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渊往主编办公室走:“要不你进来看看她的手稿就知道了。她来跟我商量出书的事儿。”
杨恩晴越发无地自容,懊恼欲死,捂着脸嘟囔:“都怪你不早介绍,见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姐,我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地方去?”脑子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自动划入情敌一类。
两个人进了主编办公室,桌上还放着顾茗的手稿跟照片,公西渊看宝贝似的要收起来,被杨恩晴拉住了:“阿渊哥哥,就给我先看看行不?先看看!”
公西渊松开手,她小心翼翼跟拿文物似的捧在手心里,入目是疏朗开阔的字迹,乍一看似乎是男子写就,可是细细去瞧,却又带着几分女子的娟修,很是独树一格,倒是与她的文风极为相符,大气之中带着温柔细腻的慈悲心。
“下次来了还给人甩脸子不?”
杨恩晴羞惭不已,强自嘴硬:“都怨你!你要早告诉我是容城公子,我哪里会慢怠人家?”又突发奇想:“既然你们是朋友,要不你带我登门向她赔礼道歉吧?”实则只是想近距离接近顾茗而已。
公西渊想起过去冯瞿霸道无理的样子,曾经还拿枪指着他,也不知道今时今日有无改变。
“回头再看吧,我也不能确定方不方便登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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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西渊是个认真的性子,封面及排版都弄好之后,在杨恩晴的怂恿之下,亲自打电话去少帅别院。
接电话的是林妈,听到是个男人找顾茗,担忧的捂着话筒看了一眼埋头公文的冯瞿,小声解释:“顾小姐正在写演讲稿,在自己房间里呢,请稍等。”
她放下电话要去通知顾茗,被冯瞿察觉:“谁的电话?”
林妈吞吞吐吐:“一位……一位先生的,自称姓公西。”
顾茗从报馆回来之后就被冯晨缠上了,他非要她就灾区一事在容城大学做个演讲,磨了好几天,无奈之下顾茗之好答应了下来,除了专职秘书工作之外,只好抽空再写演讲稿了。
冯瞿过去接电话:“我是冯瞿。”
公西渊毫不意外听到冯瞿的声音,他从前便不惧怕,何况是如今,更是心怀坦荡:“冯少帅?我这边与阿茗有出版事宜要商量,顺便把她的原稿送回来,不知道能不能登门拜访?”顺便看看姓冯的有没有对顾茗不好。
公西家财大气粗,公西渊考虑到冯瞿的臭脾气,便生出了试探他的心思,但凡在少帅别院见到他对顾茗露出一点不好,他大可以替顾茗还债,让她从冯家搬出来住。
冯瞿愣了一下,简短说:“可以。”顺口报了地址,然后挂了电话。
顾茗接到林妈传递的消息从房里赶过来的时候,冯瞿已经挂了电话。
“冯瞿,你干嘛挂我电话?”她走进来之后就看到冯瞿挂电话的一幕,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做姨太太时候的提心吊胆,被冯瞿豢养的过去,那种轻视忽略她的态度,简直是勾起了旧日阴影,顿时有点口不择言:“我是欠了你一笔巨债,可是说卖给你失去了人身自由!”
冯瞿何等机敏,立时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暗叹自己当初真是有多轻狂高傲,如今就有多灰头土脸,哪怕为她做了许多事情,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多少信任。
他也算是自己种的苦果子只能自己吞了,算掌握着主动权,也免不了要俯低做小,阔步走过去,没想到顾茗脸色一变,朝后倒退了两步,险险被门槛摔倒:“你你……干嘛?啊——”
冯瞿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拦腰抱住,搂进了怀中,牢牢圈着不放,低头坏笑:“你说我要干嘛?”
顾茗还处于极度的气愤之中,去捶他的胸膛:“你赶紧放开我!挂我的电话还动手动脚,我真是错看你了!”
他胸前硬梆梆的,尤其还穿着军装,顾茗捶两下就觉得手疼,被他握着手腕动不了,跟审讯一样逼近了她问:“你原来怎么看我的?现在又怎么看我的?”
顾茗气鼓鼓瞪着他不说话。
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任何的挣扎徒劳无功,还会显的很可笑。
冯瞿心里痒痒的厉害,很想在她脸颊上亲一口,但是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有点怯场,生怕吓到了她,两个人又恢复到以前遥远的距离,便伸手在她腮帮子是戳了一下,逗她:“不说就算了。不过公西渊说有关于出版的事情要上门拜访,应该很快就到了,你……不准备收拾一下吗?”还故意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
顾茗写稿的时候嫌头发披散下来碍事,随便拿了枝笔把头发绾了起来,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秋冬睡衣,听到有电话匆匆忙忙套了件大衣就跑过来,光脚踩着一双绣花拖鞋,完全是疯狂赶稿六亲不认的状态。
“公西渊要来?”
她傻眼了,连计较冯瞿戳她脸颊都抛之脑后。
“是啊。”冯瞿成功逗弄了她,轻轻再抱一下随即松开了她:“还不快去梳妆打扮。”特别的宽宏大量。
顾茗窘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顶着一张爆红的脸往回跑,很快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冯瞿站在门口不由自主就笑出声——太傻太可爱了!
如果说曾经两个人相处,顾茗是处心积虑的瞒骗,而他便是随心所欲的折腾,也只是满足了男人那点可怜的欲望,远没有今天逗弄她来的更为开心满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境早就彻底改变了,看到她难过,他心里更难过;看到她受伤,他心里只有更为心疼;逗到她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老鼠洞里去,他比打了一场胜仗还要更开心!
顾茗回房之后,坐在梳妆台前还觉得窘迫不已——臭不要脸的冯瞿,根本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
她倒是想掐他,咬他,或者骂他一顿以解自己的困窘,一则自己不占理,二则……当时情况下,似乎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倒都好像在撒娇卖嗔,有越界玩暧昧之嫌疑。
林妈进来帮她挑衣服,顾茗厚着脸皮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穿衣打扮,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的时候,林妈忽然笑着说:“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少帅现在脾气好的出奇?”
顾茗面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逝,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是吗?”
林妈以洞察世情的笑容提醒她:“其实这是少帅疼你的缘故,他那个打小就有的暴脾气,除了夫人,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有对你这样的耐心。”
顾茗还要嘴硬:“……我没觉得。”
冯瞿岂止是脾气变好了,简直好的让人惊悚,活似芯子里换了一个人。
林妈笑道:“那是少帅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小姐,所以才对你千依百顺,不管你生气也好,骂他也罢,他都笑呵呵的,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顾茗气哼哼放下梳子:“他哪里好了?明明坏死了!”救命之后挟恩图报,还要在小事上戏弄她,等着看她笑话,太可恶了!
林妈的脾气简直跟她现在的少主子如出一辙:“小姐说的都对,少帅太坏了,没事儿干嘛要使坏呢?”大有你说月亮是方的我也同意的盲从。
顾茗:“……”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公西渊带着杨恩晴来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向内宅请示,得到同意之后有人专门引了二人入内,顾茗穿戴停当去前厅迎客,还觉得脸上隐隐有着烧意,见到冯瞿也没什么好脸色:“一会你别胡说八道!”
冯瞿笑眯眯点头,不以为忤:“都依你。”见到公西渊带着女伴前来,女伴还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密,他脸上的笑容就更真诚了。
第159章
两个男人打了个照面,互相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对方,冯瞿笑道:“公西先生请。”又吩咐:“林妈,泡茶来。”完全是一副招待客人的态度,比之从前用枪抵着公西渊的脑袋,不知道谦和了多少倍。
公西渊心中暗笑,面上不显:“少帅客气了,请。”又转而与顾茗打了个招呼:“有些出版的事情要与你商议,所以就过来了。”
顾茗笑笑:“这种事情还劳驾你跑一趟,我过去也一样的嘛。”亲切拉住了杨恩晴的手:“杨小姐请进。”
杨恩晴想起初次见面在报馆的尴尬场景,注视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一句话脱口而出:“先生的身体还好吧?”
“无大碍,不必担心。”顾茗牵着她踏进客厅。
杨恩晴从站在戒备森严的别院门前就开始心头打鼓,总感觉这庭院有一种难窥的神秘与压抑感,暗中怀疑容城公子的自由是否被限制。及止见到站在前庭迎客的年轻英俊穿着军装的男主人,以及站在男主人身边苍白消瘦的容城公子,满心八卦的因子都在作祟,恨不得赶紧回去拉着公西渊挖一点真相出来。
如果她所知不错的话,容城公子曾经做过容城少帅的姨太太,而公西渊亦称呼眼前的男子为“少帅”,那眼前的男子岂不是容城少帅冯瞿?
落座之后,有佣人沏了茶上来,顾茗准备与公西渊谈公事,见冯瞿坐着不动,便催促他离开:“你刚才不是说还有公事吗?怎么不去处理?”
冯瞿心道:真是个记仇的小丫头!不过是戏耍了你一回,就半点面子不肯给我。
他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摊开来读:“处理完了,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来陪你。”温柔道:“乖,赶紧办正事要紧。”
顾茗拿这么大个耍赖的人毫无办法,只能尽力忽视他的存在,询问杨恩晴:“杨小姐如果觉得枯燥,可以让林妈陪你在院子里逛逛。”
“不用不用,我坐着就好。”杨恩晴满脑子都是再次与容城公子相见的激动,又亲眼目睹她的私人生活,哪里也不想去,也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却发现是本军事理论书籍,遮着半张脸尴尬欲死,再放回去更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一边悄悄揣测冯少帅与顾茗的感情生活。
她刚进来的时候还怀疑冯少帅拘禁了容城公子,可是坐了不到一小时,亲眼目睹两人的相处情况,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显然,冯少帅非常关心容城公子。
容城公子与公西渊谈公事的时候,他虽然读着报纸,可是余光时不时关注着容城公子的动作,她谈到激动处去喝茶,茶杯却被冯少帅给端走了,还关切的说:“茶凉了,让林妈给你换杯热的。”
热饮端了上来,却不是茶,而是牛奶。
公西渊的谈话稍稍停顿,露出点意味深长的调侃笑意。
容城公子坐久了两臂稍凉,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胳膊,冯少帅立刻从沙发扶手上拿起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羊绒披肩披在她身上——说是眼睛粘在容城公子身上也不为过。
杨恩晴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无论外界对容城公子的感情生活有诸多猜测,也许远不及真相来的精彩。
容城公子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女子的传奇,她从一条注定崎岖的道路披荆斩棘的走出来,坚定不移朝着自己的目标走下去,无论是赞誉与诽谤加身,都不能改变她的脚步。
她忽然极度羡慕这样的女人,不会为情所困,如她一般围着男人打转,而是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这一刻,杨恩晴竟然奇异的理解了公西渊对容城公子欣赏的地方,也许有些人是旁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自成一方世界,而容城公子正是如此。
公西渊做出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很多提议都具有切实可行性,不过是来征求一番顾茗的意见,两人就出版事宜讨论完毕,顾茗便邀请他一同前往容城大学做演讲。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去容城大学开演讲会?”公西渊看看她的气色:“身体差成这样,还不如好好在家休养。”
顾茗很是苦恼:“受人所托,推不掉啊。”
容城大学是冯瞿当初一手筹建,他身上原来还挂着个容城大学筹建委员会委员长,后来卸任之后由冯晨出任,公西渊便以为是冯瞿所托,当下便责备起来:“少帅也不看看阿茗目前的身体状况,她现在需要的可不是工作,是休养!”
冯瞿从善如流,诚恳的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拗不过她。公西先生与阿茗是至交好友,不如你来劝劝她,让她安心在家休养,别到处乱跑去搞什么演讲。”
他讲出“至交好友”四个字的时候,连自己也有些诧异,曾几何时他也曾满心嫉恨,总觉得这四个字暗含了男女奸情,可是今天讲起来却视作平常,原来深入的了解一个人之后,是真的可以重新看待很多人与事。
公西渊愕然:“难道不是你逼着她去的?”
态度不对哇!
顾茗连忙解释:“是二公子冯晨拜托我的。”
公西渊被闹了个大红脸:“错怪了少帅,不好意思。”
冯瞿今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度好说话:“不必客气,你也是担心阿茗的身体,我还应该谢谢你才对。”他摆出亲昵的态度,搂住了顾茗的肩膀:“我近来也时常忧心她的身体,万幸当时赶过去的及时,不然……”
他说的是事实,顾茗无可辩驳,而公西渊也知他花了一笔巨款把人赎了回来,如果不是情有所钟,他也不必花如此大的代价,作为男人公西渊很是佩服他这一点。
“也多亏了少帅,阿茗你以后可别那么倔了,总要为身边牵挂你的人考虑考虑。”
顾茗:“你到底站在哪边啊?”公西渊怎么也临阵倒戈?
公西渊笑着起身告辞:“你再这么糟蹋自己的健康,我也不会站你在这边的。”他沉吟:“至于演讲,等我回去准备准备,给容城大学的学生们讲讲也好。”
临别之时,杨恩晴为自己上次在报馆的无礼举动而道歉,没想到顾茗根本都没放在心上,笑的爽朗:“欢迎杨小姐有空来玩,我在家里也闲的慌。”
将两人送出客厅,自有副官引了二人离开。
顾茗站在庭院里,看着公西渊与杨恩晴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间,唇边带着笑意:“真没想到公西也会有被人牢牢拴住的一天。”杨恩晴固然不太能够理解公西渊身上很多理想化的特质,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深爱着他,并且勇敢追逐自己的爱情。
冯瞿从身后环抱住了她,很是不满:“阿茗,你整天操心别的事情,难道就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顾茗看不到他的脸,可是能够听到他声音里的虔诚,她遥遥注视着庭间花木,这一刻她心中苍凉,任由冯瞿抱着,仿佛借由他温暖的胸膛能够驱走体内的寒凉:“冯瞿,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是个凉薄的人,自私小气,还很爱记仇。”
“你是这样的人吗?”冯瞿说:“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她当初跟章启越谈恋爱,浑身都散发着小女人的幸福光芒。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一而再的救我,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我除了拼命工作还你钱之外,别的什么也给不了你了。”
深爱一个人也是一种能力,而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