数鲜血流淌,高修然在他的护卫下突出了重围,穿过被包围的人群,逃离了通钱山庄外的山地……
他鲜血淋淋,身后还有人追赶,但总算在逃了一阵后,将后面的人甩开。
身边只有一名护卫护着,那护卫见高修然血流了一地,忍不住劝道:“殿下,这里已经安全了,您不如稍作休息。”
高修然喘着气,额前的发已经被血水凝固,一双眼睛透着寒意:“没想到竟然这般下死手,我们怕是被请君入瓮了。”
“恐怕山下也是皇兄埋伏的人,哪里都去不得。”
……
通钱山庄,当天色逐渐明亮,有一人便匆匆进了院中,几步走到一间茶室外,朝里面禀报:“殿下,三皇子逃下了山。”
茶室内,高巍奕并没有落座,他从昨夜起就起身立在此处,从夜黑到天明,连动作都没有改变。外面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递进来,这是一晚以来的第十四个消息,从高修然上山开始,到他的人战败,以及现在他逃下了山。
只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反应,被霜露沾湿的衣袂缓缓动了动,他转过身起身:“山下四周全部设有埋伏,没有人找到他吗?”
“回殿下,暂且没有。三皇子确实已被重伤,我们放了猎犬去寻,但许是因为山上死伤者太多,四处是血,猎犬很难寻到。其他在山脚的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高巍奕缓缓眯了一下眼睛:“若是如此,他便并没有下山,还躲在山上。”
他已将整座山头都守得固若金汤,高修然若是下山,必然在他的掌控之内,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派人继续搜索,让山脚的人仔细守着,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入。”高巍奕在沉思半晌后,下了命令。
“是。”
禀报的人下了去,茶室再次变得静谧。
高巍奕缓缓坐了下来,桌几上的茶水早已凉透,茶杯中的茶叶沉入水底,就像此刻天空昏沉的黎明。
他斗了那么多年,这一次便是见真章之时,若是赢了,从此以后便无人可挡他的帝位之路;若是让高修然逃回了京都城,一个铁矿,便能拔出他背后筹谋多年的一切,届时他的所有都会坍塌殆尽。
想到这里,他覆在桌上的手慢慢垂了一下:“去唤谭大人来。”
外面守着的侍卫立刻应下:“是,殿下。”
谭玉书此人,确实比他想象中的厉害。
高巍奕的手慢慢在桌面上来回敲击着,七天前,他将苏宛菱带入通钱山庄不过半日,谭玉书便现身了,由此可见在他入安山县的头一日,他便知晓自己入城内。
而且他也极为大胆,竟敢真的在自己眼前出现。
谁都知道他势必要夺了他性命去,可惜他却用几句话将他自己的性命留了下来:「殿下随时可以杀我,只是我愿意用一物与殿下做交换。」
「哦?你要用什么东西跟本宫做交换?」
「皇位。」
第90章 放火烧山 高巍奕只一笑,他朝她招了招……
高巍奕尚且坐在茶室中, 远远便看见一人引着一名年轻公子从拱门外走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青衣,有风从庭院中吹拂而来,撩起了他的衣袂和发丝, 衣袂上面所绣的竹叶花纹的绸衫映着他剔透白皙的面容,仿佛与庭内池水所泛起的微光交相辉映, 黎明的光映照在他肩头, 拉开一道细细金线, 让他的肌肤如有光泽流动,隐隐闪烁。
生得这样的容貌,也难怪苏宛菱倾心。
谭玉书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茶室, 差室内高巍奕正坐在一侧,他手边还摆放着一盏茶壶,茶杯里的茶已经沉入水底,且没有看到半缕暖气,想来已经凉了许久。
“太子殿下。”谭玉书抬起双袖,朝他躬身。
“谭大人,不必多礼。”高巍奕冷漠开口,他抬眼瞧了身后那下人一眼,下人立刻重新上了一壶茶, 然后退了下去。
高巍奕握起一只倒卧的茶杯,将它推至眼前, 斟满茶:“谭大人,坐。”
谭玉书上前两步, 却并不坐下, 而是立于石桌边的另一侧,恭敬的将茶接过:“殿下唤我是否有事想问?”
“高修然逃了,我的人并没有将他捉住。”高巍奕道。
谭玉书回道:“三殿下只是侥幸逃脱, 应该仍在山内,殿下只需要派人搜山,想必是能将他寻回的。”
“看来你对本宫很有信心?”
“殿下运筹帷幄,此次三殿下触机落阱,不会有偷生余地。”
高巍奕抬起眼眸:“若是高修然死在安山县,你觉得该如何和陛下交代?”
“大水过后易发疫疾,磐寿村的村民中便有许多人‘染了疫疾’,三殿下为救百姓亲力亲为,不幸身染救治无效而身亡。”谭玉书平静道。
高巍奕听他这般所言,嘴角微微一扬:“苏二姑娘曾说,你不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
立在茶室中的谭玉书在听到苏宛菱的名字时微微一动,他合下眼眸:“宦海沉浮,许多话说过后我都忘了。”
高巍奕的目光久久观察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口道:“你先下去了吧。”
“是。”谭玉苏恭敬的俯身一拜,然后倒退着出了门,离开了茶室。
谭玉书离开没多久,有一个身影从茶室屋檐上翻身下来,入了里头,是凌祁。
高巍奕看着那一盏并未喝过一口的茶杯,缓缓开口:“你觉得他如何?”
凌祁瞧着远处谭玉书离开的背影,回答:“此人不可留。”
“本宫从未想过留下他。”高巍奕如墨的眼眸微微冷下,“不过是想看看此人手中有什么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