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和同学聚会不同的一点,大概就只剩下谢梓桐的存在。谢梓桐典型的洋妞性格,倒是很吃得开,除了蒋方卓这种“矫枉过正”的正人君子,在场其他男士,注意力或多或少都偏向了谢梓桐——
终于有个妞能抢迟佳的风头了,赵伯言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但乐见其成归乐见其成,还是没能抵消掉赵伯言的不满。
对此,商陆不置可否,只挑眉示意赵伯言回头看看。
赵伯言一回头,顿时没工夫和他计较了——
迟佳今晚穿得太招摇,已经有昔日男同学上前搭讪,打算好好地忆一忆往昔。
赵伯言麻溜地溜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二人中间,商陆眼里刚有笑意,放眼去找向南星在哪儿。
他点的宵夜,可都是她指定要吃的。
可找着向南星在哪儿的同时,商陆的笑意便瞬间消散。
向南星正和人斗地主,有男有女,好不热闹。
*
今晚这帮女士穿得都挺招摇,毕竟迟佳刚开始可是说,要带她们去见识见识夜场小哥哥的。如今一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商陆虽说不担心在场的男士们忘了那可是他们嫂子,可依旧是凭着本能走了过去。
向南星正愁该怎么出牌,身侧一热,扭头便见商陆贴着她坐下。
向南星一见救星来了,赶紧使眼色。只不过眼色使得太用力,其他人全看出来了。若换做其他人,要教向南星出牌,大家也就准了,偏偏商陆不行——
这小子曾经在大伙一起去乌镇的火车上,以一敌七,把所有人钱都赢走了,那可都往事历历在目。
“商陆,可不能帮你老婆作弊啊!”
商陆嘴上说着:“不帮。”
却轻轻在向南星手背上敲了三下。
*
贼公贼婆,一拍即合,向南星立马就把自己手中牌面的第三组连对给出出了。
原本一手烂牌的向南星,到最后,竟最快出完了手里所有牌。牌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瞬间,矛头全对准了商陆——
可商陆分明全程都在忙帮他老婆剥小龙虾,哪有功夫作弊?
商陆无辜地回视一眼众人,正好把刚剥完的一碗小龙虾,一个个送到向南星嘴边。
向南星好不容易赢一把,毕竟她面对的不是麻省毕业的昂科总工,就是清华毕业的纪行书,赢他们,可比送到嘴边的小龙虾有嚼劲多了:“来来来!再来一局!”
学霸不信邪,迅速拢牌开第二轮。
直到向南星连赢三把,学霸们纷纷表示,怕了向南星身边这位剥虾工人,把位置让给了毫不知情,上来凑热闹的赵伯言。
可赵伯言想跟向南星玩牌,向南星刚赢了学霸们,对于赵伯言这个,大学成绩还不如她的,自然是挑不起胜负欲,找个借口溜去和鹤鹤视频。
鹤鹤小朋友在姥爷家暂住一天,此刻已经睡了,小模样越发俊俏,睡着了还不忘砸吧下嘴。
赵伯言也凑在一边看视频,瞬间心都化了。
加上喝了酒,赵伯言箍住商陆的脖子开始感慨:“老铁,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给你整了部宝典,你恐怕到现在,都还没追上你老婆。”
商陆当即捂住他嘴。
可惜晚了——
向南星举着手机的手一僵,头就扭了过来:“什么宝典?”
赵伯言来劲儿了,扒开商陆捂在他嘴上的手:“就是……唔!”
又被商陆捂住了。
向南星顿时双眼一眯,无声地威胁他放开赵伯言。
商陆迟疑了一下,纵然心有不甘,还是放了手。
赵伯言这回可得意了,看向商陆,笑得极其放肆:小样儿,也有今天?
哥们儿这妻管严的模样,赵伯言都不敢认了,便清了清嗓:“他刚回国找你复合那阵子,不是一点好处没讨着,还总惹你更生气么……”
为此,商陆求助老同学,到底要怎么追?
赵伯言自己也半斤八两,于是俩半斤八两的男人一合计,向南星不最爱看小黄书……哦不,言情小说,赵伯言什么资源都不多,就是护士姐姐认识得多,赵伯言就差在医院里做个问卷调查了,小护士们列了一堆书单和剧目,商陆和赵伯言俩人,有事没事就看本小黄书……哦不,言情小说。
还真别说,书里的骚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俩大男人忍着生理不适,硬着头皮看完了一本,又一本——
主要还是赵伯言看得多,商陆比他忙,又或者,借口比他忙,比他少看了起码20本。
赵伯言洋洋洒洒,说着。
商陆一脸教人参不透的平静,听着。
站在他俩对面的向南星,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维,发散着。
原来某人不是任何事情都无师自通的。
套路和骚话,竟也得靠后天学习……
她忍不住搓了搓鼻尖。
难怪骚话水平越来越高了。
“这可不得感谢我?”
赵伯言得意地一瞅商陆。
“我谢谢你啊。”
商陆皮笑肉不笑,“谢谢”二字从牙缝中挤出,倒像是威胁:可以打住了。
向南星的思绪,可打不住了——
他床上那些折磨人的技巧,又是怎么来的?
向南星的目光,瞬间多了一层深意,在对面这俩人之间来回逡巡。脸上岌岌可危的平静,眼看要彻底绷不住。
他俩,应该不止研究了小说,这么简单吧……
这夫妻俩,如今都是彼此一抬眉,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商陆见状不对,赶紧声明:“别瞎想。”
迟了。
向南星此刻的脑海中里,全是他坐在电脑前,认真看“片”做笔记的样子……
*
隔天一早,其他人都还宿醉未醒,商陆就带着向南星先走了。
他们得赶早去祭拜姥爷。
按照姥爷祖籍那边的习俗,在姥爷的墓前,支了个火盆,烧些东西。
其他要烧掉的东西,向南星倒是见怪不怪,这几年他们来祭拜老爷,都会烧些元宝纸钱。
只是今天不同,商陆还带来了一封信。
向南星认得,那是姥爷的遗书。便有些纳闷:“这也要烧?”
商陆很笃定地点点头。
见她咬着牙,便知道她想说什么,商陆并没有把信纸直接放进火盆,而是给了她:“看看?”
*
向南星犹豫了一下。
她之前还觉得,既然往事已翻篇,这封信,就当做是他不愿分享的秘密吧,可如今真要烧掉……
她咬了咬牙,接过来看。
轻薄的信纸,到她手里,仿佛有了沉甸甸的重量,向南星小心翼翼地展开。
姥爷的遗书,竟只有寥寥几行。
向南星记得当年姥爷这封信,写了很长时间。大概,是老人家在油灯枯尽前,每一个字,都要字斟句酌。
向南星屏了口气,目光落到第一行。
姥爷的字迹,苍劲有力,透了纸背。
“商陆: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姥爷估计已经不在了。别怪姥爷,好么?
姥爷只想走得少一点痛苦。姥爷只有一个心愿,希望你活得幸福。”
向南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商陆。
商陆也在看她。
*
他的目光,被火盆里的光晃得摇曳起来,但丝毫不妨碍,他给予她的坚定。
这令她也有了力量。
目光落回信纸。
“南星那丫头,姥爷知道你很喜欢她,幸好还有她陪着你,姥爷可以放心地走了。”
向南星曾以为,是因为姥爷在信里,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商陆,商陆才能抛下执念,谅解所有人,包括她。
却原来,姥爷只是想让他活得幸福。仅此而已。
多么简单,却又是多么难的愿望。
沉静良久,向南星把信折好,还给他。
见他就要把信纸往火盆里放,向南星终究没忍住,按住了他的手腕:“干嘛非得烧了?”
这可是姥爷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商陆笑一笑,将她拦住他的那只手,攥在了手心里:“因为我现在无比确定,我很幸福。”
是的,无比确定。
*
向南星被他嘴角浅淡却镌刻的笑意感染,手上力道,慢慢松开了。信纸在二人面前,被火焰吞没,彻底烧成灰烬的那一刻,商陆抬眸,望一眼墓碑上姥爷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