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寄突然想起一事,“你可知华钰章为何别的不学,偏偏选了医?”
“为何?”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医女,听说救过不少人,也是因此,逢年过节总有不少达官显贵上门拜访,只是华家向来独善其身,不掺和朝堂事,因此大多数人都是被拒之门外。”
谢汝放下了请柬,匆忙穿上鞋,从榻上跳了下来。
“我去找孟公子。”
沈长寄绕了出来,将人捞进怀里,“去找他作甚?”
“夫君你想,老夫人若是医女,那她说不准会认识我母亲。”谢汝伸手撑了下男人的胸膛,“快放开我。”
“孟公子已经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了,半句都没有提到华家,不说完全无关,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沈长寄把人打横抱起,又抱回了榻上,他压着她的腿,“你此番贸然前去,能问出什么?”
“我……”她停了挣扎。
“你想过没有,孟公子他是不愿总是回忆起当年之事的。”
谢汝安静了下来。
沈长寄将人抱进怀里,轻声道:“我知你急切想知道当年,想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人,可这事急不来,等仇报了,等他的心结解了,再去问,岂不更好?”
“嗯,夫君说的是……”
她的声音渐小,慢慢融在了落下来的吻里。
……
与此同时,华府。
华钰章收到了师父的信。
他送出去的信上写了不少夸谢汝的话,最末还问是否需要他代师收徒。
他的师父回信只两个字:
滚蛋。
华钰章:“……”
哒、哒……
身后传来拐杖落地的声音。
华钰章回头,“祖母。”
老夫人面容慈祥,她头上的白发不多,瞧着不像是六十的人,倒像是不足五十。
“苦着一张脸,是你师父又骂你了?”
“可不是,他老人家叫我滚蛋。”
“怎么,还想给自己找个师姐?”
华老夫人也听说了这小子遇上了个医术很好的姑娘。
“是啊,沈夫人她真的很厉害。”华钰章垂头丧气。
“听小陌说,你原先还嫌人家是女子?”
“我没有!您别听岳掌柜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挠挠头,“唉,我怎会瞧不女子,祖母您就是女子……”
“不管如何,将瑜儿救了的人,便是我们华家的恩人,你若真想替你师父留住这一颗好苗子,到时候寿宴上好好表现吧,别再冒冒失失的。”
“哦……知道了。”
第72章 进宫。
沈长寄又在家休养了几天, 直到伤不得不好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早起去上朝。
他睁开眼,将谢汝勾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挪开, 他才一动,谢汝便嘤咛了一声。
沈长寄顿了顿, 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哄她继续睡。
谢汝困得迷迷糊糊, 强撑着睁开了眼,“你要走了?”
“嗯, 你再睡会。”
“那你一定要小心些……”她扒着男人的胳膊, 借他的力坐了起来,盘着腿,闭着眼, 哼哼唧唧地叮嘱,“柳将军还没出狱, 你要小心,小心……”
沈长寄见她困得直打晃,哭笑不得, “好, 好。”
得了他的承诺, 谢汝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揽住,又放回了床上。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人走了,打开门时, 好像听到了外头寒风呼啸的声音。
也不知夫君他衣服穿够了没有……
抱着这样的念头, 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沈长寄“复职”的第一日,才刚进了城门,那些平日颇爱溜须拍马、曲意逢迎的官员讨嫌地凑了上来。
“首辅大人伤势如何了?瞧大人面色红润, 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吧。”
“沈大人今儿穿得太薄了些,我夫人与四锦坊的掌柜是挚友,回头让人做几身厚实的衣裳送到府上可好?”
“沈大人早上好啊!”
“……”
沈长寄冷着一张脸,愣是没将这群人吓跑。他上朝不允许佩剑,此刻腰间空荡荡的,伸手一摸摸了个空,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聒噪得人心烦意乱。
好在谢思究及时赶了过来,把人都轰走了。
“沈大人也有今日,哈哈哈。”谢思究幸灾乐祸道。
沈长寄当了好几日的甩手掌柜,底下人送上来的折子一个都没看,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叫这些人一个个都转了性似得不怕死地往他身边凑。
谢思究一见他的表情就知他又沉迷温柔乡里,将工作都抛掷脑后了,解释道:“二皇子领兵在外,走到大霞山时遇到了暴雨,泥土被雨水冲刷,从山上落下,泥石流砸向山谷,他人被巨石压住,腿算是废了。”
“嗯。”
这事他知道。
沈长寄斜了谢思究一眼,一脸“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谢思究被噎了一下,“你那死对头厉勇侯被二皇子顺手一拉,厉勇侯做了个垫背的,直接被砸死了。”
沈长寄:“……”
这确实是挺突然的。
死对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死了,这场较量提前结束,沈长寄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所以啊,也不怪那些人今儿眼巴巴地凑上来,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原先的分庭抗礼,到现在沈长寄一人独大,局势仿佛又回到了沈长寄未被成宣帝忌惮以前,回到了他刚坐上首辅之位,最炙手可热、权势滔天的那几年里。
成宣帝就算不愿接受这个局面,也不得不接受,他的手下再无人能与沈长寄抗衡。
说话间,二人进了大殿,各自走到位置上站好,不少人都暗中瞄着沈长寄的身影,各怀鬼胎。
整个早朝,成宣帝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可他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气,问候了沈长寄的伤势,又对他的回归表示了欣喜。
至于他心底到底有几分开心,那便是沈长寄管不着的了。
散朝后,成宣帝将沈长寄一人留了下来。
御书房里,君臣相对。
成宣帝连寒暄和遮掩都懒得,开门见山道:“沈卿成婚以来,还未曾将夫人带进宫过吧。”
沈长寄垂着眼睛,沉声道:“是。”
“这样吧,过几日将你夫人带进宫,去见见你姑母,看看沈卿视若珍宝的美人长什么样。”他说这话时,语气带了几分男人间才懂的调侃意味。
沈长寄顿了下,拱手答“是”。
他出了御书房,站在廊下,冷眼看着匆匆来去的宫女和太监,心情就如今日这天气一般。
成宣帝自以为握住了他唯一的软肋,从前能用赐婚的圣旨逼迫他收拾柳家,如今又用阿汝来警告他,要听话。
狂风怒号,冷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划得生疼。
他周身笼着一层散不开的寒意,眉眼间一片冰冷。吱呀一声响,成福从御书房内走出,沈长寄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成福微弯着腰,笑得一团和气,“今儿天气不好,大人穿得薄,早些回去吧。”
沈长寄微微颔首。
他过转身,又听成福低声宽慰道:
“陛下的心思深,若真想对夫人不利,大可一道圣旨将人请进宫里,不会多此一举。”
沈长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作声,抬步离去。
他们不懂,成宣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目光放在阿汝身上。他最讨厌被人威胁,更何况还是用阿汝威胁他。
沈长寄出了宫,谢思究在他的轿子旁已等了许久。
“沈大人,劳烦捎我一程?”
沈长寄冷漠道:“你的马呢?”
“被我赶回去了,怎么样沈大人,您看今儿风这般大,您忍心我走回呈讯司衙门吗?”
沈长寄沉默了一会,“上车。”
马车朝着衙门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挤在小轿里,谢思究一双长腿无处安置,显得委屈极了。
沈长寄没管他,上了车后便闭目养神。
谢思究没忍住,说:“大人,您家不穷啊,怎么一辆宽敞的马车都没有?”
“留给阿汝了,我一人用不着。”
怕她醒来带着人出去买东西,因此特意将大的马车都留在家里,这样就算外出,护卫和婢女都能贴身保护她,他也能放心。
谢思究:“……”
“有事便说,无事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