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之在旁边等了等,看阮卿没有醒过来,才慢慢地退到客厅里去。
兰无为的短信也回过来了,“傻狗,有屁快放。”
夏明之无声地问候了一下兰无为的大爷。
他打电话过去,兰无为秒接。
从背景的声音能听到兰无为估计在哪个酒吧里浪,还能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妩媚沙哑,兰无为打了个招呼,躲到清静点的地方去了。
“大半夜的,您老又有什么事儿?”兰无为其实怎么会不知道夏明之是想问他什么,刚刚他脑子一抽,不小心把那个报告发出去了,心里正后悔呢。
“我有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吗?”夏明之说道,“我不是让你帮忙找可以做反向标记这个手术的医院吗?”
兰无为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几个月前,夏明之这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关于ao之间结合的研究,已经进行到可以反向标记。
ao的结合一向默认的a标记o,因为标记对双方都是有影响的,由谁来标记似乎影响不大。
就跟结婚承诺书一样,反正是把两个人都绑在了一起。
但反向标记不是这样的。
一旦通过手术,让o成功反向标记了a,这个标记对omega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对alpha的影响却是深入骨髓的,并且终身不可逆。
这项技术问世的时间还不长,愿意进行这个手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世上每天都有ao离婚,即使是再深爱的灵魂伴侣,一般也不会特意放弃普通标记来做这个手术。
兰无为自己是医学世家,所以夏明之就揪着兰无为让他去全方位地打听这项手术的内容,安全性,还有适合做手术的医院。
“找不到,国内没有。”兰无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那就找国外的。”夏明之使唤起兰无为一点也不客气,每年兰无为的投资都有一部分是他在打理,这个小子跑点腿也是应该的。
“夏明之你是不是有病啊?”兰无为简直拿他没办法,“你出去大街上随便抓个alpha打听打听,看谁乐意做这个手术?”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这个手术不可逆的。现在ao平权了,omega都可以做标记清除手术了,你倒好,自己往脖子上套锁链?”
“我特么该叫你情圣还是叫你傻比啊?”t
兰无为吧啦吧啦一顿说,然而手机对面却一阵沉默,也不知道夏明之有没有听进去一星半点。
他也是没了脾气,苦口婆心道,“这个手术如果单纯是o标记a我也就不管了,但是现有的技术,这个真的不可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大哥。你相当于在信息素上残疾了你知道吗!要我给你发个伤残证吗?”
夏明之还是不说话。
连象征性“嗯”一下都没有。
兰无为捂了捂心口,默念杀人犯法,又放软了口气,“我知道伯母的事情给了你太大的阴影,但是,”兰无为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但是很多人结婚了也没标记啊,又没影响。你不标记总行了吧?你俩该结婚结婚,该生娃生娃。”
“我要的就是不可逆。”夏明之淡淡道,“我这辈子不会再反悔第二次了,既然不准备清除,那它可逆不可逆又有什么关系。”
兰无为觉得夏明之要是在他眼前,他一定能把电话砸到夏明之脸上。
他来回踱步,觉得夏明之真的脑子进了水,从前他和夏明之是夜店好搭档,自从有了阮卿夏明之就收心了,他虽然嘲笑夏明之成了居家好男人,心里却觉得是好事。
可是现在夏明之想要被阮卿标记……兰无为想到之前夏明之约他喝酒,喝的酩酊大醉说感觉阮卿似乎已经没这么信任他,也没这么爱他了,心里头就一突一跳的。
这要哪天阮卿觉得感情淡了,想分手了,他倒是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但夏明之可就完了。
“行,你不会反悔,那你问过阮卿吗?”兰无为冷静下来了,“你问过阮卿想和你终身绑定吗?你一旦接受了阮卿的标记,对阮卿不也意味着束缚吗,他从此以后也失去了反悔的机会,一辈子都要对你负责。”
“夏明之,你怎么不问问阮卿愿不愿意?”
这一句比兰无为念叨一百句都管用。
夏明之不由看了一眼卧室,透过门缝,能看到阮卿还乖乖睡在床上,被子有一小团鼓起。
阮卿就睡在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却不知道他到底都在计划些什么。
“我可以不让他知道……”夏明之慢吞吞说道。
“你想都不用想!”兰无为提高了声音,“你真当医院你家开的了?我家开的也不行!这个手术必须要伴侣签字的,换句话说,在你和阮卿没领证前,你想做手术都没门。”
“而且你怎么悄悄做啊,要信息素提取的,你还能把他骗过来麻醉啊?”
兰无为忍不住嘲讽道,“夏明之,夏先生,你不如现在就去和阮卿求婚,看看人家答应你不?”
夏明之好一会儿没说话,兰无为以为他是被自己逼得没话说了,得意洋洋出了口恶气,又想煞费苦心再劝解几句。
却听见夏明之道,“我预约了三个月后的希来庄园,你还记得这里吗,我帮阮卿办十九岁生日宴的地方。”
“记得,怎么了?”
“我准备在这边跟阮卿求婚,他一次不答应,我就求两次,两次不答应,明年再来。”
夏明之想到这里,眼睛里微微有了笑意。
“他如果答应我,那我们就结婚,我会做反向标记的手术,但是你要帮我骗他,骗他相信这个技术已经可逆了。”
“我不会给他任何枷锁,也许他有一天……”夏明之吐了口气,只是设想了一下这个可能性,他都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却还是说了下去,“也许有一天,他不想再和我过下去了,他想走,那他也不必愧疚,不必觉得要对我负责。”
“这个枷锁,只属于我。我心甘情愿。”
兰无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夏明之听见他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你想的美,谁要帮你骗人!”兰无为最后骂道。
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夏明之被骂了也不在乎,兰无为这个人一向是嘴上凶,其实好欺负的很,小时候如果不是夏明之护着,早不知道被骗了几次了。
夏明之最后总能达成他的目的。
夏明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走进卧室里,阮卿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可是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在被子外面。
阮卿的手很白,羊脂玉一样,手很清瘦,指甲都修得圆圆的,手掌要比夏明之小上一圈。
夏明之脱掉衣服也睡到了床上,把阮卿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他的体温一贴近,阮卿就跟凭直觉做事情的小孩子一样,自动贴了过来,把自己往夏明之怀里钻。
夏明之轻轻拍了几下阮卿的背。
他看着阮卿睡熟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他不知道阮卿会不会愿意嫁给他,会不会同意来标记他。
可他总是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阮卿希望他标记的夜晚。
阮卿浑身泛着潮红,眼眸和嘴唇都是湿润的,躺在他身下,拨开了脖颈后的发丝,把性腺暴露在了他的眼睛底下。
湿漉漉的花木气息一下子充盈了整个房间。
夏明之难以克制地想咬下去。
在遇到阮卿前,其实他的标记应激障碍从没有发作过,因为没有任何一个omega可以使他产生标记的欲望,他也根本不会陪其他omega度过发情期。
唯独阮卿。
这个才十九岁的,天真脆弱,仿佛一点风雨就能摧折的omega,成了他的弱点,他的命门。
让他无法克制的,贪婪地想拥有他。
然后他的病就发作了。
他恐惧于标记,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阮卿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生机,细白的后颈上是一枚血淋淋的咬痕。
一瞬间,他深埋于心底的抗据超过了他的情感与理智,让他变成了一只凶兽,用最残酷的方式对待阮卿。
他似乎听见阮卿哭了,可那哭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控制不了自己。
而等他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匆匆忙忙回到家里的时候,阮卿已经不在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道白边。
卧室里一片狼藉。
空气里还残余着信息素与欢爱的味道。
他闻见了阮卿的味道,是雨后湿漉漉的花园,但阮卿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只有刚刚被他打碎的花瓶掉在地上,碎裂成数片,里面的水弄湿了地毯,而蓝紫色的雏菊已经被碾压得不成样子。
他站在一片狼藉中,清楚意识到,他毁了阮卿最好年华里的一段憧憬。
所有人都说ao的结合代表信任与爱,是童话里的标准结局。
偏偏他不是个正常的alpha。
他亲手打破了阮卿心里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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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之伸出手指去碰了碰阮卿脖子上的颈环。
冰冷的防标记颈环。
他能感觉到阮卿爱他吗?
是能的。
但阮卿到底有多爱他,这爱能支撑阮卿再一次与他白头偕老吗?
夏明之的手贴着阮卿脖子里的颈环。
他心里根本一点底都没有。
自从他们搬回四年前那个公寓,他和阮卿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趋于稳定,表面上看甚至和四年前没有太多区别。
但即使这样,他也还是没有再闻见过阮卿的信息素。
他思念得快要发疯,但是这个颈环牢牢地阻断了他曾经最熟悉的气味。
阮卿一次都没有在他面前解开过这个颈环。
阮卿明确地说过,不想被他标记。
第四十七章 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