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苏醒过来时声嘶力竭的哭着喊着叫孟云熙的名字,秦云舒自敛好孟云熙的尸骨布置完灵堂换了一身素服后便一直跪在孟母的床前,无论旁人怎么劝怎么安慰她,她都跪在原地纹丝不动,这一跪便是半个时辰。
苏母喊了半天才察觉到床前跪着的秦云舒,一见她的一身素衣,孟夫人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险些没有再晕一回。
她抬起一只手指着秦云舒,声音不稳的问:“你、你这是何意?”
“云舒有错,请父亲母亲责罚!”秦云舒道。
孟夫人问:“你何错之有?”
“云舒辜负了父亲母亲对云舒的重望,云熙负伤在身,我却疏忽大意的留了执剑的他一人在房中,酿成了大祸,故请父亲母亲责罚。”
她提起孟云熙,孟父只握紧拳头不看她,而孟母则是又开始抽泣了起来。
“你为何把剑给他?”良久,她听见孟父问道。
“云熙提起了剑,我见他难得有了些神采,便取了给他。”
孟父又问:“那为何出门,留他一人?”
孟父的声音听起来比孟母平静多了,就这样这项一项的问,秦云舒不知他是何意,也一样一样如实答了。
“云熙的剑鞘遗落在了战场上,剑离了剑鞘会受影响生锈变钝,云熙让我去给他买一个新的剑鞘,我没有多想,才造成了如此后果……”
“云舒。”这一次不是孟父开口,而是在听到他们一问一答后平静下来的孟母出声。
听到孟母喊她,秦云舒抬起头听着,孟母又道:“剑是他让你拿的,剑鞘是他让你买的,你是他打发出去的。”
“你不必自责,我们心知肚明,也不会怪你。错不在于你,其实我们曾猜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我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而已。”孟母的声音因为大哭过后十分沙哑,她极伤心极克制极缓慢的对秦云舒说出了这一番话。
秦云舒极其愕然。她想过,即使公公婆婆伤心过度不理会她;想过公公婆婆会因为痛失爱子迁怒于她;想过公公婆婆会怀疑她,从她跪在这里开始,她想过好几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听孟夫人继续道:“云熙自小就是个爱武的,后来入了军营更甚,心中大国胜过小家,他做过最大的人生规划,可能就是为国捐躯了。可他没能捐成,在我们看来,他失去了双腿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在云熙看来,他没了双腿便等于上不了战场,上不了战场等于不能为国效力,就像是突然失去了人生目标,活着就像行尸走肉。”
“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活着还不如死了,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实话我不惊讶。我只是怀了侥幸的心理,想着他不让我们做父母的看见他难堪的样子,却愿意每天与你待在一起,愿意与你说说话。我想你是与众不同的,你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满意愿意娶进门的姑娘,却没想到是他的障眼法。”
“没有这次把你支走,他下次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所以云舒,不是你的疏忽,只是云熙他心性如此。是我们忘了,他一贯是那个骄傲的性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容忍自己残废的苟活于世?”
“母亲…”听了孟母的一席话,秦云舒只觉如鲠在喉,眼中酸酸涩涩,千言万语就像卡在了喉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何其有幸,遇到的都是对她极好的公公婆婆。
“你起来吧。”孟母叹了口气,“下去休息吧,我看你已经做够多了,剩下的我们来吧。”
“清风,明月,扶你们主子去休息。”这句是孟父说的。
“是。”清风和明月齐声道。
……
孟云熙的丧事办得极简,除了他的上司及部下,没多少人来吊唁,很是清冷。但孟父孟母说孟云熙的性子不会想要办很大,所以坚持一切从简。
秦云舒为他守灵了三日,把那日买来的剑鞘将剑收好,一并放入棺中,又一次扶棺下葬。
她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还是在京郊时,仿佛时光重合到了一年前扶楚希的棺时。
她为了逃离秦府嫁给了楚希,为楚希守寡不成嫁给了孟云熙,兜兜转转,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后事办完了之后,她去找了孟父和孟母,更让秦云舒觉得像是黄粱一梦,因着孟父孟母又说了一番类似楚父楚母说过的话,是去是留,让她自己做决定云云…
于是秦云舒选择为孟云熙守寡一年,其余的事情一年后再作打算。孟父孟母和舅舅一家知道她的打算之后没有说什么,都尊重她的选择。
在这一年里,领国的和亲队伍送和亲公主嫁了过来,听闻那是位脾气火爆性子热辣的,她的长姐日子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但秦云舒也就当茶余饭后的八卦趣事,听听就罢了。
她的母亲,昔日名冠京城的美人,不知道是不是那卑微的日子过腻了,还是那骄傲的骨气觉醒了,竟是和秦知礼闹了和离。
当年为了嫁给秦知礼当小妾,不惜和忠义侯府闹了个恩断义绝,如今自是不好再回去,于是再京城自立了女户,又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间轰动了一场。
街巷里流传出多个版本,有说闻人愫瞧不上秦知礼了才和离的;有说闻人愫做了什么事惹原配夫人大怒将她赶出来的;有说闻人愫人老珠黄、色衰爱弛被秦知礼赶出来的;有说闻人愫做了对不起秦知礼的事,趁着还没被揭穿赶紧提出和离的……
各式各样的说法,众说纷纭。彼时秦云舒已经坐在了她娘新置的院子里,喝着她娘泡的茶,四处打量着她娘这四进四出的院子。
“旁人替您猜了那么多的理由,女儿倒是很好奇,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秦云舒将她听来的说给了闻人愫听。
瞧她娘周身的气度,瞧她娘如今过的日子,再瞧这气派的院子,她再怎么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是她娘做了什么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