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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院里的护卫和玖儿极有眼色地散了,隔着老远,守护着院子的安宁。
  跨院里,阿诺屈起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在众兵卫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阿诺镇定自若地接住从外飞进来的一只联络信鸽。
  沈长寄只限制了他们二人的自由,却并未断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络。该办的事还如常办,该发的命令还照常发。
  阿诺从鸽子腿上取下一信笺,放在了桌上。
  孟玹身着一袭白衣,不紧不慢、动作优雅地烹茶。待茶入口中,他才拾起信来看。
  “楚姐姐那边一切顺利,先生,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孟玹淡淡地笑了一声,“等。”
  “等?”
  “我将阿楚送到中原,送到宫里做了贵人,要她做的绝不是以卵击石,而是等一个能要人命的时机。”
  “阿诺不懂。”
  “阿诺,我与你讲过,这京城中,尽是食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辈。功高震主的功臣良将不在少数。”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萧顺明非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那我便只等着他被这群人反噬即可。”
  孟玹敛了笑意,一双乌黑幽邃、藏有诸多秘密与仇恨的眸子望向虚空。
  他慢慢勾了唇,“最虚弱的时候,被枕边人予以致命一击,听上去是不是很过瘾。”
  只是……阿楚信中提到了一件事,叫他有些在意。
  第69章 “你们俩有事瞒我。”……
  成宣帝如今才四十, 便沉迷丹药,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他服用丹药已有五年之久,起先那几年, 每每服用了药过后,成宣帝都觉得精力充沛, 容光焕发, 做什么都很有干劲。
  即便夜夜当新郎, 白日依然神采奕奕,处理起朝政来亦是得心应手。他尝到了甜头, 于是他愈发依赖贺离之炼的丹药。
  几日前, 成宣帝食用的丹药又用完了,依照孟玹的叮嘱,待新的一批丹药更换之际, 楚贵人需要偷偷将药丸换成他们特质的药。
  这种事只有最亲近的人能做,而楚贵人便是除了大太监总管成福外, 离成宣帝最近的人。
  楚贵人几个月来颇受恩宠,就连曾经的沈贵妃也望尘莫及,带着慢性毒的丹药, 再连着媚术一起, 施加在成宣帝的身上, 只需待上个月余的功夫,人的里子就会被毒慢慢掏空。
  这药妙就妙在,从脉象上, 绝对看不出端倪, 即便他身子不适,太医来瞧也只会说是虚劳过度,不碍事, 调理调理即可。
  这是她们西域巫医的绝学秘技,因为要求修习者为至阴之体,是以从来都是只传女子不传男子,如今知晓这门蛊术的,这世上也没几个人。
  楚贵人自信在宫中,除了她,无人能勘破这秘密。可惜这本该天衣无缝的计策中,出现了一个小意外。
  楚贵人给孟玹的信中便提到了这样一件事。
  那日成宣帝精力不济,楚贵人侍候他服用了最后一颗药丸。趁着成宣帝熟睡,殿内又无人,楚贵人悄无声息地掏出准备已久的丹药,替换了国师炼制的那一份。
  她将原本的那一瓶药丸藏在袖中,准备带出去销毁,一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个男子沉静的眼眸。
  贺离之一身白衣,立在大殿外,沉默地看着她。
  楚贵人被吓了一跳,很快恢复了镇静。
  “国师大人。”
  贺离之只看了她一眼,便守礼地垂了目光,温文尔雅地揖手,“贵人安好。”
  “大人来得不巧,陛下才歇下,您有何事?”
  因着贺离之颇受成宣帝信任,楚贵人不得不耐着性子与他周旋。
  贺离之慢慢走近,楚贵人握着药瓶的手往里缩了缩。
  他问:“不知新炼制的那瓶药丸,陛下可服用了?”
  楚贵人面带微笑,“并未,今日食用的是大人之前炼制的最后一颗。”
  贺离之松了口气,“那便好。”
  他目光旁移,看到了桌上的药瓶,伸手就要去取,楚贵人抬手拦了一下。
  贺离之险些碰到楚贵人的衣袖,他的手很快收回,“抱歉。”
  二人的距离有些近,他后退了一步,微弓了脊梁,低着头看着地面,解释道:“臣拿错了药瓶,还请贵人将那药还给臣。”
  楚贵人脸色慢慢变得难看,手指冰凉,攥着药瓶的手收紧。
  她不能阻拦,否则必会惹祸上身。若被人发现,她只需一口咬定对此事一无所知便可,无凭无据,陛下也不能拿她如何。
  绝不可自乱阵脚,不打自招,坏了大计。
  几息之间,楚贵人面色恢复如常,她侧了身,为贺离之让路。
  贺离之越过她,将那早已被换了的药拿在手中,从瓶中取出一颗,放在鼻下闻了闻。
  楚贵人一只手攥紧了药瓶,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藏在腰带中的毒药。
  若事败露,她便先杀了这国师,再杀了那皇帝,最后畏罪自杀在榻前,也算报仇,只是会对不住先生的嘱托……
  气氛渐渐变得焦灼。
  贺离之轻嗅药丸,动作一顿,他盯着药丸看了一会,淡然地抬起眸子,瞥了一眼如临大敌、浑身戒备的楚贵人。
  他轻笑了声,又将药丸放回了瓶子。
  “真是糊涂了,竟是未曾拿错。”
  楚贵人微怔,“什么……”
  贺离之将药瓶放回原处,歉意地望向她,一揖到底。
  “许是熬了几宿,脑子不清醒,”他拍了拍脑袋,笑道,“这药分明无错,是微臣记错了。”
  “噢……”
  “打扰贵人休息,臣告退。”
  “哦,嗯……”
  直到贺离之离开,楚贵人也没回过神。
  而离开的贺离之,走出了思勤殿后,路过湖中亭时,从怀中掏出他带来的一瓶药,随手一掷,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湖中。
  给孟玹的信中,楚贵人写道:“他秘而不宣,不知是一无所察,还是别有意图,此人深不可测,先生小心。”
  阿诺将纸条焚毁,靠着柱子打哈欠,静坐在石凳上的孟玹沉默良久,若有所思。
  ……
  日子一晃,又到了这月初七。
  成婚后的每月的初七,心疾发作之日,都是沈长寄最期盼的一天。这一日他可以“肆意妄为”,提任何不合理的、过分的要求他的夫人都会答应。
  这些日子,沈长寄胸口的箭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但家有娇妻,他自是无心朝务,写了个折子,奏报自己伤势严重,恐要多休息些日子。
  成宣帝自然是求之不得,近年来沈长寄愈发独断专行,朝中大臣也唯他命是从,实在不将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
  这刀呢,好用是福,可太好用,便是福祸未知。利刃若是伤了用刀人,那这刀还是断了才好。
  成宣帝近来倚靠沈长寄的死对头,厉勇侯。这位侯爷在成宣帝还是皇子时便出了不少力,如今年岁大了,愈发爱倚老卖老,他在朝中拥趸者也不少,尤其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见首辅失势,皆纷纷投靠了厉勇侯的阵营。
  如今平南大将军的兵权交到了二皇子手里,朝中也被厉勇侯把控,没了沈长寄,朝局一样稳固,后宫也安宁,成宣帝好久没过过这般畅快的日子了。
  沈长寄不在乎眼前的得失,他铺的局才刚刚开始。
  孟玹对沈长寄受伤的事亦有所耳闻,毕竟每日谢汝来为他看诊时,身后都跟着个手长脚长的人形挂件。
  孟玹几次目光扫过,见沈长寄颇不要脸地缠着谢汝,实在忍耐不住,“大人每日都这般无所事事?”
  堂堂一国首辅闲暇至此,大轩要亡了?那他是不是可以书信给察诺萨,叫西戎的将士们打进来。
  沈长寄懒洋洋地掀了眼皮,手里缠绕着谢汝垂在后背的青丝,“先生孤家寡人,自然不能理解。”
  孟玹:“……”
  他看着沈长寄这臭小子这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就来气。
  “先生?”谢汝正在挑选银针,闻言回头看了沈长寄一眼。
  沈长寄手指一顿,“孟公子这般年纪,这般才学,还是叫先生更为妥当。”
  “这般年纪?我哪般年纪?”孟玹冷笑,“只大了你十岁而已。”
  谢汝及时打断二人的吵嘴,“昨日那一副药,公子感觉如何?”
  她一开口,沈长寄便闭了嘴。
  “甚好,”孟玹道,“近来感觉一直积在胸前的郁气散了不少,也很少咳了。”
  谢汝点点头,看来自己试了几次的药方是用对了。
  每日例行的问诊结束,谢汝却没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在沈长寄的身侧坐了下来。
  “你……不走吗?”
  谢汝摇摇头,手指尖突然一暖,侧头看去,身侧的男人将她的手指牵在了掌心。
  她任由他把玩,空着的那只手肘撑在桌上,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说道:“你们聊你们的,不必理会我。”
  在孟玹茫然的目光里,沈长寄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手指,一脸惬意,“她离不开我。”
  也不知他在得意什么。
  这话惹人遐思,颇有歧义,叫人听上去以为她很黏人,爱他爱到一刻都不想分开,可实则是今日是他心疾发作之日,她自然是要陪在身边。
  谢汝瞪了他一眼,见他收敛,这才收回了视线,放空了大脑,独自发呆。
  孟公子的病好办,但沈长寄的心疾可怎么办呢……
  谢汝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那两个男人没沉默一会,便开始谈论起来近来朝中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