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良略微沉吟了一下,也没多劝,笑着道:“也好,只是宇桓他一个人住着到底还是孤单了点。”
苏子安想了下,道:“我再过一段时间就回一中读书了,原本也想住宿的,宇桓那边离着学校也近,走路也就几分钟的事,要不我搬过去跟他住吧,晚上顺便也可以给他辅导。”
张建良有点喜出望外,道:“那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谢谢你啊小苏,你帮了我的大忙了。”
两个人商量定下来也不过一会的工夫,说到底苏子安也就是去小少爷家当了个口语老师兼职保姆,他以前在画室带过的学生多了,加上性子又温和,家务事做的也利落,没什么困难的。而张建良则是被家里的小少爷闹的头疼,加上简宇桓也不肯留在北京几次三番吵着要回来,要不然也不会硬着头皮提这样的要求。
张建良安排的事无巨细,但是大多都是一贯的纵容,苏子安认真听完了,忍不有点疑惑,张建良对小少爷照顾的妥帖,但是他总是觉得有的时候张建良会带出些生疏。
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苏子安心思转了一下,没有说出来。这父子两个人相处的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他还记得上回送回去的那个怀表,可是被简宇桓摔了个四分五裂,有些事是别人的家务事,他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我有空就尽量赶回来,如果他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张建良写了一串号码递给苏子安,这号码跟他名片上的不一致,显然是内线号码,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搁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的,但是张建良现在写给苏子安的时候却是比以往都要认真。
苏子安应了一声,小心收好了,道:“好。”
张建良跟他说完这些,心里也踏实多了,他自己事情太多身边实在带不了孩子,原本是想送回北京的,但是那边又出了些问题,如今安置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又有苏子安跟着,他也放心不少。
天色已经亮了,张建良身边的秘书已经催促了两三次,他还是去病房里再看了一眼简宇桓,正巧小少爷刚醒过来,耷拉着眼睛没精打采的喊了他一声。张建良坐在床边握着他打了一夜吊瓶有些冰凉的手,小心给他暖着,低声问了几句,倒是又跟亲生父亲没什么区别,满眼的疼爱。
苏子安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估计还得聊一会,他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不过是刚早上六点钟。他之前跟画室请了两天假,也就不急着赶回去,去买了份儿油条当早点提着给他妈送去。
张文青现在临时住在小姨家里,她摆摊很早,也照顾不过来双胞胎,给两个小孩办了一学期住校。
苏子安到的时候,张文青正在喝粥,刚煮出来的菜粥满房间都是香味,苏子安闻着都有点饿了,捂了下肚子笑道:“妈,小姨,还有粥没有?也给我一碗尝尝吧。”
张文珍打小就喜欢这个外甥,忙起来添了碗筷,笑道:“有有,管饱呢,快坐下一起吃饭。”
张文青在旁边递给他一块湿毛巾让他擦手,有点疑惑道:“小安,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画室不忙?”
苏子安把买的那一纸包油条放下,先喝了一口粥,含糊道:“不忙,我请假休息两天。”
“就是,也该休息休息了,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小姨把油条拿了两根进去,切碎了用酱油和黄瓜略微一拌当了份儿小菜让他吃。
苏子安笑笑道:“我在画室里累不到哪去,倒是小姨你和我妈每天都出去摆摊,比我辛苦多了。”
张文青不怕自己受苦,她现在自己能赚钱了,也比以前自信了许多,就是最近因为离婚的事弄的,每次看到几个孩子,尤其是看到苏子安,都会有些愧疚。她想了一会,开口道:“小安,我要是真跟你爸离婚了,你……”
苏子安放下碗筷,道:“妈,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能养活你和小辰、童童,就咱们一家四口也能过的很好,您别担心这些了。”
张文青心里有些感动,她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想着,我们大人分开了,对你的学业会不会有影响。小安,你是个大孩子了,妈真的挺高兴你今天说这些的,但是你也要学着怎么照顾自己,知道吗?妈不用你养,给你们兄妹几个赚学费是妈该做的事儿,妈希望你回去读书,跟其他孩子一样,别这么累……”
张文珍有点不赞同,道:“姐,你这都是什么想法啊,读书念大学就是出息啦?这年头大学生也不好考呢,再说考上了咱们也没人没关系的,怎么给小安找工作啊。依我说,还不如好好画,画出些名堂来,光带学生照样能吃上饭。”
张文青还是有些犹豫,她守旧观念很深,总觉得孩子不上学自己出去都没脸见人,正要开口反驳几句,苏子安就打断了她道:“妈,小姨,你们不用争了,我等过段时间开学了就回去,正好跟着念高三。”
张文青愣了下,道:“可是你高一还没读完啊……”
苏子安道:“没事,妈,我想过了,我挺喜欢画画的,我想考美院。美术生分数低,我考别人的一半分数也就够了。”
张文珍听的多,跟着点头道:“美院挺好,姐,从里面出来还能分配当美术老师呢!我家楼下那个人家的姑娘,今年毕业就直接去了附小当美术老师,公务员呢!”
张文青观念里当老师可是一份正当职业,而且是分配的不是苏子安这种自己兼职的老师,让张文青放心不少,当即点头道:“读美院挺好,就是小安你这样回学校,真的能跟上吗?”
苏子安点点头,道:“能,妈你就放心吧。”
一顿早饭边聊边吃,苏子安问了些家里的近况,听着姥爷已经给双胞胎改了姓,心里就跟着默念了几遍新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张辰、张童读起来,比之前顺耳的多。
苏子安买那两套房子没瞒着家里,因为张文青还没离婚,怕有些牵扯,也就还挂在张姥爷名下。因为房子还有不少贷款,即便没有利息张文青也是打足了劲头还贷款的,他们聊起房子,自然而然又说起了苏家要分的那套房子。
“分也没分到什么好位置,都靠近市郊了,那边偏着呢……”张文珍有点愤愤不平,“你不知道,你爸现在对你堂哥好着呢!我看这回咱们一定不能退让,打官司也要把归你们俩的那套要回来,凭什么呀,给他当牛做马十几年,别的不多要,该归咱们的不能少吧?”
张文青拦着她,不让她多说。
苏子安却是一下猜到了,道:“大伯家是不是现在都已经住到市里来了?也是,我爸以前就一直说,没了我,将来堂哥也可以给他烧纸钱。”
张文珍冷笑一声,回头冲她大姐道:“我现在可算是真见识到了,姐,你跟那个王八蛋离婚不亏!放着自己家亲儿子不疼,指望一个侄子,人还活着呢,就整天担心没人给他烧纸钱,真是笑话!”
苏子安记得他爸当年不止一次这么说,第一回说的时候是他刚考上大学那年,他自己打工赚了学费,他爸不但没夸他还骂他私自偷藏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后来是因为他的性取向被人说了出去,他那个朋友也是个大嘴巴,当好玩儿的事给说出来,弄的市里都知道,他爸从那个时候起就更加没把他当亲儿子,只恨不得他死在外面干净了,没少说死了由堂哥烧纸钱的话。
而且苏元德这个人,是真的很在乎死后烧纸钱这回事的。说来可笑,他即便上了军校,读了书,也还是有些根深蒂固的老观念,有些时候在乎死去的事,比在乎活这的时候更甚。也正是因为要侄子烧纸钱,变得有求于大伯一家,变本加厉地倒贴大伯家,恨不得要把自己家都掏空了。
苏子安心口发闷,缓了一会道:“妈,我今天遇见张先生了,他说可以帮忙介绍律师,我答应了。”
张文青对法律不太懂,有点迟疑道:“请律师很贵的吧?咱们还用得着吗,这个事可是苏家做的不对啊……”
苏子安道:“还是交给专业的处理吧,免得夜长梦多。”
小姨跟着恨恨道:“就是,姐你想的太天真了,苏家那老太太可不是好惹的,我看她还是想要你们的房子呢!小安,姨支持你,请律师,这官司一定打赢了,好好出口恶气!”
张文青听见他们这么说,也跟着点了头,道:“那好吧。”
因为苏元德不配合,加上分房子的事情耽误了些时间,张文青只得第二次上交材料到法院,等了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就等来了批示,这一个月里也出了不少事儿。
苏子安去照顾肠胃娇弱的小少爷不提,苏家那边又闹出点幺蛾子。
苏家对房子的事果然还没有死心,苏老太太眼看着房子马上要落到儿媳妇手里,心疼的不行,忍不住就带着大伯母一起来了市里,她们劝不动张文青放弃,干脆坐在小姨家门口哭起来,一副无赖样子。
苏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没人敢上前去劝,老太太就坐在那一边哭一边骂,人越多说的就越来劲,添油加醋的把她儿子苏元德抚养了张家一对双胞胎长大成人的事也说了,满嘴的怨言,张文青到了她嘴里那就是个刻薄儿媳妇,简直坏到了骨子里。
“你们看看吧,我这个老太太在这里坐了这么半天啊,她都没出来看我一眼!太狠心了啊!”苏老太太抹着眼泪不住的诉苦,看起来跟真事儿似的。“我儿子一个人养着她们全家,这一家子恨不得吸干我们的血啊,可怜我儿子替她弟弟养了十年小孩,到头来她翻脸就要离婚啊!大家评评理,有这样的女人吗,这是什么人家啊……”
大伯母也是个脸皮厚的,在一旁也不拦着老太太,跟着一起煽风点火,把她们家得重病的事儿也说了,只字没提当初骗那一万块钱医药费的事,只说家里有癌症患者,都病成那样了,为了省点住院费去亲弟弟家里住两天,都被张文青这女人甩了脸子。
她们哭闹的时间长,围了不少人看。
苏子安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么一副场面,他推开人群进去听了两句,就有些窝火,打断她们道:“当初不是给了一万块医药费吗,医院里还有单子,大伯母,奶奶,你们也不用在这里怪我们六亲不认连亲人都不救,那一万块是我家全部的积蓄,我妈一分没拿不说,还跟我小姨借了两千多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