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来回走动着忧心忡忡,他感觉心里踏实些,至少知道他没晕过去。
刘凛说完,看裴戎没动,连眼帘都未抬一下。
“世子,世子……”
刘凛连唤几声,看裴戎一声不吭,起身朝外走去。
刘凛松了口气,不说话不要紧,只要动弹不是真晕过去了就行。
裴戎走出营帐,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刘凛看此,急忙跟上。跟在裴戎身后,看他一路策马来到曾经住过的在庄园,也就是他中毒生命垂危,颜璃曾救他性命的地方。
站在门口,看着熟悉的院落,一幕一幕自然涌上心头……
拈酸吃醋,怒火中烧动了颜璃,又借着醉意,酒后吐真言求好的四爷。
被强迫,还不忘算计的颜璃。
还有从鬼门关被救回来见证一切的他。
往事还历历在目,可有的人却再难见到了。连救命之恩,都没了回报的机会。
望着眼前的院落,裴戎怅然所失,再次感受的生命的无常。
“哥!”
闻声,裴戎转头,看到拎着篮子走进来的人,裴戎神色淡淡,“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在门口散步的时候看到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裴戎听了,看看裴玉儿,视线从她那高耸的肚子上掠过,而后移开。
成亲一年,从最初的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到现在,不知是怀里孩子的缘故,还是裴玉儿真的长大的了懂事了,现在也开始安分守己,踏实本分的开始过日子了。
“哥,娘刚做的包子,卤了肉,我拿了些过来,你要不要尝尝?”裴玉儿将篮子递过去。
嫁给一个杀猪的,常年最不缺的就是肉。
裴戎摇摇头,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裴玉儿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咬一口,自己吃起来。
吃着,在裴戎对面坐下,看着他,静默一会儿开口,“哥,皇后娘娘离世了吗?”
裴玉儿话出,只见裴戎脸色登时就不同了。
看此,裴玉儿呢喃,“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说着,看着裴戎道,“我没故意去打听什么,只是无意中听说。还有,我也没有幸灾乐祸,心里偷着乐。过去的那些事,对于我来说,现在想起都跟做梦一样。”
裴玉儿说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扯了扯嘴角,“曾经被心里的悸动迷了眼,对四爷真的是着了魔一样,做了好多在我现在看来,又愚蠢又不可思议的事。好在娘强硬把我关了起来,也多亏了哥和镇国府,我才能活着。”
“其实现在想想,我当初之所以那么执着,除了因为被四爷迷住了,主要还是因为在京城那个地方,充斥着太多的欲望和诱惑。在那里,你不往上爬就会被人踩,在那里谁都是想高人一等。所以,每个人都会变得处心积虑,不折手段,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不惜一切,我当时好像就是那样。”
“因而我不喜颜璃,还总是想着算计她。现在再想过去,才发现,其实不管是颜璃,还是四爷,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裴玉儿说着,看着裴戎,坦然道,“也许我应该谢谢颜璃,谢谢她无视我。不然,在那时她但凡开个口,我都不可能活着。”
“而现在她不在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当然了,也没有伤心就是了,只是心里有点怅然。”
刘凛听着,看着裴玉儿,眸色变幻不定,惊讶,意外,他真没想到曾经蛮横的裴玉儿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颜璃不再了,四爷一定很伤心吧。”
裴戎听了,沉默少时,开口,“你怎么知道四爷一定‘很伤心’?”
“因为四爷对我的态度,让我清楚的知道,他是一个冷心冷肠,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可那样一个冷硬的人,在面对颜璃时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连喜怒哀乐都变得明显起来,这不同,就是四爷对她的在意的证明。心里有多在意,此时就会有多失意!”
裴玉儿说着,不知为何,想到四爷为了颜璃,失意忧伤的样子,心里竟感到一丝舒畅。
裴戎听了,沉默了。
四爷在颜璃面前,确实会变的不同,这是全是因为在意吗?或许是因为习惯,因为放松,因为颜璃陪伴他走过那一段岁月,见证了他太多……
他的狼狈,他的无措,他的欢喜,他的落寞,还有如今的君临天下!
四爷的每一面,颜璃都见到过,让四爷在她面前下意识的也不再去遮掩什么。
曾经那些岁月不可能再重来,四爷现为王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忠心和陪伴对于他来说,都不会再有什么不同了。
这世上,可能再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感到无措和紧张。
“哥,我不打搅你了,我回去让娘准备些你爱吃的,你若不嫌弃,就来家里坐坐吧。”裴玉儿说完,拎着篮子往外走去。
走出宅院,望着不远处的家门,眸色悠悠,脸上一片平和。这样的日子,她过去从未想过。但,现在觉得这样真的很不错。
家里男人对她百依百顺,家里婆母不敢对她横眉冷目。也没有小妾让她烦心跟她争宠,在这地界,因为裴戎是她兄长,也没人敢踩她,没人会拿她庶女的身份说三道四,或小看她一眼。
在这里,虽没了京城的那份锦绣,可在这里她也不需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也不需要巴结讨好。只要安安分分的,自然就能过的悠然自在。
所以现在她也明白了,为何当初颜璃竟然回想着嫁给一个农家小哥了。
只是可惜,因为四爷的强势,她也只能依从了。
颜璃不知是否恨过四爷,而四爷不知道是否后悔过!
京城*皇宫
春去夏至,转眼已是盛夏。此时御花园内百花绽放,景色无边。
墨纮坐在御花园中,直直盯着那千娇百媚,娇艳无比的花朵,眉头紧皱。
墨昶寒冬登基,现在已至盛夏,根据墨纮之前的猜想,他早已应该已经入土才对。然,事实上是他现在还活着。
墨昶竟会留他性命到现在,这让墨纮很意外。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如何,多活一天是一天,总归比死了强。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墨纮真切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爽利。
“墨昶现在在哪儿?”
胡全摇头,“老奴不知。”
墨纮听言,起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胡全忙跟上,走着,心头疑惑再次涌上心头。为什么皇上会留着前朝帝王呢?且留着他,还一点不苛待,每日吃喝随他喜好,且出入皇宫任何地方还都不受限。
皇上对前朝皇帝如此宽厚,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厚吗?不是!
皇上可从来不是那顾忌名声的人。既不为名,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情义可言。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胡全百思不得其解呀。
“主子,大爷来了。”
墨家大爷——这就是所有人对墨纮的称呼。
武佑话落下,墨纮大步走进来,看着那坐在窗下一人执两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四爷,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开口,“墨昶,你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四爷不言,对墨纮突然气势汹汹的质问,眼帘都未抬一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目中无人的模样,实在是……
墨纮也习惯了!
这些日子,墨昶完全当他不存在。所以,连弄死他,似乎都忘了。对此,墨纮曾庆幸过,可现在只剩下憋闷了。
“墨昶,你知不知道现在皇宫变成什么样子了?!”
墨纮问过,本以为四爷又是充耳不闻,不会回答。
“变成什么样儿了?”四爷落下一子,抬眸,看向墨纮,淡淡道。
“公的!”墨纮高声道,“全部都是公的,连天上飞的鸟,地上爬的虫都是雄的,没有一个会生崽儿的。”
听到墨纮的话,四爷眸色淡淡,武佑眼帘垂下,话虽粗糙,却也是实情。
墨纮看着四爷,掷地有声道,“朝堂之上,设立了各种官职官位。各色能人贤士各居其位,无一悬空,为国尽忠效力。而后宫,既设了三宫六院,那么就不能空空如也。那是为皇家繁衍子嗣的地方。你让它空着,是想让墨家绝后吗?”
“墨家子孙被你发配到发配,弄死的弄死,废除的废除。我这里算是全军覆没,没什么指望了。而你,也想来个后继无人吗?”
“你把我的儿孙都弄没,你自己又不能弄儿孙出来。你说你想干什么?”
自取灭亡的方式墨纮见过很多种。可,以断子绝孙的方式走向灭亡的,墨纮还是第一次见到。且做出这种不可思议之事的还是他墨家人,真是……墨家老祖宗曾是造了多少孽,才会生出墨昶这么一个奇葩!关键这个奇葩还坐上了帝。
为帝王不说造福百姓,造福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将皇宫变成了和尚庙,这简直不能忍。
“墨昶,皇宫,那就是我大越的脸面,能人不能缺,佳丽也不能少呀!所以,不管是宫女也好,妃子也好,你赶紧的弄女人入宫。”
想当初,环肥燕瘦,或娇艳,或可爱,或艳丽,各色女子千娇百媚,想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各色娇人在眼前晃,晃的你眼花缭乱,夜夜不空。
看当初,再看现在,墨纮都觉得过去的日子那像是在做梦一样。
过去,无论是嫔妃,还是宫女。稍微有一点不顺眼的,墨纮都不愿看第二眼。
女人,墨纮曾最不稀罕。可现在,后宫御膳房那烧火的老嬷嬷,墨纮生生都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娇俏,一丝风情来。
对此,如果不是墨昶给他下了药,就是他疯了!
“墨昶,作为帝王,就算是纵欲过度而死,都比膝下无子,死的光荣和荣耀。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那,待你死后,就是大越的罪人,会被鞭尸的罪人。”
活的没滋没味,又没了帝位,墨纮已无所顾忌,没什么不能说,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墨纮说完,本以为四爷会黑脸,没曾想他却轻轻笑了。笑的漫不经心,虽无愉悦,但也没丝毫不愉。
看此,墨纮皱眉,“你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四爷没说话,纵欲吗?他也有过想夜夜欢好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愿意。
那一张面容映入脑海,四爷习惯性的抚了抚手腕上的发带,眸色幽幽暗暗。
曾经,看到她,想到她,就自然兴起。而现在,想到她,是他对其他女人亢奋不起的理由。
颜璃是春药,也是毒药。
看四爷走神,墨纮开口,直问,“还有,你留着我做什么?”
四爷抬眸,淡淡道,“等着皇兄谋朝篡位。”
“放屁!”墨纮吐口爆粗。
看墨纮完全不信的表情,四爷不咸不淡道,“皇兄不试试吗?万一就成功了呢?”
成功个屁!
他身边除了一个胡全之外,他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谋朝篡位成功。
他若夺位成功,只有一种方式可以。那就是墨昶跟胡全比谁的第三条腿短,腿短者赢,那么他才有可能稳赢不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墨昶憋死。不过,这一种可能性好像不大,因为没女人,他好像完全不痛不痒,完全无所谓。
看四爷那无所谓的样子,墨纮很想知道,他是练就了哪门子邪功,还是念了哪家佛经?
不过,练功都是为劫色,可不是为了戒色!还有,世上没有哪家佛经能强到能戒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