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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地一声,屋子里陡然一静。原来是陆漫漫站起身来,带倒了她跟前放着的那杯茶。她把茶杯扶起来,咬牙说秦萌萌,我要和你离婚!你你你,你实在是恨了一声,奔到门口,拉开门冲了出去。
  宋若愕然地望着她离去,转过头问身边这个,你们,什么时候?
  秦萌耸耸肩,假结婚。都是妈咪逼我的。她要再婚,就说得先给我找个伴儿,不然不肯结。我继父求了我几个月。我这情急之下,只有找到小陆凑合一下子。等我妈咪把事儿办了,我就去注销这次结婚登记。朝门口看一眼,这笨瓜,不会当真了吧。
  宋若内心无力。看了一眼门边放着的两把伞,唔了一声待会儿有暴雨。
  秦萌脸上一白,多大?说着站起来,伸长脖子朝窗外望,脚下轻微地跺了跺。
  宋若心里有点好笑,扶着她的肩带她走到门边,从两把伞中抽出来一把浅蓝色的递给她,去吧。
  对不起啊小姐姐,我真不是故意吐的。石艾伦靠在病床上,羞愤欲死。
  和孟璟告完别,还没等她转身,就哇啦一声吐了一地。
  关键是他整个飞行途中也没吃什么东西。却吐得那么煞有介事,心肝脾肺都呕出来的架势,吓得孟璟当场打了120。
  孟璟把他送到最近的三医院急诊,现在挂上了水。
  我虽然嫉妒你有对象,可我绝不是此等阴险狡诈之徒,故意制造事端来耽误你们团聚,真的就是赶巧碰上了。石艾伦捂着脸,你看这天都黑透了,你快去给你太太准备生日惊喜吧,我不重要,我一个人可以的。谁让我没人爱呢。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孟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没事啊,我等你打完。
  其实她也有了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对于见到老婆这件事,既感到一百万个兴奋,同时又感到一百万个大写加粗的害怕。双重情绪的冲击下,反而是坐在这里陪一个素昧平生的飞机好友打点滴比较容易。这几年她习惯了静坐思考,此时此刻,她在心里默默温习若若的样子。她细腻的发丝,纤细的手指,掌心柔嫩的温度,她的面颊,白里透着粉,阳光下看,还会发现有小绒毛,像一只可口的水蜜桃。还有那天晚上,在露营的帐篷里,她的小药瓶子紧紧地抱着她。她怀里温暖又柔软,是家的感觉。她把家抛在身后远去了。现在她又想回来,回到那个柔情蜜意的怀抱里。抽离了来看,还是很任性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够撒娇耍赖的对象,也就只有她而已。
  打完点滴出来,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明月高悬。
  还有其他要帮忙的么。孟璟淡淡问。
  没了没了,你快去吧,我真的抱歉。平时我没这么怂的,可能是回到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有磁场感应,所以吐的那么认真。石艾伦擦汗。
  孟璟微微一笑那我去了。你多保重。
  她走了两步,身后的男生又叫住她,哎,小孟璟。
  ?孟璟回头,为开头那个小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没事,就是,石艾伦挠挠头,如果你媳妇不原谅你,你就跪键盘。买个机械键盘,跪起来特别疼,多跪一会儿,她就心软了。
  孟璟忍不住勾唇一笑,点点头好。
  秦萌接伞之前还别扭了好一阵子,最后说了一句我得把人平安带回去,还说了声会马上回来,说着带上门走了。
  新招的助理有点孩子气,总说,若若屋子太小了,该换个大别墅。不然狗仔拍到了要瞎写,说你财政危机。
  宋若觉得没必要。
  刚经历过热闹的封闭小空间,格外有种荒凉的感觉。
  一个人待着,并没有觉得怎么样,现在人去楼空,就显得有点凄凄惨惨戚戚。
  要是换成个大房子,那更加凸显出这种寂寥来。
  宋若跪在小地毯上,收拾洒在地上的茶水。
  门铃又响了。
  这回宋若淡定了许多,她叹口气,一边打开门一边问落东西了?
  第95章
  秦萌下楼才知道有人被骗了。要么是若若被天气预报欺骗,要么是若若骗她。没有暴雨。屋外边正在下雪,窸窸窣窣的小颗小颗的雪粒子,悄悄的,像是怕惊醒人间的精灵,她一眼看见笨瓜正在马路对面疾步朝这来,她站住了,着眼于旁边的一辆车。车身表面被白雪所覆盖,像是糕点师手抖倒多了糖霜,厚厚的一层,车的底色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是坐在里边的人,秦萌是认识的。
  她看一眼站在人行道对面的小陆。红灯显示还有三十四秒。她走过去,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徐徐地摇下来。
  秦萌对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hi。
  谢琼眉眼沉沉地看着她。
  秦萌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缝,像是狡黠的小狐狸,今天她生日,但是家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你确定要一直等在这里吗?
  谢琼依然没说话。
  你很懦弱你知道吗,我算是没有办法,鞭长莫及了,你呢,这都几年了,你居然还只落得个在下边默默等候的下场,连上去敲个门的胆量都没有吗?秦萌拢了拢领口,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成王败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不过你不主动,割你肉的就是钝刀子,和凌迟处死差不多。还不如正面对抗,死个痛快。
  车里的人虽然依旧靠在座椅上,眼珠却动了一动。因为天生是一张扑克脸,有表情是难得的。已经算是非常动容。
  你知道孟璟和你比强在哪里吗?若若一开始也并没有很喜欢她,是她一次次地破开了她的防线,甚至跟着她当演员,强行把自己安排进她的世界。而你呢,连上去刷个脸的勇气都没有。在这下面等,等一辈子也没有意义的。只能感动你自己。
  谢琼有些人天生喜静,不如你活泼好动。
  我呸。你讽刺我啊,说那么好听。还不是因为最爱你自己。不过怕遭人拒绝丢脸而已嘛。
  谢琼脸上终于漫上一丝笑意,怕丢脸有什么不对?你这么热心地说服我,又是什么居心?
  哈哈哈,我就是站这里无聊,再说了,你帮我把若若那个榆木脑袋整变心了,再等孟璟一回来,bang!你们鹬蚌相争,我不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
  秦萌萌。不远处冷冷的声音响起。
  秦萌抬头看了一眼,哎哟,你回来啦。
  陆漫漫脸上常有的笑意却不见踪迹,她的脸就像这天气一样冷。
  秦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张。也不晓得刚刚的那些话她听到多少,接着她仔细回想了一遍,似乎也并没有哪里说得不妥当。于是站直了,将手中薄荷蓝的伞撑起来,走吧,我们去陪若若把生日过完。
  你有伞啊。陆漫漫继续冷酷,那我是白担心了。你爱去哪去哪。
  说完转身,往刚刚的人行道跑过去,跑得太快,地上新雪容易打滑,冷不防摔了一跤,咚的一声落地十分结实。秦萌听得嘶了一声,闭着右眼将脸往后缩了缩。这一下肯定很疼。
  但是地上那个很快爬起来,接着跑。红绿灯正好由红转绿,她就这一口气奔到马路对面去了。
  秦萌有点愣神地望着她远去,下意识跺了跺脚这笨瓜。
  谢琼朝她看看,微笑着摇摇头。
  笑什么笑。秦萌瞪她一眼,真没用,你就在这耗上一辈子吧,撬墙角不趁现在,等孟璟回来你还有活路么你。说完举着伞就走了。
  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互相影响的。秦萌虽然人长大了,性格却变得亲和淳朴了起来,话也比较接地气,估计是受方才那平地摔跤的娃娃脸的熏陶。
  谢琼朝楼上暖橘色的灯火看了一眼,又看看车上的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先前她并没有听从盛雪的建议,将她送回家。她直接送她去了音乐会。
  这位著名钢琴演奏家三年一次的巡回演出,火爆程度超乎想象,粉丝之狂热,唯有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可与之一战。人民物质生活极大丰富时,精神文明就蓬勃发展了。哪怕是这样放在之前称得上小众的音乐演奏会,也逐渐成了为雅俗共赏的存在。她们到达时,礼堂里除了她二人的位子,已经座无虚席。演奏一开始,谢琼就知道,这人火成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的。确实优美,有安抚人心的功效。然而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旁边的盛雪却拉了拉她的衣袖,率先起身去了外边。
  她跟上去。在礼堂外冷冽的空气里,她问怎么回事。
  我很感激你陪我来这一趟。盛雪目光幽幽的,我也想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陪伴。但是我不能。
  谢琼记得自己默住了。
  如果你那一车礼物是为我准备的,你就留下来。可惜不是。盛雪耸了耸肩,又抬手看了看手表,抬起头来,继续说以往你给她送东西,都被我挡下来,你想约她,也总被我搅黄。但是今天,我生孟璟气了。我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地夹在中间。我算是个什么呢。一开始我算是圣母心发作,想保护我们家抹香鲸,现在搞得自己搭了进去。我得先撤了。你也不用再为难。你想追若若,就大胆去追。只是,唯一的底线,不要让我转交东西,不要让我做你们之间的传声筒。
  她说完了,两个人都站着没有动。
  盛雪再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有些故作轻松距离若若生日过去还有一点时间,你,抓紧点。
  她不知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开到这里。心里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为谁。
  后备箱那一蓬蓬散发着冷香的玫瑰。
  将宋若叫下来当然是不合适的。太冷了。
  她还真不是怕拒绝。但是好像,习惯了在这样一个距离静静地看着她。有时候她怀疑自己对她的喜爱,就好比喜爱一朵花和喜爱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一样,只要沐浴着她的光辉,那么心中每一寸都是柔软的,其实说到一定要占有,那也未必。她反而有点怕自己的鲁莽会亵渎了她。可假如她要被别人所拥有,也不行。她知道太阳无法为任何人私有。她一定要跌落凡尘,最好还是跌在自己的怀抱。
  孟璟消失的那个夏季,她感到一丝可耻的庆幸。她不知道自己母亲有没有从中做手脚,总之她那一丝不近人情的喜悦是不容否认的。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若若开启了地狱工作模式。她上过很多采访,却从来没有借助媒体的力量找过孟璟。她好像根本决口不提她。一开始自己是放心的,慢慢回过味来,这才最绝望。
  已经纠结迂回了太久。
  她捧着一束花上楼。
  若若打开门,显然误以为她是秦萌,带着笑说落东西了?见了是她,表情慢慢转为惊异,咦了一声表姐怎么过来了?
  谢琼将玫瑰递上去,生日快乐。
  宋若接了花,道谢。装作低头看花的瞬间,她有点为难。时间太晚了。不请人进来,太过冷漠。请她进来,又显得怪怪的,十分不合适。她因此决定说自己要睡了,明天再请她和盛雪吃饭。
  她还没来得及,谢琼就先提出来渴了,我能不能讨杯水喝?
  屋子里暖融融的,有种清新的果香。
  宋若问有柠檬茶和薄荷茶,你喝什么?
  都好。
  宋若便往一个杯子里放了柠檬茶包。
  毕竟夜深了,还是不要喝薄荷这种刺激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到了鲸鱼。今年这个生日感应格外强烈,总觉得她就在附近。鲸鱼被问到这种问题,一定是从身后抱过来,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然后说
  她浑身一紧。
  真有一双手从身后抱过来,将她搂在怀中。下巴也恰好搁在她肩上。
  没来得及放杯子里的茶包啪嚓掉在了地上。
  鲸鱼的表姐在她耳边说若若。
  宋若想挣开,但她发现自己四肢无法动弹,僵住了。
  谢琼轻轻道我
  门铃响起来。
  宋若松了一口气,指尖扶着前方的流理台,说了句表姐,我去开个门。
  谢琼还静静待了半分钟,没有动。她心里忽然有种预感,这是和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她在她脑后的秀发上吻了吻,鼻尖埋在她的发间,然后她松开了她。
  宋若这次长了心了,不再像前两次那样莽撞,开门前先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外边是个快递小哥。穿着黄色的工作服。
  宋若开门前先围了条红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
  请问是小药瓶子女士吗?快递员脸红红的,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所浸透。
  宋若愣了半天,心里轻轻地呵了一声,在他的掌上电脑上签了字。快递员将一个巨大的盒子替她搬到屋子里,宋若对他再三道谢。
  门嘭地一声关上之后,屋里面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巨大的箱子吸引住,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明天有个画展,若若一起去好不好?谢琼率先打破沉默。在这个快递来之前,拜雪夜所赐,两人之间似乎是有些暧昧的氛围了。可这个大到简直犯规的快递盒子,长方体,让一切都恢复了板正,半空中还有种奇怪的能量流动,她不得不重拾严肃的口吻说话,你真的应该放假了。
  宋若看着那硕大的纸箱子,没来由地觉得气闷,本来第一反应是婉言谢绝,结果她却面朝那个大纸箱,嘴里答道行,我和导演请假。
  我和他说。谢琼将沙发上的外套拿起,往门口走了两步,睡到晚点起也没关系。我来接你。
  好的,开车小心。
  今晚上这屋子里迎来送往,真热闹。
  关上门后,宋若抱着胸,围着那个巨大的箱子转了两转。半晌拿剪刀过来拆了盒子上的缎带。再踮起脚尖来,把上边贴的胶带也剪断。然后慢慢地掀开了盒子,像是揭开一个谜底。
  里边一颗脑袋徐徐地探出来,宋若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仿佛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很平静地近距离望着这张在记忆里复刻了无数遍的脸。她设想过重逢的场景,她可能很想揍她一顿,可也说不定她会更想抱住她,亲吻她。结果她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冷飕飕地问了一句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