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雅说:“你怀孕了,咱们是不是就不能做那个了啊?”
王卉说:“嗯。”
她问说:“你想要啊?”
周静雅说:“十个月呢。”
王卉说:“那你想怎么样啊?”
周静雅抱着她,轻轻说:“你用手帮帮我。”
王卉悄悄说:“那你躺下来,你侧着我不方便。”
周静雅点头,躺了下来,头依然转过去,朝着她的方向,看着她的脸。伸手将短裤的裤腰往下拉了拉,他从被窝里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引向自己。
第二天起了床,周静雅坐早饭。八点多,穿戴好,周静雅陪她去医院做孕检。王卉还想穿她的裙子和薄羊绒大衣,周静雅不许她穿了,逼她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和牛仔裤,戴上厚厚的围巾和帽子。他握着她的手进电梯、下楼,然后去外面打车,到最近的一家妇幼保健院。
做完检查,她身体很好,孕妇各项指标都正常,胚胎着床也很稳定,至于生产还早,医生说不用担心,让两个月左右去做一次检查。完了询问了一下禁忌事项,周静雅记在心上,然后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又去逛了逛超市,买了点吃的和水果。周静雅买了点骨头准备回家炖汤。
回到家,周静雅弄午饭,王卉给何美芸打电话叫她回来吃饭。何美芸还纳闷呢,说不回来,王卉说静雅在家,让她回家吃,她才答应。半个小时后,何美芸到家了,问:“有什么事啊,还专门把我老远叫回来?我今天忙着呢。静雅怎么回来了,又休假了吗?”
王卉说:“妈妈你先坐,一会饭桌上说。”
饭桌上,王卉把怀孕的事跟何美芸说了:“妈妈,我跟静雅商量了,我们都是大人了,这个孩子我们想生下来。”
何美芸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反应了过来,也没别的态度,只说:“好啊,那你们结婚的手续什么时候办?”
周静雅说:“过几天我回部队就马上办。”
何美芸笑说:“哎,这是喜事。这么说你们今年应该就能结婚了。不光结婚还要给咱们家添口人。真是好,我早就盼着你们两个能结了婚要个孩子。咱们家人少,这儿这么大屋子,城东那边还有一套房子,这么多房子就咱们三个人住,那得多浪费。有个孩子好。过几天小卉她舅妈要上来,我让她帮着打理公司的事,我稍微抽点空出来,每天留半天在家陪小卉。”
周静雅说:“我也会尽量多抽时间回来的。”
王卉见妈妈高兴,心中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过了几天,周静雅出发回部队。何美芸本想找个阿姨在家,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她这人有个洁癖,受不得家里有一点灰尘,平常都是她和小卉打扫,弄得累。现在小卉又怀孕。但王卉不想要阿姨,最后便找中介介绍了个钟点工,每天来帮忙打扫下卫生。
王卉等着周静雅把他部队的手续办妥。然而一周过去,一个月过去,他还是没办妥。王卉隔两天就要催一下问一下,开始他还劝说别着急,他会解决的,然而拖的越久,王卉的情绪就越焦躁,周静雅见了她的表情就越凝重。王卉急了,问他:“为什么呀?你不是说你能办好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周静雅哑声说:“对不起,你让我再想想办法。”
王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肯细讲,只是恳求的语气说:“你别担心,我真的在想办法。手续的事一定会解决的。”
王卉等他,等到年过去,彻底的焦虑起来。四月份的一次周末,周静雅回家来,小心翼翼跟她商量,这件事能不能再拖一拖,他那语气很可怜,王卉听见后彻底炸了:“静雅,你不要当我是傻子。任何事情都有理由。我从来没听过说军队里就不让人家结婚的。我们结婚的事从你进了部队就一直在拖,拖到现在,我不会再信你的了。你要是手续不能办,你就直接跟我说清楚,这个孩子我就不要了。就算我们感情再好我也不会糊里糊涂被你哄着生孩子的。”
她迎着他眼睛质问道:“静雅,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周琳在一起?”
周静雅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不爱她。”
王卉说:“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
周静雅说:“你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我一定能办好。”
王卉再一次感到心很累,她满心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认真而沉痛地说:“静雅,你知道我一直在听着你跟周琳的那些闲话。我没问过你,因为我知道问来没用,反正你一个人天天在部队,你做什么我看不到,你跟谁交往我也看不到。就算真有那种事,我问你你也不会承认。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可是你现在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了。”
周静雅蹲在沙发前,握着她手,恳求说:“你真的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关系。她一直追我,又喜欢高调张扬,所以弄的大家都误会,可我真的没有跟她怎么样。我们私下没有接触过,只是圈子小关系近,有的时候避不开。”
王卉哭了说:“我真的好难受啊。为什么要这样,那么多男的,为什么她非要缠你。”
王卉后来和周琳通了一次电话。这次周琳没有挂断,而是认认真真跟她做了一番谈心。她语调颇有些自矜:“我知道你是静雅的女朋友,也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你长得很漂亮,他很迷恋你。”
她用的迷恋这个词,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王卉直截了当地问:“那么,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我么?”
周琳说:“我跟他算同事吧?经常见面。我们是朋友,有时候一起聚会吃饭。”
王卉感觉很不可思议:“你跟他只是朋友,你便要干涉他的婚姻。我真好奇你家里是有多大的官,连这种事都要管。”
周琳说:“我家里多大的官没必要告诉你,反正他结婚得过了我这一关吧?”
王卉说:“你真恶心。不过得知静雅看不上你,我很开心呢。”
周琳说:“你用不着笑话我,你自己也不见得多好吧?你知道静雅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跟我虚与委蛇做朋友吗?他挺有能力,也挺有志气的,他不想当个普通的小军官。他现在才是上尉,在他们空军营里算最基层,他一直想升校官。他有那个实力的呀,他的上级也很器重他,但他就是没机会,每次有这种机会,都被别的不如他的人占去了,谁让他出身普通,没背景呢?部队里就是这样的,有关系有背景就升得快,没关系可能一辈子就在基层,混不出什么出息。像他这样有理想追求的人自然会不甘心。我可以给他机会。我答应帮他忙,但我就是不帮,我就拿这个吊着他。除非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否则我是不会白帮这种忙的你知道吗?我又不是傻的,喜欢一个男的还只图付出不求回报。要是换成别的男的,我要早就没耐心跟他耗了,但是静雅我很喜欢他。他人真的长得很帅的,性格我也喜欢,他很温柔,很专一,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人,跟那些庸俗的男人都不一样。我愿意慢慢等他想通了,回心转意。”
王卉说:“你不用等了,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喜欢他这么久,他碰过一下你的手吗?你这样耗着有什么意思呢?我现在怀孕了,我们很快要结婚。你省省吧,别犯妄想症了。”
周琳那边一怒,“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王卉打完这个电话,独自在家发了一天的呆。她想着周琳说的那一番长话,心里很难受。想到周静雅这些年吃的那些苦,现在又面对这些无法言说的烦恼。可是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后来,她又想,应该给周静雅打个电话,说一说这件事。她刚把电话打过去,还没开口,周静雅那边就着急地问起来:“你是不是告诉周琳你怀孕的事了?”
王卉说:“是我跟她说的,怎么了啊?”
周静雅说:“她把我举报了。”
第60章
王卉吓住了:“为什么啊?这个不能说吗?这种事没什么吧?现在又不是wg。她举报你什么?”
周静雅声音听起来很糟糕:“作风问题。部队里跟外面不一样的, 未婚生子是违反纪律的。这种事要是没人说的话也不怕, 上面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怎么样, 把结婚手续补了就好了, 这个年代没人针对这种事。可是如果真有人要举报你, 拿这个作文章, 也是要挨处分的。更何况我们现在结婚手续都还卡着办不下来, 现在补手续也补不了。”
王卉完全没想到, 慌了:“那要怎么办啊?他们要怎么处分你啊?”
周静雅低声说:“我还不知道,可能是记过, 我一会要去政治部了,去了才知道。你跟周琳打电话说什么了?我告诉你, 她说的话你不要信,她嘴里没真话的。”
王卉不住点头:“我知道。可是你怎么办啊?”
周静雅没说清楚,不一会儿电话挂了。
周静雅和政治部那边起了冲突。他不肯接受相关处分,极力想解释跟王卉事情的情由,称一直在打报告,但没有获批,言语中提起周琳,明说部队里有人滥用职权。对方是个分管了多年政治工作, 很有资格的老领导,根本不理会他的举报, 只是好言相劝说:“那些事情我们管不着, 我们今天讨论的是你违反纪律的事。我们也不想为这种事处分同志。但是你违反纪律是事实, 有人举报了我们不能不理。所以这个处分不能不给。”
老领导含着笑, 一脸慈爱地拍着他肩膀说:“这个说到底也是小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顶多就是影响你两年的晋升。小伙子年纪还轻,也不用着急,以后前程还多着呢。回去了好好反省一下,以后工作多努力,将来还是有出息的。”
周静雅的脸色阴沉,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么,处分过了,我的结婚报告能批了吗?既然已经犯了错,处分也受了,我总要去承担责任。”
老领导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还是得看女方政审合不合格,出身清不清白。处分是处分,结婚是结婚,这两码事。”
周静雅一言不发,摘了帽子,脱了制服,扯掉了肩章,把这几样东西一件一件全拍在老领导的办公桌上。老领导傻眼看了半天,一拍桌子,指着他鼻子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周静雅语气平静说:“我请辞,我不干了。”
“荒唐!哪有你这样说不干就不干的!你是军人,你以为你是菜市场卖菜的,哪天不卖了卷起摊子就走?你头脑里还有没有忠诚,你眼睛里还有没有纪律?”
周静雅只剩了一件白衬衫,和军服裤子,站的笔直,面无表情说:“我当然忠诚。我忠诚的是国家,不是忠诚的小人。请领导放心,我就算不做这个,离开部队,也不会去做任何有违国家法律,有损国家荣誉的事。请领导允许我辞职。”
领导抓起桌上的帽子,丢到他的头上,将他一通恶斥,说他个人主义,不服从命令,藐视组织云云,将他赶出办公室,声称要找他营长和司令员,要开会,专门讨论这个同志的问题。
周静雅满脸疲惫地往宿舍去,想着扣到头上一顶顶的大帽子,就感觉头沉甸甸的,脖颈也跟着酸痛起来。他站在宿舍楼外的空地上,给王卉打电话,声音低哑说:“我这次可能真要倒霉了。我跟领导起争执了,他说要专门针对我开会。”
王卉那边非常担忧:“那你怎么办啊?开会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处置你啊?”
周静雅摇头握着话筒,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说:“我不知道。他们相关的领导要开会商议,没有让我去。我猜想着最坏也就是双开吧。”
王卉愣愣地说:“静雅,什么是双开?”
周静雅说:“开除党籍,开除军籍。”
王卉默了半天,哑声说:“要不我们这个孩子不要了。静雅,你去跟领导好好解释,道个歉吧。真的,你快去认个错吧,不要犟,你听我的你快去。”
周静雅说:“你不要瞎说,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我没事的,就算双开顶多不过变成普通人。我又没有违法犯罪贪污受贿,不会有事的。”
王卉都要哭了:“静雅,我好担心你啊。”
“我没事。”
周静雅说:“兴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你身体怎么样,去医院做检查了吗?妈妈有没有陪你?我昨天梦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醒来后想想,才六个月呢。真想摸摸他,他最近有没有踢你?”
王卉说:“我做了检查了,我现在很好。他经常动呢。”
周静雅背靠着墙笑:“听你说的真好。”
王卉叮嘱说:“静雅,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也会坚强的,我现在不逼你,你的事情,你慢慢处理,不要跟人家起冲突,找你战友或者上级帮你说说情。我会等你的,我会照顾好自己跟我们的小孩子,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只保护好自己。”
周静雅说:“我知道。”
周静雅满心等着倒霉,结果事情并没有他想的坏,保护他的人很多,他的战友、上级都帮他说话。最后只挨了个小小的警告。那会开完后,一群人都来安慰他,上级又把他叫去谈了不少的话,主要还是安慰鼓励。而且他这事闹的上级领导知道了。上级了解了这一情况,直接发话,斥责了滥用职权的相关人等,考虑事实情况,撤销了对他的处分,并要求立刻处理了这件事。
上头发话,效率杠杠的,一周之内周静雅的结婚报告审批通过了,又问他结婚日期。周静雅来不及打电话问王卉,高兴起来,自己直接定了,于是部里顺带着给他批了婚假,让他滚回家休假。
周静雅谢了同事,谢了战友,收拾东西回家,众人都羡慕祝贺,问他什么时候办喜事,要发请帖。周静雅还做不了决定,笑着答应了大家,当天便往家赶。搭了部队运送物资的顺风车,到了城区后打了个出租,一路风驰电掣到家。
王卉正由何美芸陪着,在医院做检查。她肚子已经大了,但身材完全没有胖,还是细胳膊细腿儿的。因为怀了孕没化妆,露出细腻白净的皮肤底子。天气热,她穿着白色印花t恤,长裙,脚上穿着刺绣平底鞋,戴了个红色鸭舌帽子,长发随意的披着,看起来还是清纯的学生模样。何美芸去交费,让她坐在椅子上等,说:“这人多,你别站在过道上,让人挤着你。”王卉乖巧的听她妈妈的话,双腿并拢了坐在那,手放在膝盖上,怀里抱着水杯和太阳镜。
周静雅穿过人群而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我们去拿结婚证吧!”
王卉怔怔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静雅,你说什么?”
周静雅重复说:“我们去拿结婚证吧!”
她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惊喜地跳起来抱着他:“静雅!我好想你!你可算回来了!”
周静雅给她展示自己刚拿到的审批表:“报告批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王卉高兴的回不过神来:“你拿到了吗?咱们现在可以办手续了吗?”
周静雅说:“可以了,咱们马上就去吧。”
周静雅拖着她的手就走,王卉赶紧拿起自己的水杯、墨镜和包包,激动的手忙脚乱:“静雅等一等,妈妈还在里面呢,我们等等她一起。”
周静雅说:“我去叫她,跟她说一下。”
王卉说:“那我们检查不做啦?”
周静雅说:“等手续办完,下午我来陪你做。”
周静雅挤到窗口,找到何美芸,说了这件事,何美芸高兴的不得了,赶鸭子似的:“那你们赶紧去,一会十二点人家下班了。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去,我这边把费交了下午你们直接拿着单子来做检查。你们打量怎么去,要开车吗?”
周静雅说:“不了妈妈,我们打个车。我们先去了。”打完招呼,拉王卉飞赴民政局。
王卉又激动,又紧张,一直以来等待盼望的事,突然成了真,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坐在车上,紧紧握着周静雅的手,像做梦似的,生怕他会跑掉。城市车水马龙,一幢幢高楼大厦从车外一闪而过。她对周静雅说:“静雅,城市变化好快啊。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县城里,都没有出租车,只有摩托车和破三轮。”
周静雅点头,说:“以前这市里也没有这么多高楼。感觉到处房子都是新修的。”
城市就是这样,日新月异。不论是街道还是建筑;不论是店铺的招牌,还是姑娘们身上流行的时装;不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每一秒都跟上一秒有所不同。甚至包括街头的乞丐都在更新换代,每天都是不同的面孔。世界变化的太快,有时会让人眼花缭乱,有时会让人心生恐惧。王卉拉着周静雅的手,由衷地露出一个微笑,说:“静雅,只有我们没变。我们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周静雅歪过头,靠在她肩膀上。他高高的身材,一百四十多斤的骨架,却像个孩子似的偎在她肩头。王卉说了话见他没回答,扭头去看,见他闭着眼睛只是笑。王卉也笑,要叫他:“你干什么呢?”周静雅抬头亲了一下她嘴巴,有点撒娇说:“我先睡一会,我一周没睡好觉卉了。昨天晚上也一夜没有睡。”
王卉猜他这段时间怕是受了不少心灵折磨,赶紧伸出手,将他搂着,拍拍脑袋说:“你睡,靠在我身上睡,不要坐着。要不你躺我腿上吧?”
周静雅说:“不用,我怕压着你,我就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