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被挂。
对面发来一条消息:我在忙呀。
他的眉蹙起来。
自从昨晚杜窈与孟砚白进了工作室,一直在门口等。看里面亮灯,杜窈予他报了平安,还拍了一张照片,讲已经拿到了衣服,发一张得意洋洋的小兔子表情包,告诉他别被惊喜哭了。
可是后面又改口,讲衣服有一处破了,要去找地方修补。
很急,让他先回去。
才心里生疑。
见孟砚白独自出来,上了车。便跟上,在无人的路口别停了他。
隔两层挡风玻璃对峙。
他先下了车,“杜窈呢?”
“她不是说要去补衣服么,”孟砚白拉下车窗,轻轻地笑,“不会没告诉你,是在后面一条街的裁缝铺吧——看起来,你们也不是什么话都说。”
程京闻轻哂一声。
懒得理他。上车,重新开回工作室。的确有一条后街,去问,也的确有一位姑娘来过。老裁缝说要补的裙子他补不了,手艺不够,她便离开了。
“往哪里走了?”
“好像……是左边吧。”
可是左边的商铺都挂了锁。
程京闻隐约一些不安。
看一眼工作室紧闭的后门。片刻,绕去前门,去地毯下找到了钥匙。
扭开,揿亮灯。
一室的石膏像朝他看来,似乎在注视这一位深夜的不速之客。
转一圈,没有找到杜窈。
他神色却越发深重。
一股焦躁的感觉要他停在这里,被石膏注视的不舒服又驱使他离开。
半晌,他走到门口。
一旁的石膏小像引起了他的注意——阿佛洛狄忒。赤身,脚边绸缎似的波浪。
孟砚白这样称呼过杜窈。
他不由蹙起眉,仔细地察看。除了肘尖有细微的缺损,也没有其他不对。
忽然手机又收到一条她的消息。
小窈:我今天不回去啦,等衣服补好。手机要没电了,拜拜!
于是程京闻再拨电话过去已经关机。
无法,只好暂时离开。
最后一眼,是角落里一座巨大的大卫石膏头像,藏在阴影与杂物堆里。
他离开后一小时。
孟砚白也返回。轻易把大卫雕塑抬开,露出里面还昏迷的小姑娘。
其实只是一块空壳呢。
他不无遗憾地摸一摸杜窈的脸。
大概是砸得有些狠,上面有粘稠的血淌出一条痕迹。由他一摸,在脸上花成一团。手上,也不干净了。
孟砚白出神地注视片刻。
轻轻舔掉了手上一团乌糟的铁锈色。
“你看,”他声音很静,“你就在他眼前,他都找不到你。”
唉唉。
他不爱你。
-
杜窈在房间里失去时间概念。
铁链放量很长,能允许她走到这间卧室的各个角落。
孟砚白早中晚来送饭一次。
有时身上西装革履,似乎是在上班途中出来。于是她想,这里离公司应该不远。
孟砚白是彻底发病了。
坚持要说自己是他的妻子。
还拿p得很拙劣的照片补了一册图集,一件一件臆想的过去讲予她听。
很真的表情。
似乎对于他而言,这些事是真实发生的。
杜窈大部分时间都是旁观一般地看他表演与讲述,当成听一桩故事,解闷。
暂时不敢反驳。
她被锁着。孟砚白要是做一些出格的事,她也反抗不来。
只能顺着他来。
更多时候在想程京闻。
怎么还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怎么还没有来找她?
被绑是惶恐的,但也很快冷静。
可只要心里一想他,高高筑起的城墙便像被洪水冲得坍塌,委屈又无助。
想见他。
想抱他。
想亲他。
她不想待在这里。
她害怕。
鼻尖儿又发酸起来。
埋在枕头里——陌生又冰凉的气息,也不是她最喜欢的米色棉枕套。
眼泪簌簌地洇在灰色的布面上。
很快,大片的黑。像墙上小小的一狭窗口,逐渐沉沉的夜幕。
“程京闻,你在哪儿呀……”
杜窈哽咽地喃喃。
从前需要他的时候,都能立刻出现。无论是在花都岛还是南城,总是魔法一般的从天而降。
可是这一次。
命运好像倦怠于再眷顾她的莽撞与天真。
-
哭得昏昏沉沉。
睡去,再醒。迷惘里,似乎有人坐在床边静静看她。
下意识呜咽一声,“程京闻……”
话音未落。
顷刻,被人抓了肩膀。掼进床垫里,压进泥沼似的下陷。窒息。
顿时尖叫一声。
剧烈地挣扎,腿也不管不顾地踢过去。
“走开!”
“你还在想他——你还在!”孟砚白的脸在黑暗里模糊成一团,扭曲,“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哪里比不上?我为你付出了整整四年——加上现在,已经五年了。在你身边处处对你好,你却去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他,”杜窈的耐心也被压迫到极限,回敬似的叫回去,“你凭什么和他比?你绑架我,囚禁我,还要逼我喜欢你——孟砚白,你发病不等于全世界的人都有病!我真的受够了,给我松开,松开!”
铁链发疯似的撞击。
又很快,被一股更强硬的力量压住作乱的源头。
孟砚白发狠地扣住她的手腕。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扯下温和平静的皮囊。
同等的歇斯底里对冲在卧室里。
孟砚白大概也耐心到头。胳膊横起,死死压住她的两肩,要碾碎骨头的力道。
他嘶哑的声音撞上耳膜。
“你对我真是一点都不愧疚吗?”
“我愧疚什么,”杜窈奋力地拿腿踢他,“我为了回你的人情,签了四年卖身的合同,给正时赚了多少钱——”
“你一直在骗我,在耍我。”孟砚白的咬字都因为怒气剧烈地发抖,“把我当狗一样逗,你看得开心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根本没有所谓去世的男朋友,”他冷冷地笑,“程京闻也没有去世的白月光。你们两个自己玩得开心,只让我一个人傻得在局里还对你表衷情,很有意思吗?”
杜窈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