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马路的时候,白玉英抬头看了看红绿灯, 忽然耳边响起急促的惊呼声音,随后是一股大力袭来。
……
“找到人了吗?没有?那暂时也没办法。嫂子那边,哥哥是不是多陪着一阵子。还有嫂子爸爸那边?是,我知道了。”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舒曼怔愣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放下话筒。
谁能想到,好好的马路上,突然会有失控的汽车袭来呢。
龚琪拎着热水壶在门口晃了一下,这才走进来。
看到他,舒曼忙起身道谢。
“这又不是什么事情。”龚琪摆摆手,这私人电话,他们可没少打。按理说这舒老师是陈锦州的对象,来打电话,基本上没有人会拦着。
但从他们这装了电话至今,一直不见她来打过电话,就是急事也是循规蹈矩地跑去邮局那边。当然邮局那边也是而已打电话,但介绍信这些少不了,比较麻烦了。有些厂子里也是有电话,不过完达公社这个地方,哪有什么厂?
算算除了公社、邮局、供销社、学校,也就他们这边才有电话机了。
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
舒曼又是看到电报内容急眼了,才打电话去了舒安的厂里。
她也是试试运气。
好在舒安,也是回来继续请假,正好赶上。
说起这事,舒曼都不知道怎能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忙着她,过去好几天了,白玉英都要出院了,才打个电报说了一声。
电报能写几个字?舒安又不想让舒曼担心,更加言简意赅。
也就是舒曼觉得不对劲,按着舒安平时打电报的习惯,又因为郭世宝的原因,心里迟迟不能心安,这才跑到公安局里打了电话。
她刚才都想问,是不是她不问,舒安就不说呢?
当然也不是如此。
舒安挂断电话,就看到直属领导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几乎是一闪而过。
他垂了垂眼,捏了捏手里的话筒,说了继续请假的事情。
“你放心,厂里开过会了。你之前忙起来别说周末了,大晚上的都在加班呢。上一回的研究成果也已经送出去了。舒安啊,你有个准备,说不定要调你去专门的研究所里。”国家这个时候选拔人才已经不拘一格了,隐隐约约的,有些之前几年,十几年被打倒下去的人,慢慢也有了平反或是所谓戴罪立功的机会。像舒安这样虽然只是高中毕业的证书,可因为政治和时势的原因无法前去大学深造而因此埋没的人才不在少数。
因而舒安的情况,虽然特殊,但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谁能想到几个电子元件,最后竟然对那些电器的性能上产生改进的作用呢。
说起来这还是大功劳呢。
看着面前的舒安,不过二十出头,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伯乐一般,能提拔优秀的人才,厂里对他也是有奖励的,以后升迁转职都有好事。
如此一想,他拍了拍舒安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也别着急,你岳父的事情,有希望了的。”感受到手下的身体一震。
那领导笑笑,拿起舒安的请假条离开。
舒安等人走后,眼里才露出一丝喜意。
他不是有意瞒着舒曼。
实际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几乎让他□□无暇。
妻子出事的时候,他在厂里,事后得知,也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却是因为白父那边传来消息,他和白叔被一班人带走了。
舒安很想立刻赶去医院,但却不得不隐去行踪,免得被人看出破绽,偷偷地摆脱掉跟踪的人,找到白父留下的东西,一部分毁掉,一部分偷偷寄出去。
再做完这一切过后,才来得及赶去医院。
白玉英摔倒之后,就小产了。
就是舒曼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听到后,心里都格外沉重。
何况当事人呢?
只是当着舒安的面,哪怕只是电话联系,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舒曼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要不要安慰。
千言万语,似乎只能化为让他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除了公安局,舒曼去了副食品店和供销社。
陈锦州过来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好久,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偷偷打开门缝,屋子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
他走了过去,看到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再看着地上放着的还没有收拾的东西,忙走过去,拿走舒曼手里的刀:“够了,再多就浪费了。”
舒曼差一点把刀甩过去。
陈锦州的手更快一些。
她愣了愣,就被抱住。
陈锦州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没能在这种时候陪在她身边,他回来前去了公安局,已经从龚琪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龚琪也不是故意偷看或是偷听的,而是舒曼走的时候把电报落在那里了。
这得情绪多恍惚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否则以小姑娘的性子,肯定会回去拿回来,只怕现在都没有想起这一茬的事情。
龚琪只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锦州也猜着和舒家有关。
或者说,和一直以来小姑娘担心着的郭世宝有关。
但事实却是大不相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郭世宝扮演的不是加害者的角色,反而是他救了白玉英。
倘若不是他,白玉英根本来不及逃开失控且加速了的汽车。
可通过调查,似乎也可以看出,郭世宝跟踪白玉英一整天了。
舒曼抱着陈锦州,闷声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更早地发现那辆车呢?”若是再早一点,是不是白玉英有可能保住孩子呢。
舒安电话里没有说,但舒曼可以想见,白玉英有多伤心,父母那边有多难过和自责,而哥哥,哥哥就更别去说了。
他既是丈夫,又是儿子,还是那肚子里胎儿的爸爸。
“算了,是我太贪心了。”没有去等陈锦州的答案,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郭世宝救了人是真的,舒安查到的消息,郭世宝再推开白玉英后,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上海了,反正郭家那边,听说郭母死后,几个兄弟姐妹为了钱财反目,放着郭母的尸体不顾,还是郭世宝回来办了丧事,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舒曼想着知青点里的事情,不愿去猜最坏的人性。
他救了白玉英就是事实。
“部队里已经通告他做了逃兵了。”陈锦州说着打听到的消息。
舒曼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求情帮忙的话。
别说陈锦州办不到,就是可以办到,估计也要通过徐老他们。
而徐老……
想着历史上数字帮粉碎的时间,舒曼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人变得更加焦虑起来。
陈锦州只以为她是因为舒家的事情,只能跟体贴和耐心,在局里的时候,有机会就打电话给舒安,从而得知了一些后续的消息。
白玉英在休养几日后,不肯住在医院里。
在医院里,她也只能日以继夜地流泪,特别是在后头知道白父的消息后。
最后还是,舒母拍板把人接回家里去照顾。
白父那边,舒安一直没有接到什么消息。
但等他去了某个需要签订保密协议的研究所里,有人给他透露了消息。
白父出去干一件事情。
成了,就是真正的戴罪立功。
当着电话,很多事情,不能明说。
陈锦州私底下猜测,这几年外头陆续有爱国人士帮着运送和购买一些机器回来。作为以前是上海一霸的白家,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渠道。
只是国家监控太严,而白父想着报仇,断然不可能出国。
但若是国家给了保证呢?
这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情,陈锦州在心里转了一个弯,没有告诉舒曼。
日子到了十月,天气渐渐开始冷起来了。
舒曼已经穿起了风衣,款式没有像后世那样,不过据说在港那边已经很流行了。这是白玉英让人做了寄回来的,一起的还有夹杂在衣服里的字条。
很多事情,白玉英找不到人去抒发。
舒安不是不行,但自从签订保密协议后,他更加忙了。
白玉英心里是不满,是委屈的。
按理这样的话,同舒曼说也不合适,毕竟已经成为了姑嫂的关系。可联想到杜鹃也怀孕了,白玉英甚至连自己小产的事情也没敢告诉对方。
舒曼呢,只能尽力而为地爱安慰和疏导,话题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道读书的事情。
这一回,舒曼已经不是那么遮掩了。
局势的变化发展是明显的,有眼睛看的人,能猜出来不是少数。
许是真的被舒安刺激到了,白玉英也不再成日无所事事地,不是逛街就是逛街,慢慢也着了书回来看。偶尔几次,舒安回来看到挑灯夜战的妻子,心里觉得有趣又是心疼。
终于在收到白父让人传来的字条,带回来塞到白玉英的手里。
那一夜,舒安被搂着又哭又笑。
夫妻间的风波,总算是稍稍过去。
这让一旁看在眼里,只能焦急的舒家父母也松了一口气。
等外面的狂风暴雨却渐渐起来。
舒曼看着陈锦州忙进忙出,那头顶上的乌云一点点聚集起来,似乎……下一瞬,就是暴雨袭来。
红旗村那边,徐老来访的客人也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