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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嘎!”大刀刘双眼里凶光一闪,继而瞳孔迅速放大,他的声音也变了,换上了沙哑却又生硬的中文:“支那猪,你们……死了死了的干活!”
  我和小五都站住了,我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应该已经被鬼子宪兵重新控制住的大刀刘,咬着牙说道:“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斗得过我们这里三个和你体能一样的人吗?”
  大刀刘咧开嘴狞笑道:“我的不要,你们的,趴下!我的,走!”
  小五也笑了,换上了日语:“你能走多远呢?你觉得我们追不上吗?”
  大刀刘狠狠地看了小五一眼,也用日语回答道:“叛徒,你不用管我能走多远。因为……”说到这,他一条腿突然抬起,冲着郑大兵的脚掌用力踏了上去。郑大兵闷哼了一声,牙关却还是咬得紧紧的,额头上绿豆大的汗滴滑了下来。
  大刀刘表情更加狰狞了,他继续用日语叫骂道:“支那猪,你们可以追我。可现在你们一个老的,一个瘸的,你们舍得丢下他俩吗?”
  他说话的档,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慢地摸到了他身后——是提着那把冷兵器的邵统军!我和小五眉头一皱,小五故意大声骂道:“你还是不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来这么卑鄙的一套。”
  大刀刘愣了一下,继而大笑道:“很生气吧?”说完他架着郑大兵,往前面小心翼翼地移动起来。
  这时,站在我背后的张地主突然冲了上前,表情非常夸张地伸手指着大刀刘身后的上方大声喊道:“有鬼!”
  大刀刘被张地主突然这么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他不由自主步子一乱,身子甚至往后微微地转了过去。就在这电光火闪的刹那,邵统军出手了,只见他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长柄大刀,嘴里大吼道:“杀!”大刀寒光一闪,大刀刘握着刀架着郑大兵脖子的那条胳膊,被齐着肩削落到了地上。
  大刀刘大声地惨叫着,抬起腿,把郑大兵对着我和小五踢了过来。紧接着,他身体腾空对着身后的邵统军扫了一腿过去。邵统军身子往后一弹,大刀刘扫了个空后,剩下的那只手按住喷血的伤口,朝着我们的正前方撒腿就跑。
  邵统军和小五一起追了过去,我抱着郑大兵往地上一放,接着转过头,朝着已经跑到十几米外的他俩喊道:“别追了!”
  邵统军和小五也没坚持,因为大刀刘求生心切,再加上他自己的身体本就强壮,早就消失在最前方。小五和邵统军垂头丧气地走到我身边,小五对着张地主骂道:“张爷,您刚才抽风啊,看到了啥啊?那么激动。”
  张地主看了看我们每个人,见我们都铁青着脸,老头耸耸肩,挤出个笑来:“我……我不过想帮你们个忙,吸引下那个光头坏人的注意力。”
  张地主的话让我们都“扑哧”一下笑出声了,包括坐在地上按着自己受伤脚掌的郑大兵也笑骂道:“老家伙,还有一点急智哦。”
  张地主谦逊地笑笑,接着对着我们问道:“你们那个光头兄弟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说翻脸就翻脸了?”
  郑大兵止住笑,看了看我和小五:“邵兄弟,小五兄弟,是我错了!你们该打该骂就来吧!大刀刘身体里的鬼子突然又回来了,完全是我没有料到的。”
  我和小五对视了一眼,接着我对郑大兵说道:“不能怪你,包括我们也都没有察觉。”
  “是因为接触到水吗?”小五轻声地说道。
  “很有可能,现在我们应该已经进入到远山的地下了,远山的水源很古怪,我想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吧?你们这个光头兄弟刚才削洞壁的青苔时,掉下过水。”邵统军张嘴说道。
  我却摇了摇头:“不对!大刀刘从张爷那山洞下来时候就有些不对劲,如果说他体内的鬼子苏醒,我觉得应该是在那时候。”
  邵统军和小五都点了点头,地上的郑大兵却说道:“邵兄弟,如果老四还在,他一定会说这些现在都不是我们应该分析研究的。大刀刘已经变回了鬼子宪兵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马上往前赶,看能不能弥补什么?”
  “是的!四哥如果还在,他一定会这么说的。”我叹了口气,扶起了郑大兵,朝前走去。
  小五追到我身边:“邵德,大刀刘在前面逃也有好处,这地下暗河与这地洞透着悬乎,有这家伙在前面开路也好。”
  张地主也笑眯眯地追到我身边说道:“是啊!万一水龙王发火,也会先啃掉跑前面的那光头的。”
  我们四人哈哈大笑,小五搭着张地主肩膀说:“就是!我们这还有张爷您,水龙王是你们村的熟人,真遇到了,咱还要靠您张爷的面子讨个活路呢?”
  张地主自己也笑了。
  郑大兵的那只脚伤得不轻,走了一段后他把鞋子脱了,整个脚掌肿的跟个馒头似的。张地主人模人样地帮他看了一会,说伤到了筋骨,但也没坏到无法恢复,只是需要些个日子。郑大兵忍着疼笑道:“也要让我遭点罪,算是对我的惩罚。只是大刀刘兄弟……”说到这,他止住笑,又兀自伤感起来。
  我们行进的速度便无法比上之前了,一路上,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滴指向着我们正前方。邵统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这个光头兄弟也够狠,受这么重的伤还玩命地逃,真不知道他能跑多远。”
  就这样,我们又走了三四个小时。如果我们行进的方向确实是进入远山地下的话,那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进入了那块诡异的丛林深处,山洞的地势却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微微往上,奇怪的是,我们身边的暗河也依然朝前流淌,好像完全没有因为地势的倾斜而放慢速度。我们正前方那微弱的光线,却和我们刚进入这地下通道时一样,没有变强,可也没有变弱,好像那光源也跟着我们在移动。
  “前面有东西!”小五说这话的同时,身体已经如离弦的快箭般射了出去。我们其他人也把身子往下微微一弓,朝前望去。
  只见小五扑向位置的地上,一团黑色的东西蜷在地上,依稀觉得有点像人。
  “是大刀刘!”小五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已经到了那黑影身边,正弯下腰看着。
  我们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只见地上躺着的真是大刀刘。他一张脸已经没有了血色,眼珠突出了眼眶,嘴角留出一丝血丝,看样子死了有一小会了。在他断臂的伤口处,血水还在缓缓流着。而让人觉得异常诡异的是他那条剩下的手,是呈鹰爪状的扣在自己的喉结上,喉结周围都是血,也在往外慢慢流着。也就是说,他是自己用这条剩下的手,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我们围成一圈,看着地上这具奇怪的尸体。郑大兵蹲到地上,把大刀刘的尸体搂到怀里,接着把自己的脸贴到大刀刘胸膛上,声音带着梗咽地说道:“好兄弟!”
  小五站在我身边,低声说道:“他是自己把自己结果的。”
  我点了点头。邵统军毕竟不了解大刀刘身上发生过的一切,他对我问道:“邵德,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他一眼:“爹!大刀刘身体里有两个思想,一个是你们最初看到的那个刘姓的中国军人,还一个就是刚才对兵哥挥刀的小鬼子。可能是他自己本身的意识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邵统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张地主却开口了,声音发颤:“掐死鬼!是掐死鬼把他弄死的!我们……我们完了,远山里的掐死鬼盯上我们了。”
  “张爷!”我打断了他的谬论:“不要扯出你神神鬼鬼的那一套吓人了。”
  “我没有吓唬你们,远山里真有掐死鬼!”张地主抢白道:“我们村子里以前有人遇上过,大早上起床,自己的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舌头吐得老长,就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当时村里的老人也说过是掐死鬼附身,我爹当年就不信,觉得是那死人的媳妇干的。把那媳妇一审,居然供出她真有个奸夫,我爹和村里的人一合计,把那对狗男女一个坑给埋了。可是……可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兄弟的死法,和当年那人的死相一模一样。”
  我们都没有搭理他,郑大兵把大刀刘的尸体摆直,然后捡起旁边地上的小石子往尸体上盖。我们也没吭声,捧起地上的小石子,把大刀刘浅浅地埋了。大刀刘的那两柄大刀,被我捡起来别在了背上。
  大刀刘,走了!很多年前,一个坚毅的男人选择加入了了猎鹰团。很多年后,他的生命画下了句点。历史上没有他的姓名,他,不朽在我们心中。
  第五章 掐死自己
  9
  豁然的笑容,其实并不是和平年代里的人们享有的特权。生活在我们这个战乱的悲切时代,千千万同胞被外族屠杀,土地被外族侵占。可是,笑容却不能因为这样而被制止,相反地,沉痛中的微笑,是相信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是相信民族的耻辱终于会被热血抹去。
  我们默不出声地朝前走着,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前方又会遇到怎么样的遭遇。敌我力量的巨大悬殊,让我们不时感觉到绝望。但绝望并不是说我们放弃了希望,或者,我们也都会倒下,和四哥一样,和大刀刘一样,和那么多那么多倒在之前路上的弟兄们一样。可是,坚毅的信仰是我们所坚持的,也是这一份对胜利的坚定信仰,带着我们走到了现在。我相信,他也能带着我们走向最后的胜利。又或者,如四哥他们一样,倒下……失去生命,也是一种解脱。想到这,我把自己脑袋一拍,暗想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念头。
  我们默默地加快了步子,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陡峭了起来,我们在继续朝着山洞的高处行走。身边的暗河奔流得还是很激烈,好像如此违背常理的逆向朝着高处流淌,并没有阻拦它们的前进,相反的,反而加快了它们的流速。
  郑大兵受伤的脚裸露着,胶鞋被他挂在脖子上。他没有要我们搀扶,额头上的汗滴有绿豆大小。张地主落在最后,老头腿脚也还利落,没有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