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只得三声,昭示主峰召集各峰长老前去议事。
赤书焕从石阶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给他大师兄先比划一个大拇指,“说辰时就是辰时。大师兄,算命这事儿,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陆僭大概彻夜没睡,脸色算不上好,但立即把赤书焕拉起来,召出太微剑,御剑而去。
又过了半刻,三个年轻人鬼鬼祟祟地爬上山峰,鬼鬼祟祟地走入仰启洞渊。
阿太颤颤巍巍,“这可是禁地!咱们不、不会死吧?”
球球死过一次之后胆色惊人,头上挂着白纱布,大手一挥,“今天一过,搞不好就再也见不到司空了!死也得去啊!”
阿太膝盖一软,“真会死啊?!”
毓飞一直沉默,此时突然开口道:“不会。仰启洞渊是魔族禁地,只会纠缠魔气,我们没有魔气,只要当心别染到就没事。”
毓飞学着司空斛的样子,凭空画出三张隐身符咒,啪啪贴在阿太和球球身上,嘱咐道:“当心别被妖魔缠上就是了。”
阿太和球球发现毓飞自从跟司空斛混过几个月之后进益惊人,忍不住同时开口:“大师伯教得真好。”
毓飞:……
他们真的知道司空斛现在是修仙界的败类吗?!
毓飞觉得,这两个年轻师弟,可能是真的没有什么是非观。
倒也是。有是非观的年轻人,也不会被毓飞一说就来了丹青崖。
三人发着抖走过一片黑暗,终于看到了前面一点血红的光彩。
再往里走,就是锁魔阵。
毓飞深吸一口气,走进洞去。司空斛端坐养神,大概还在睡觉,并未惊醒。
毓飞和球球、阿太还没来得及招呼,司空斛突然闭着眼睛开了口:“你们怎么来了。”
这下,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他们从洞外就开始吱吱喳喳,司空斛终于好笑地睁开眼,“想不知道也难。”
毓飞蹲下身去,细细端详司空斛,半晌才说:“司空,今天主峰召集了长老们,等一会……等一会大概就要带你过去。”
“带你过去”是什么意思,司空斛心里明白,但也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毓飞又说:“上次在……在蛟龙那里,是你救了我,但也是我害了你。”
司空斛很坦然,“是因为我自己有魔气,怎么会是你害的。”
毓飞反而没了话说,阿太和球球一人一句地补上,“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你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宛如遗体告别仪式……
毓飞感觉这两个人都是赤书焕上了身,没好气道:“说什么呢?大师伯不会让司空死的,是吧司空?”
司空斛低下头去。
毓飞起了疑,“大师伯没跟你说什么吗?难道今天主峰会审,大师伯没打算救你?”
陆僭当然是打算救司空斛的。但具体要怎么救,司空斛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八成是要拿丹青崖长老的身份拿捏掌门。
陆僭这个人看着正派,其实一肚子歪门邪道,做起事情来颇有几分魔族风范,春天时在千秋镇放走的覆映就是最好例证。
又过了好半天,司空斛突然抬起头,“主峰会审不是难事,为什么要等三日?”
阿太奇道:“不是难事?我上山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峰会审,这个阵仗多吓人啊!”
司空斛道:“这么说来,我师父很难做了。”
毓飞心知司空斛在套话,但把心一横,大胆放水,“之所以等了三日,是因为掌门和师伯们在查探你的隅康弩,听说那弩上有……有魔气,所以才耽搁这许久。再有就是……”
他没敢说下去,司空斛追问道:“再有就是什么?”
毓飞道:“再有就是,从今以后,蜀山事务,大师伯不能再插手。山中诸事繁杂,桩桩件件都与丹青崖有关,大师伯他从前勤谨,现在却……”
司空斛默默捏了捏拳头。
陆僭的为人,他自认足够清楚。一座玉山,千万里行路放长歌,溅血蒙尘也不减半分光辉。
这样的师父,为了他,被怀疑、被架空。
山中人心思多疑甚至歹毒,自从蒙云中拿司空斛威胁陆僭回山,司空斛就对此颇有介怀。
“那些人对师父不好”,司空斛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直到如今,才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份上。
司空斛自私,他觉得陆僭被蜀山架空不是坏事。至少,这样可以是离开蜀山、回到白头崖的第一步。
所以,那些人惧怕心思深沉的陆僭,远胜于怀疑一腔魔气的司空斛。
他也心知陆僭或许想过一万次离开丹青崖,但从未设想过这种情景:陆僭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把这座避之不及的山峰握在手中。
真正锱铢钻营,真正蝇营狗苟,真正殊途同归。
这三天里,师父不是不来看他,而是别无选择。昨夜师父来看他,不是作为长老,而是作为囚徒。
主峰上又响起一声星斗辰皇音,这次两个长老如临大敌地光临丹青崖,把司空斛带回主峰。
云气缭绕,金光痴缠,清淡的丹香萦绕山峰。
吾仙坛下,赤霞坛、丹青崖以及三界修道者们严阵以待。
正中间那个人,玉白衣衫,肩平腰窄,黑发束冠。
只一个风姿夺人的背影,就迫使司空斛在远处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