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之。齐衡之。
齐衡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却闭着眼睛。
齐靖之踏上货船甲板时战场已经一片狼藉。破落的钢板随地散落,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
方家活下来的保镖都被控制在一旁。方长亭的腿伤了。被押着跪坐在地上。唯独不见齐衡之和谢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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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衡之。齐衡之。”
那个柔柔的声音环绕在齐衡之身侧。像快乐的精灵,像一个宽厚的守护神,亲昵地叫他:“齐衡之,齐衡之”
“小衡啊小衡。”
“你是谁。”
那个人像山泉一样笑,叮叮咚咚的“”
“你要睁开眼,才能看到我。”
亮光洒在白色的窗帘上,风将那纱帘吹起来,变成好看的弧度。
真好看。
齐衡之闭上眼,真好,他还能看到,还能呼吸,还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唯一不好的是,全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他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自己打着绷带掉得老高的脚,还有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大哥。
“呵…大哥”齐衡之气息还有些弱。
“活过来啦?”
“嗯”他懒洋洋地答着。“哪都疼,累死我了。”
“呵,你倒也晓得疼和累,是谁着急上火招呼不打一个就瞎跑,明知我要去找你了,还不能等我一会,偏要跳进海里。老天爷没让你喂了鱼,真让我很遗憾啊小衡。”
“大哥别编排我了。”说话对他来说有点勉强:“谢眺呢…”
你的腿在海水里泡发炎了。把你捡回来的时候,谢眺也昏迷不醒,那孩子还死死抓着你的手不放。”
齐衡之挣扎着想说话,齐靖之按着他的肩膀: “谢眺还好,有些小伤,有些虚弱,就睡在隔壁床呢。”
齐衡之这才喘下了那口气,又听大哥说:“我接回妈妈了…过几天安排火化。”
齐衡之一顿,睁着眼仰视着他的哥哥。
“方长亭被我枪毙了,他勾结境外势力,方家多年前包庇他行凶,方敬以权谋私,全部被我打包成材料交到委员会那儿去了。”
“坐看大厦倾覆吧。”
齐靖之在齐衡之床边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齐衡之戳满软管的手,怕触到他手背上的针头,只轻轻拿手指去碰他的指尖。
齐衡之闭上了眼,似乎是品味仇人覆灭的快乐,也像是血雨腥风之后,悲怆的沉默。
慢慢地,眼泪从他的眼角沁出。
“好累啊大哥…”语气虚弱。
这一番悲剧,因一人私欲而起,纠缠裹挟二十余年,终于走到了今日。走到了结局。齐氏兄弟虽然得胜,付出的代价几何,又怎么能说清。
“好好休息。”
“我想看看谢眺。”
齐靖之有一会愣神,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径直走出病房,好一会,大概是齐衡之闭眼呼吸过了几次之后,护士送进来一面镜子。齐靖之拿着镜子悬在齐衡之视线上方,轻轻一侧,谢眺熟睡的面庞就出现了。
小谢眺果然睡在他不远处的另一张病床,脸上轻微的擦伤也好好地包扎起来了,此刻睡得安稳,眉目舒展,说不出的可爱乖巧。
齐衡之看得贪恋,心里暖着,那一阵酸楚也渐渐潜下去。松下来,身上那种疲倦又浪潮般卷了上来。
“谢谢哥。”
他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沉睡。
齐衡之再一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谢眺了。
他的小谢眺一直守在他床边呢,在自己醒过来能自由活动之后,病房也没出去过,不是在床上躺着休息,就是在齐衡之床边牵着他的手等他醒过来。
他伤得不重,养伤养得好,除了面色有些白,其他都恢复得不错。此刻聚精会神地拿着一块暖手巾给齐衡之擦手臂,低着头也没发现齐衡之睁开了眼睛。
齐衡之就这样看着他。
密密的睫毛垂下来,垂成温柔舒服的弧度,因为白,脸上褐色的疤痕显得有些刺眼,瘦了些,瘦得下巴都尖了。但仍是这么好看,这么好。
那双眼睛也是美的,缓缓抬起来,明珠一样流光涟涟,啊,怎么有了水汽。
“齐衡之!”齐衡之还没反应过来。谢眺先低声地喊了出来。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闻言齐衡之就笑了,抬起手去接谢眺的泪,晶莹的一点,凝在他的指尖上,“谢眺。”
“别哭,谢眺。”
谢眺怎么能不哭,齐衡之腿上的感染已经控制住了,人却迟迟不清,整日昏昏沉沉地睡着,起先体温忽高忽低,后来体温控制住了仍旧不醒。
谁也说不清他为什么睡的时候,他却醒了。
醒来能吃能睡,恢复得越来越好,谢眺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齐靖之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两个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事,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状态,谢眺自己也是伤员,怎么能这么透支体力。于是也安排医生一并照顾他。
这下好了,齐二少悠悠转醒,谢眺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