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辛玉衍明白老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为预防老头子心虚地逃跑,她在捕捉到老头子动作轨迹以后,眼明手快地一个俯身,立刻就抢走了老头子护在手里的烤鸡。
如果是还在大元王朝,这种时候,他早就该对她吹胡子瞪眼了。但现在,他却只是一脸肉痛地看了看被辛玉衍随意拿在手里的烤鸡,然后颇为尴尬地对她讪笑着。
可别指望他是个心疼徒弟的好师父,他就是一个会为了一只鸡而跟徒弟翻脸的人。他现在不翻脸,只能说明他在心虚。
“我在华夏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在上界睡着好觉、吃着烤鸡?”
辛玉衍斜眼睨了老头子一下,语气淡淡,让人看不出她是真的平静还是暴风雨前唯一的平静。
“咳咳,别甩别甩!”
老头子见辛玉衍一边问着一边还随手晃荡了下手里的树杈,感觉心跳都快了几拍,连忙向着辛玉衍伸手,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眼见着辛玉衍把拿着烤鸡的手往后挪了挪,躲过了他已经探了过去的手,他只好讪讪地把两只手给缩了回来,讨好地对辛玉衍笑了下,“师父我这不是知道大徒弟你厉害嘛~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担心你啊,我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老头子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越说越上瘾,却在辛玉衍“嗯?”了一声,又晃了一下手里的烤鸡之后,连忙端正了态度,犯了错的小媳妇样的端坐在地上,“我有罪!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做!怎么能牵连年幼无知的少女呢?!”
言辞之间,十分浮夸。
上百年不曾再见过老头子的辛玉衍,猛地一下见到老头子这有点儿久违了、生疏了的一幕时,难得又找回了两百多年前那种不忍直视又无奈的心情。她很难想象,那佩玉的回忆里,老头子竟然也还曾有过那么光鲜亮丽的时候。
“老头子。”
蓦地,辛玉衍出声打断了老头子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哈?”后面一大串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猛地一下被打断了,老头子还没反应过来。
“身上有银子吗?”
辛玉衍又问。
“银子?你要银子做什么?”
“想买点东西。”
“这里不用银子,都用灵石的。”
说着,老头子使了个袖里乾坤,掏出了一个钱袋子,低头把手伸进钱袋子里扒拉了两下,“你知道我身上不留钱、穷得跟个乞丐似的。我身上就这么点了,你说吧,你要多少?”
“都给我吧。”
辛玉衍把没拿着烤鸡的手伸到老头子面前。
“那……”老头子直勾勾地看着烤鸡,“你能把鸡还我吗?”
辛玉衍只是笑。
最后,老头子捏紧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挣扎了一瞬,还是把目光恋恋不舍地放在辛玉衍手里的烤鸡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里的钱袋子也一并放到了辛玉衍的另一只手上。
“起来,带路。”
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辛玉衍把钱袋子丢到了自己的袖里乾坤的空间里去,。
“咱们去哪儿?”
老头子总算是把望着烤鸡的垂涎欲滴的目光给收了回来。
“去吃好吃的。”
辛玉衍这么说着,老头子果然立马就兴奋了起来,“嘿嘿!我可跟你说,锦绣街里的馆子可多了,里头有一家酒楼,里面的酒,那叫一个香!里面的鱼,那叫一个鲜!”
眼见着辛玉衍点了点头,老头子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他毕竟心虚,又加之念着辛玉衍手里的鸡和酒楼里的酒、鱼,便也没说什么,格外殷勤地领着辛玉衍向着他说的地方去了。
直到辛玉衍真的按着自己的意思点了菜,连手里的烤鸡都让人家店小二拿去装了盘再送上来,老头子这才悄悄默默地向着辛玉衍俯过身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徒弟,你……不生气啦?”
“你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我?”
等小二把去除了老头子啃过的地方的烤鸡放到桌面上,辛玉衍没有动筷,而是转过头,望着那盯着烤鸡目不转睛的老头子问了这么一句。
“嗯。”
老头子明显的心不在焉。
“你想让我不生气了?”
辛玉衍又问。
“嗯。”
老头子像是能抓到关键了,稍稍地把目光从烤鸡上挪开了。
“那就看着我吃吧。”
像是得到了老头子本人的许可,辛玉衍甚至终于对老头子露出了一抹真心地笑。
事实上,她本人并不重口腹之欲。只是她气不过老头子是抱着目的收她为徒的,所以,也就只能挑准了现在这没心没肺的老头子难得的弱点,予以他沉痛的一击。
说完,辛玉衍就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每当老头子的手快要摸上盘子的时候,辛玉衍一个眼神扫过去,老头子又忽地一下把手给收了回来。
哪怕,在收大徒弟为徒以后,他是真心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和朋友来看待的,哪怕他自己知道,他受过了虚情假意的执妄,便容不得自己对大徒弟的关爱里有半点虚情假意。但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他做的不够地道。
他从来都很温柔,在成为糟老头之前是,在成为糟老头之后,仍然是。
眼巴巴地看着大徒弟慢悠悠地吃着肉、喝着酒,老头子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不就是一顿不吃吗!等大徒弟气消了!他就两倍、三倍地统统吃回来!
哼!
qwq!
第93章 国外特辑(一)
似乎, 道祖辛玉衍这一生,还从来未曾出过华夏国门。唯一一次说要出国门,还是很早很早之前在《通灵之战》上, 因为彼时的华夏全面禁止了节目组在国内录制, 这才被迫把行程订到了国外去。然而,饶是那一次,道祖的国外之旅, 最终还是泡汤了。
这对于后来各国修道、天下大同的世界来说,难免给那些敬仰着首位飞升的道祖的、国籍非华夏的人们, 留下了深深地遗憾。
事实上, 很少能够有人知道,他们的道祖、辛玉衍,其实是出过国的。
说到底, 辛玉衍还是个自由人。她也不是任何时候、做任何事都会搅得轰轰烈烈的,非要闹得人尽皆知不可的。
去国外, 实质上只是她一念之间的想法罢了。
这个世界, 其实仅仅是华夏类同于大元王朝那个世界罢了。事实上, 大元王朝和这个世界的区别同样是十分明显的。就好比,大元王朝是一个完全大一统的世界, 而这个被称为地球的世界, 是有着各式各样的、不同的其他国家的世界。
辛玉衍并没有忘记,在一开始答应这方世界的天道去参加《通灵之战》的时候, 更多被天道打动的, 是天道曾与她说过, 这个世界除了类似于修道者的道门子弟之外,还有各式各样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其他术士。
一开始,她是抱着帮帮天道、顺便看看那些她不曾见过的术士们的术法的心情参加着《通灵之战》的,但着实,是她有些过于低估天道所说的“这方世界的术士几近断了传承”这一句话的意思,以至于后来,她一个不小心,就把《通灵之战》变成了她的个人独秀。
好在后来她建了凌云宗,宗内的事物总有那些她从镜湖世界里拐回来的大龄徒弟们处理,她便也得了闲。修炼之余,闲来无事,她便想着把那些他们见识过的术士给再好好见识一道。
她首先是从华夏邻近的几个国家出发的,日本的阴阳师、泰国的降头师、印度的巫师等等这些,她统统去了解了个遍。
老实说,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的某些术法确实算得上是邪门,但对于修道者来说,他们也不是做不到,于是走马观花般看着看着,辛玉衍的心思也就渐渐淡了。
她不在执着在亚洲,换了个方向,往西方去,准备看看西方是否会有些格外不同的。
而她去到西方国家的第一站,却并不是离华夏最近的俄罗斯,而是英国。
当全世界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再一次因为英国恶劣的天气而被迫停飞了的时候,只有辛玉衍一个人轻忽缥缈地飞在英国阴雨连绵、乌云遮蔽住了所有月光的夜空上。
英国人除了还未彻底成熟的年轻人外,大抵是很少有人极度热爱夜生活的。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夜里,也许,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要比冒雨去夜店狂欢,要更让英国人们开心一些。
当然,这仅仅是对于绝大部分的英国人来说。
从天上落下的大雨,半点也落不到辛玉衍的身上去。她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上,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磅礴的雨夜里,想要找些什么稀罕的灵异事,却半点找不出这座城市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emmm……
也或者有。
辛玉衍脚尖顿下,轻轻停在了一家从外部看来稍微有些破烂、充满了街头风格的酒吧面前,透过灵敏的听觉,听到从酒吧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们不住狂欢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她一路走来,见到的所有酒吧里,位置最偏僻、却参与狂欢的人最多的一家了。
总有些人的想法是难以捉摸、偏爱在这样无比阴郁的天气,来到这样气氛无比火热的地方的不是吗?
辛玉衍这么想着,抬了抬脚,想离开。毕竟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一个地方,声响巨大的音乐伴随着剧烈的节奏敲打在她的心里,让她难得地有了些微重锤落在心上,且力度重道意欲将鼓面锤破的焦躁感。
她并不是难以忍受,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所以,她想离开。
但当她抬起脚步,准备迈着步子离开的时候,她却发现,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离开。因为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家酒吧有些不大对劲。
直至如今,她的直觉,还从来不曾错过。
皱了皱眉,辛玉衍在心里纠结了大约一瞬,最终还是重新将身子对准了酒吧的正门口,抬脚迈了进去。
相比于前头路过的那几家略显清净的酒吧来说,这家酒吧或者并没有那么正规,它的门口并没有守着小侍,没有人区分来到酒吧的人是否成年。
这酒吧的门就这样开着,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身份,只要你想来,你随时都可以来。
长及脚背的裙摆,在辛玉衍迈步走上楼梯间,总是拖落在台阶上,辛玉衍也不管,一身素紫色的精简长衫,在走进酒吧以后,总惹得那些或调着情、或热着舞、或饮着酒的人们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或是因为她是酒吧里难得的亚洲面孔,或是因为她身上明显还区别于他们对一般常见到的华夏人的穿着认知,总之,他们都在看着她。
而辛玉衍,她早就熟悉了人们这样的目光。
她游刃有余地将那些目光从自己的身上屏蔽掉、视而不见,挑眉抬目间,似是不经意间将灿若星辰的眸光从人们的面容上扫光,却是暗暗将着酒吧里面的情景打量了个遍。
和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模样完全不同,着酒吧里头的装修倒是金碧辉煌的。甚至每一个卡座里头的人,看起来都像是颇有身份一般。
光从酒吧的外头去看,你大概很难想象,或者你的上司、你喜爱的名模、明星,会来到这样一家看着有些掉档次的酒吧。而当你走进这酒吧,你大概就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来了。
此时,辛玉衍的心里,大抵是这么感叹着的。
事实上,她不是感受不到隐藏在那些试探打量着的、好奇的目光里的那几束显得有些格外炙热的目光。那几束目光虽然也有打量和好奇,但与其他人相比,那更像是在把她当做是某种猎物,将她视作他们的所有物了。
随意扫视着的目光收回,辛玉衍重新抬步,走到了吧台边上落座。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呢?”
调酒师笑得很迷人。
此时的辛玉衍再不是刚来这个世界时,一点英文也听不懂的她了。她要是想学什么,那都是学得很快的。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如何如何强悍的语言天赋,而是得益于她过人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
来到酒吧里一般都会喝什么呢?
辛玉衍不大清楚。
她只看着调酒师在她来前为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人调的那杯艳红、半透明的酒,忽然抬了抬下巴,“帮我来一杯和他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