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上,有黑衣的魔君漫不经心地朝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令他心湖在霎时冻结,神魂战栗几乎要在无形威压下被碾得粉碎,死寂的气息刹那间便自他双眼中蔓开。
一瞬过后,那令人绝望的压制如潮水般褪去,首领颓然倒地,浑身颤抖不已,满脸惊惧地望向天顶。
那两道剑痕早已消失无踪。
但那禁卫军首领眼中的恐惧却越来越盛。
他低声喃喃着,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意。
“他们早就知道了……”
知道神皇破境不过是个幌子,中洲皇都三千里禁,实则别有所图——
所图甚大!
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要做一件千万年来都无人敢做的,疯狂至极的惊天之事。
这位中洲皇帝要开启中洲皇图阵,一举击杀那两位刚刚现身于世的圣人!
……
……
“一回生,二回熟,景钰在盘算怎么杀你我二人时,倒还真是熟练得很。”中洲皇宫内,萧崇琰降落在那十二龙柱前,轻声笑着开口,“我教出来的学生,有野心,有手段,亦有胆量,还算不错。”
顾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脑子不好,跟错了主人,这也是你教出来的?”
萧崇琰顿时被噎住,停在原地,神情无辜地朝顾璟看来。
顾璟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像是完全不想理会自己脑子仿佛有点大病的师弟,转身就走。
“还不跟上?”
他走了几步,见身后还没有人跟上,停在原地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说过多少次没有下次了,嗯?”
“……哦。”
萧崇琰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顾璟的身旁。
他的眼中跳动着明亮的笑意。
“中洲皇图阵,名不虚传。”
他们此刻身在通往中洲皇帝所在乾元殿的神道,不过短短千米,却是中洲皇图阵的所在。
十二龙柱分列神道两旁,五爪盘龙绕柱而上,身躯绵延万里不止,尽数没入地底,将整座皇都围拢在内。
历代中洲皇帝的皇气汇聚于此,佑护中洲皇族后代。
中洲皇图阵,是三族四家大阵中最简单直接,杀力也最大的一座阵法。
若是操控得当,便连神无境大修行者也难逃重伤的结局!
无形皇气自龙柱下升起,化作威严高渺至极的神像,沉默而肃然地看向神道上身形渺小的二人。
十二龙柱,便是十二座帝王神像。
……
“嗡嗡!”
不行剑在萧崇琰手中兴奋地嗡鸣作响,跃跃欲试,引得一旁九逍剑与清商伞也开始低低轻吟起来,三道剑吟同时响起,显然都对这大阵很感兴趣。
——对拆了它很感兴趣。
“以为这里是自家地盘?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大了?”萧崇琰笑骂一声,把金色的剑识小人按进剑身,“再等等,有的是你们撒野的机会。”
顾璟瞥了他一眼。
那眼里的意思是“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萧崇琰理直气壮回望,脸上神情满是理所当然。
那也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在四面十二座神像满怀杀意的冰冷目光下,师兄弟二人却是毫无顾忌,好一番眉来眼去,仿佛根本没有将身周浓郁得已呈实质的皇气放在眼里。
那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模样,不行剑看了也要受不了。
“啊啊!”
剑识小人跳出剑身,抗议般冲着那两人挥了挥拳头,沿着剑刃一路小跑,化作一道浅金的剑辉落在剑尖,遥遥对准天顶神像。
无形杀意顿起,凛冽无双,直指苍穹。
——身为剑修谈什么情缘!主人都不肯自己出剑了!
“嗡嗡。”
高高低低的剑吟声在神道上回荡不已,两把本命剑悬于半空,剑刃相交,如在交流般微微颤鸣。
数息后,萧崇琰与顾璟两人的本命剑各自分开。
锐气无双的剑意于在下一刻迸发!
——我们可是世间最顶级的飞剑,哪里用得着他们出剑。
——小九/不行自己就能出剑!
两道雪亮的剑光同时掠向高空,一往无前直刺向那高大神像!
剑光突破空间,瞬息而至神像眼前——
“啪唧。”
而后被那神像伸出手,轻描淡写地一掌击飞。
“嗡嗡!”
剑势去得有多快,这一次逃窜而回的速度就有多快。
“啊啊……”
不行剑羞愤至极地躲进了萧崇琰心湖,再也不肯露出头来。
没有萧崇琰与顾璟的操控,只凭两把本命剑自身之力,所能用出的至多也不过是寻常抱一境的一剑。
在中洲皇图阵下自然不够看。
萧崇琰与顾璟神情自若地看着两把本命剑落败,甚至还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调侃起了自己的本命剑。
“不行啊,你这降落的姿势可不是很优美……我们九章剑决里似乎并没有‘倒栽葱’这一式呐?”
萧崇琰坏心眼儿地打趣着把自己埋入心湖的不行剑,指尖释出一缕剑气,戳了戳剑识小人露在水面外的小屁股。
“还是练剑不够,是不是啊……不行?”
顾璟的点评则要认真许多。
“去势太急,剑势太满,以十分力攻击,则难以回转,后继无力。”落河学府出了名教书极严厉的景珩仙尊一点儿都没有客气,“心浮气躁,自鸣得意,连你们主人当年的三分剑意都达不到,还想着自己出剑?”
“再练百年。”
两把本命剑呜咽一声,焉搭搭地垂下剑尖,被萧崇琰收进心湖,不再直面冷酷无情的老师。
相比起本命剑的无精打采,萧崇琰却显得很是兴致勃勃。
“皇图阵这般运作,用于修行确实极好,师兄高明。”
他欣赏地看向顾璟,心想能将中洲皇图阵拆解出这般作用,不愧是自己的师兄。
顾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萧崇琰的恭维。
“以后若沧澜无战事,可令那些小辈于阵中修行。”
好好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萧崇琰点头赞同。
“此间事了,便让小奇、十一、凌容青和页安这些年轻人入阵修行。”
这是他们身为前辈的关怀。
两人说话间,俨然一副随意支配中洲皇图阵的模样,而那话中的意思,却像是中洲皇都天顶这道大阵——已然为顾璟所掌控!
“呵,还未将我这个主人赶走,便已经在想着如何将主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了么?”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神道尽头的九重高台上有人负手而立,身着帝王冕服的中洲皇帝冷笑着开口说道:“夺取皇图阵,在朕的殿前堂而皇之干涉中洲内政,圣人不问天下事,两位今日是要破禁吗?”
萧崇琰与顾璟走至神道尽头,御风而起,悬于空中,与中州皇帝遥遥相对。
萧崇琰的神情间满是遗憾。
“圣人不问天下事,圣人可裁天上事。”顾璟淡淡地开口,目光中不带一分情感,“景钰,你勾结鬼域,背叛沧澜,已经失去中洲皇室先祖的眷顾,皇图阵自然不会再听从你的命令。”
景钰犯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让顾璟进入大阵!
两人先前在神道间停留时,顾璟便是以神魂向中洲皇室先祖告祭,将景钰所行一一揭露,自景钰手中收回了皇图阵的控制权。
顾璟转世后,虽已不再身负景氏皇族血脉,但圣人自有神通,仍可令先祖认可自己的身份。
而更重要的则是——
唯有真正心向中洲的皇室后裔,才能得到承认。
背叛自己的血脉,背叛自己的土地者,将从此失去景氏皇族的庇佑。
眼前这位中洲的皇帝陛下,恐怕早已遭受皇图阵反噬,已是穷途末路!
“过去的事我也懒得再问。”萧崇琰漫不经心地开口,朝自己曾经的学生淡声说道,“成王败寇,你已经输了。谋划数千年,到此为止。”
“景钰,若你就此停手,便允你自我了断。”顾璟在他身旁接着开口,向沧澜的叛徒下达九天的裁决。
圣人可裁九天事。
萧崇琰与顾璟是整座沧澜天下认可的圣人,九天之下他们不会插手,而九天之上,他们皆可决断。
“输了,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