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骄阳似火,明晃晃的一片,炙烤着世界。
屋内冷色的日光灯灯光从他们头顶落下来,苍白寡淡,那嘉仰起头盯着虚空,眼泪从那细长的眼角一滴一滴往下落下来。
故事不长也不复杂,甚至那嘉讲得是如此无力,边秋作为一个外人完全没有被这语言文字打动,然而他看着那嘉的样子却莫名的难过。
他想起操瑞之电话里对他说的,于是劝那嘉道,“二之没有出轨老鼠精,他是误会你跟老鼠精在一起了绿了他,所以他才想走的。”
那嘉起初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我听到了他跟你说的话。”
“那不就好了,你跟他解释一下,你俩好好谈谈就好了。”边秋说道,“误会解开就好。”
“太迟了。”顿了顿,那嘉看向边秋,“我跟他没可能了。”
“为什么?”
“我已经对他施了法,他很快就会忘记我。我们在一起的过往就像那无数个将他惊醒又被他遗忘的噩梦一样,在他的记忆里烟消云散。”那嘉的语气很平淡,眼泪却一直在落,“我最开始就不该去找他,这是一个错误。”
“什么?!!”边秋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是很难过吗?你不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吗?误会不是解开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那嘉笑了一声,不,那或许不是笑,只是一声毫无意义的轻呵声,他转头看向边秋,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边秋张张嘴,对上那嘉那双含着水如秋波潋滟的眼睛一时有些呆,忘了点头。
他想,那老鼠精虽然满嘴谎言,但是有一点她没说错,狐蛇成妖化人确实是带着一股子常人难挡的魅。
接着他忽然理解了那嘉的意思,正如那只鼠妖说的,操瑞之真的爱那嘉吗?
他从未听操瑞之提起过那嘉,也从未看过操瑞之和那嘉在一起的时候究竟是什么神态,所以他无从判断操瑞之究竟爱不爱那嘉。
但仅从那嘉的叙述来看,边秋不禁想,操瑞之真的爱他吗?还是被他的皮相所惑,单身了太多年想找个不错的人交往而已?
他不知道答案。
“你看,我总是心存疑惑,我们只能走到这里了,人妖殊途,这缘分本就是我强求。”那嘉站起来,似乎要离开,边秋赶紧跟上问了一句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都不想和他好好谈谈,说不定他是爱你的呢?这不过是一场误会,都是那两只老鼠精的错。”
他不理解那嘉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为什么?”那嘉顿了顿重复了一边,“为什么?”
“边秋,这不是那两只老鼠精的错,是我患得患失。
即便没有那两只老鼠精的挑拨,我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做出相同的举动。我根本没办法避免去伤害他。”
那嘉背对着边秋说,“你要是爱一个人,你就想要他平安,想要他喜乐,就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他害怕,舍不得别人伤害他,哪怕那个人是你自己也不行。”
“你叔叔说的对,妖终归是妖,妖的天性就是害人,被妖爱上的人会遭受巨大的伤害与不幸。
农夫与蛇,我只有离得远远的,他才能过得好。”
窗外的夏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鸣叫,但是外面嘈杂,屋内却是静的,非常静。
边秋看着那嘉挺拔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平静而脆弱。
“更何况,人受到伤害受到惊吓,是会在心上留有伤口的。这些伤口非常难处理,那是无法用法术解决的,一不小心,一辈子都不会痊愈。我做了太多可怕的事情,还是让他忘记比较好。”
“边秋,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很后悔当初去招惹他,我是妖,我不配去爱一个人。”
边秋愣了愣,问,“你不就是当着他的面现了原型还咬死了那只老鼠精吗?”
那嘉张了张嘴想说远远不止,但他没说,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
边秋跟着他走了几步,那嘉停了脚步转过头,他脸上是一片平静但却仿佛藏着一种快要碎掉的妖冶之美,“能让我,最后和他再多待几分钟吗?”
“好。”边秋回答。
“谢谢。”
那嘉穿过那副操瑞之选的壁画,那上面画着满满的金灿灿的油菜花,他们曾经约好了要一起去观花海,这约定怕是永远无法实现了。
他打开房门,操瑞之身上没有一丝痕迹——之前留下的吻痕都已被他去掉。
他们的过去,终成只有他一人记着的虚幻。
那嘉蹲下来,将操瑞之抱在怀里,最后一次用手指画过他脸部的线条,缓慢而小心翼翼,仿佛怕吵到他。
“瑞之,你很好,都是我不好。”他亲了亲操瑞之的脸,又整了整他的头发,“段家姐妹是一对老鼠精,我是一条蛇,怎么可能和老鼠有什么关系呢?”
操瑞之没有反应,那嘉把头靠在他的头上,轻轻说,“我之前……我之前都是吓你的,我从来想过要吃掉你。”
“还有啊,你不要觉得我强迫你了,你还是勃起了,这事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害怕了。身体为了保护你,所以自然地就有了反应。”
顿了顿,他搂紧了怀里的人,“以后你眼睛擦亮一点,不要再找我这样的人了,你要过的好好的,找个善良的温柔的恋人……”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停住抱着爱人无声地哭了出来。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他不信邪,便从开头错到了尾。
边秋等到一半的时候,他叔叔来了。他好奇地迎了上去问,“叔叔你怎么来了啊?”
边叔叔看了他一眼说,“那条蛇找我来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一遍,哼,也算他识相,帮我们做好了扫尾工作。”
边叔叔说着点了根烟,“人的大脑是十分复杂的东西,所以清除记忆这事儿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几个月的记忆,还好他做了。
啧啧,不愧是大能,我现在到是有点欣赏他起来了。”
“他人呢?”
边秋指了指房门说,“在里面,说是要永别呢。”
话音刚落,房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