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重欢的表现颇为诡异,我有一种她是不是要耍什么阴谋的即视感。
“太后身体还好么,怎么不躺着休息?太医说毒都驱除了么?”
重欢一下子这么关心哀家,让哀家一阵受宠若惊,倒也回答地不是淡定:“太医过一会儿会来请脉,本就中毒不深,大约是没事的。”
说太医太医到,这次换了一个听说是重晔心腹的李太医来给我把脉,把了一会儿就笑意难藏恭敬道:“太后身体恢复的很快,余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只要坚持服药,就没有大碍了。”
我收回手,重欢就问道:“太医,太后果真没事了?”
李太医道:“回长公主的话,太后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重欢又问:“那若是本宫想让太后出去走走也没有问题了?”
李太医又道:“没有问题的,只要不要太多劳累按时吃药,出去走走也有利于身体恢复。”
客套完开完新药方,李太医被送了出去,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重欢说了什么,她好像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来着。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重欢轻松道:“过两日有戏班子来表演,不知道太后肯不肯赏脸陪我一起去看看。”
其实我对看戏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对重欢为何要找我看戏比较感兴趣。
重姝在旁边欢喜的很:“好啊好啊,我喜欢看戏的,母后我们去嘛。”
我应下。
重欢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我和重姝说话,一直到重晔过来才匆匆离开,重晔的本意是想留她下来用个晚膳,重欢就推脱说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我看着重欢才想起一件事于是就问重晔道:“说来,荣昌长公主岁数也不小了,既不搬出宫住公主府也不找个驸马嫁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合规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苛待长公主呢。”
重晔非要亲自给我弄药,拿着勺子倒腾了一会儿,看着我说道:“长姐嫁不出去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了,且不说长姐想不想嫁,谁敢娶还是个大问题。”
我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你看她那个女强人的样子,要真是个男儿身,一定不比你……”我差字还没说出口,已经被重晔一勺子戳过来塞了一嘴巴药,苦的我差点哭出来,愤怒地瞪着他,重晔若无其事道:“听话,先把药喝了。”
等他第二勺递过来的时候,我顺手一接,讪讪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这个关心人的样子简直是……太动人了……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中药的味道,重晔垂眉深沉片刻,连语气都深沉道:“其实我倒也希望长姐是男儿,这样她应该就能替我继位了。”
我喝药的手一顿,委实没想过重晔今时今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要知道我说这话那是大逆不道,他说这话是不忠不孝,要是我现在附和他一下,那我可能就要死翘翘,我尽力宽慰他:“也不是这么说,她有她的长处,你有你的短处不是么。”等会儿,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咳咳,我当即改口:“不不不,你也有长处,大大的长处。”
等会儿,好像又有什么不太正常的东西混进来了。
重晔眯缝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大智若愚,平日里用一种低人一截的思想来迷惑别人,实则内心城府颇深,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想多了,其实你是大愚弱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愚和弱智之间停顿了一下,区分了一下这是两个词。
其实他也没说错,我就这样的人,但是有一点他误会了一下,我内心其实真没什么城府,说什么就做什么,偶尔心血来潮就关心一下朝政顺带顾全一下大局,也没有刻意为谁做什么事,因为实在没人能让我特地为他豁出一下性命。
重晔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既然还是我继位了,那么我就该好好做好该做的事情。”
我忍不住感动地夸他:“好孩子……”
待喝完药,我问他:“说来,那刺客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重晔道:“卫勉已经查出来是西南灾荒后因为不满对灾荒的处理所以才造反来的乱党,他已经派人去查了,所幸的是规模不算大,打压一下安抚一下,恩威并施,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我在重晔的字里行间总能觉得他说话就是这般轻巧,好像什么事都能用一句话解决,比如“没事,这是小事。”但是又能默不作声地处理的井井有条。
我由衷地佩服他。
我开了一句玩笑:“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来,西南那里出人才,个个都武艺高强。”
重晔接过我手里的空碗起身放到旁边的桌上,背对着我说道:“你也觉得不对劲?”
我就诚实地回答:“先不论是谁派来的刺客,单看她们训练有素而且目的性极强,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要说西南那里是些什么人,是个人都知道都是些农民,能有多少想法,能那么大老远地跑来行刺一下?”
重晔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肯定没在笑,他就这么背对着我说话:“你说得对,那你觉得真相又是什么?”
我突然想笑,真相?真相都快贴到我脑门上了。我模棱两可地回答他:“不管到底真相是什么,既然刺客说他们是西南来的乱党就是西南来的乱党,别的真相……可能不适合在现在揭开。”
我觉得我说的够明白了吧,我觉得我挺大智若愚了吧。
重晔回过身来笑了笑:“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到这件事,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兜兜转转这么久,我蠢到去怀疑重晔给我下毒,为什么我就想不到是自家老爹想给我下毒呢。
我想起先前重欢邀我看戏的事儿,我就问重晔:“长公主邀我看过两日看戏,太医说我已经没事了,我可以去的吧。”
咦,我为什么要征求重晔的意见?
重晔重新走过来坐下道:“李太医同朕回禀过了,你中毒尚浅,也是下毒者有意不让你察觉的太快,所以每次下毒的量都很少,这样你就会慢慢的中毒,等真正察觉到了的时候,基本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自嘲道:“那我是特殊人群么,既中毒不深却还是几天内就有了反应。”
重晔停了停,神色凝重道:“宜珺,我跟你说一件事,虽然你知道以后可能会很生气,但是……我只想说,这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我觉得我好像猜到了些什么,心情尤其地平静,我道:“说吧。”
“我很早就察觉你可能被人下了毒,但是怕打草惊蛇,又没有头绪到底是谁要下毒害你,只好暗中调查。”
我更加平静:“所以呢?调查的结果是什么呢?还有蛇被你引出洞没有?”
重晔紧锁着眉头道:“你最后会吐血是我安排的。”
我微不可查地身子一怔,依旧和他四目相对,出重晔意料的没有生气。
我没说话也没表情,就这么看着他。
重晔好像有点不太习惯,甚至不确定地问我:“你……不生气?”
我皱眉反问:“我干嘛要生气?你不是说了是权宜之计么,所以是没办法的事情,反正也就吐口血,不碍事的。”
说实话,我没有撒谎,我确实没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是帝王,有人要对付他,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他为了查出些什么来偶尔牺牲个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没让人继续毒死我已经是很客气了。
只是……我想到了一个人,这次换我不确定地问他:“那这件事,摄政王知道么?”
重晔顿了顿,回答:“知道。”
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重晔解释道:“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宜珺心里应该也有主意了,这些帐朕都会记在心里,以后……一定会一起算……”
和重晔相处下来,我也摸清了他一些习性,一般他自称“我”的时候,都是在说体己话真心话的时候,也是放下身段的时候,一般自称“朕”的时候,都是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当然也包括生气的时候。
我揉着额角闭目:“哀家有点累了,皇上就和阿姝一起用膳吧,哀家一会儿起来再用。”
同理,我对他自称“哀家”的时候,说明我心情不太好了。
重晔没有说什么,只扶了我躺下,好心地替我掖了掖被角,我翻身过去背对着他,闭眼睡过去。
我能感觉到重晔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上门。
重晔要利用我中毒的事情查清楚我爹是不是要动手我没有意见,这还真是无计可施的办法,我没有生气也是真的,就是有点心痛,为什么在我刚刚感觉到重晔其实是个挺会关心人的男人之后让我知道其实他城府比我想象地更深,做戏的本事也不知道是深得谁的真传。
要知道他这样一个原本该和我是对立面且又这么好看的男人对我表达着关心是分分钟要拿下我的节奏啊,时常能惹得我一颗少女心砰然地那么动一下……
等会儿,我在……干嘛?
☆、哀家何时求面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深深的记得一句老话叫“虎毒不食子”,那我现在是算什么,一个马上整二十岁的太后居然在对一个马上整十七岁的小皇帝砰然一下心动?
我白天睡足以后大半夜就睡不着了,随口问李长德对“虎毒不食子”的理解。
李长德跟了我五年,从二十岁跟到了二十五岁,虽然不是个男人,但是思想挺开放,并且拥有一个技能就是八|九不离十的看出我的心思,然后给予我很好的建议,他一张脸也长得不难看,挺秀气,要不是被逼做了……唔,太监,应该也能赢个美人的芳心。
可惜了啊。
这时候,我觉得他应该能说出点什么来了。
李长德就打着哈欠坐在地上靠着床道:“太后,虎毒不食子是一回事,虎看不看上子是另一回事。”
我忍不住支起半个身子鄙视他:“你这话什么意思?”问完我就想到了我爹,这不是典型的虎毒要杀子的绝佳例子么。
李长德继续说道:“太后,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对咱皇上上了心?是不是觉得他很关心你?你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越来越习惯皇上了?”
我无意识地随着他的问题点头,点头点头再点头,觉得他真是说的太对了,说到我心坎里了。
李长德顿了顿,下了结论:“那么,好,您一定不喜欢摄政王了。”
我愣了半晌,然后抑扬顿挫地吐出了一个啊字,拍上李长德的头:“为什么突然就扯到阿湛身上了?”
李长德揉着脑袋道:“因为你的注意力正在转移,从前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提到摄政王一两句,现在你连半句都懒得提了,满口就是皇上长皇上短的,每天见面最多的也是和皇上,所以,摄政王已经在慢慢的从你心里退出了。”
我素面朝天地躺着听,居然还觉得李长德说的颇有道理,下意识地开口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自己也是希望如此,不过这也不能代表我喜欢上晔然了啊。”
这一次轮到李长德愣了,然后抑扬顿挫的吐出一个啊字,还是高八度的。
李长德倒吸一口凉气道:“奴才……奴才没说您喜欢晔……啊不,喜欢皇上啊……”
我跟着啊一声,喃喃道:“你没说啊,那我也没说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小皇帝了,我一个老女人看上他一个小伙子,这脸皮得有多厚哦。”
李长德捂嘴偷笑:“脸皮不一定要厚,先看有没有脸下得去手再说,等咱皇上长开了,一定迷倒万千闺中少女,不过这最好的时光都是和咱太后在一起,人家指不定多羡慕您呢。”
我摩拳擦掌:“李长德,你趁哀家病着就嘴贱讨打是吧。”
李长德身体猛地往后一坐,退避三舍,求饶:“不敢不敢。”然后挠着头苦恼:“不过……听说今日朝堂上确实有人提过,是不是要立后什么的,然后皇上生大气了。”
我疑惑:“生气?他生什么气?想给他娶老婆还不好了?”
李长德亦惊讶:“难道方才黄昏时分皇上来,没有同太后说起么?”
我道:“没有啊。”
当然没有啊,重晔那时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提起过,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生过一场大气的样子。
李长德不解:“那倒有些怪了,按道理说皇上应该会告诉您一下这事儿,好跟您分享一下愤怒的,本来今日处理着刺客还有您中毒的事儿处理地好好的,后来鸿胪寺卿就提了一句皇上是不是该考虑立后一事,皇上就扔了折子到他脸上,说现在非常时期,为何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太不顾全大局。”
我重复了一下:“有的没的?”然后笑了:“选皇后都成有的没的了。”
李长德:“太后您的关注点究竟是在哪里。”
我说话说累了,重新盖上被子接着睡:“不说了不说了,哀家累了,快睡吧,得赶紧把睡眠习惯改过来,不然以后就真日夜颠倒了。”
可即使翻了身闭了眼,我依旧脑袋非一般的清醒,脑海中闪过的永远是重晔的脸,我愤怒的甩开一张换另一张,依旧是重晔,甚至奇迹般的连萧湛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了。
我私以为,我要是敢对重晔动什么坏脑筋,且不说重家的列祖列宗不会放过我,就是当朝的那些人也没几个会同意,况且,我也没对重晔上心,不忙不忙。
到了跟重欢约了看戏的日子,我左抱重寅右牵重姝如约而至,宫里戏台子搭得很好,我坐在戏台子对面二楼的阁台上,重欢而至。
重欢一来先是一惊,然后是一愣,瞅了一眼正整个人趴在戏本上玩的重寅道:“太后怎么将阿寅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