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的叶尘,只觉得一股悲怆的心情从心中迸发出来。
这本来是不为人知的隐秘。
叶尘虽然将原身的记忆尽数吸收了过来,但也并非事无巨细的知道,有些事情,比如日常的饮食,个人生活等毫无价值的内容,便忽略了过去,没有在意。
而现在的这段记忆,便是类似于被遗忘掉的琐碎小事。
当然,这是青丘妖王叶孤城神通的缘故。
叶尘之前还很奇怪,为何原身对青丘山的态度如此复杂,不过因为他到底只是融合了原身的一部分情感,再加上自己数百年来的经历,所以一开始就敲定了对青丘山的态度。
而后则是因为一直青丘山没有来人,他也就对青丘山下意识地嫌弃了起来。
可是现在叶尘却是发现,这青丘妖王,并非是那种权势熏心只为了统一南荒,建立无上妖庭称王称霸的存在。
其统一南荒,很可能是为了叶尘,或者为了叶尘的母亲!
只是,这其中,让叶尘受这委屈,甚至为了避免计划暴露,对原身置之不顾,任由其被奴仆义子一流欺负,又真的值得吗?
为了避免南荒的战火烧到原身的身上,更是将他送到炫阳天宗,任由其受整整两年半的耻辱生涯,又值得吗?
也难怪原身有怨言。
不过是个孩子,便要遭受如此屈辱,恐怕很多人都会心性因此扭曲。
倒是原身还算意志坚定,没有沦为富家子弟的玩偶,化作男宠苟延残喘,而是一直想着办法修行,倒真的让人高看一眼。
此时此刻,叶尘源自身体本能地浮现一个念头:
可以理解,不能原谅。
可以理解你所作所为为的一切,也知道是为了解救自己的母亲,但是不能原谅。
这十几年的屈辱童年,绝对不是一个所谓的苦衷便可以一笔揭过的痛苦经历!
此刻,画面再转,却是来到了一片既陌生有熟悉的场地之中。
炫阳天宗,外门,校场。
接着,一股疲惫涌上心头,叫人睁不开眼睛。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好像刚刚经过剧烈的运动。
周身的肌肉,无一不在痉挛,好似无声的哭诉,控告着主人的残暴言行。
尤其经脉之中,更是犹如刀搅,疼痛无比。
对于这个画面,叶尘倒是有些熟悉,这正是原身在炫阳天宗时的日常。
虽然外门鱼龙混杂,前来虚度光阴混日子的弟子不在少数,但如同叶尘这般努力的,也有不少。
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进入内门修炼,这些外门弟子,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己的问题。
故而那些不修炼的外门弟子,平素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嘲笑这些刻苦努力却无甚收获的弟子,试图将这些努力的人拉到和自己一样怠惰的状态之中。
此时,在叶尘的附近,便是流言四起。
“嘿,这人莫非就是那青丘世子,倒是长得白白嫩嫩,可是修行了这么久,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瞧人家多刻苦,你若是有这般刻苦,想来早就晋升内门了,还至于在外门这般厮混?”
“你厮混,人家刻苦,这差距不久拉大了?更别说这位还是青丘世子,未来的妖王殿下呢!”
“他真是青丘世子?那那位妖王为何会不管他?还继承青丘山呢?妖族素来强者为尊,就他这无法修行的体质,能让谁臣服?”
“说的不错,如果方向错了,越努力便越是悲剧不是吗?”
“你们呐!糊涂!愚蠢!你们可知,认真刻苦的男人是最帅的?你们看旁边这些女弟子,是否已经脸带桃花眼中含春了?这半妖一身臭汗,反倒将身材凸显,更显得我见犹怜,怕不是借机将自己卖出个好价钱哦!”
“倒也未必吧,这青丘山的人……”
“你真以为他是妖王世子?妖王世子资质必然云界顶尖,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会是如今的落魄模样,我猜啊,他的身世,嘿嘿……”
周遭的流言越来越难听,叶尘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懊恼、悔恨、不甘、怨恨,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毁。
可是他做不到。
实力太过弱小。
弱小便是原罪。
因为无力,所以绝望。
几乎悲愤至死。
这便是庭若蓝的玄音妙化神通,通过音波共鸣,激发对手的情绪。
而一旦情绪变化凸显,便会陷入对方的控制之中。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神通虽然施展成功,但浏览记忆中最不想回想起来记忆的人,却并非原主,而是一个西贝货。
故而叶尘只是冷眼旁观。
至于原身留下的执念,他在一开始继承身体的时候,便已经继承了下来,这些许的记忆共鸣 ,对他而言,却是几乎没有任何的影响。
而后,场景还在变化,如同花灯一般让人沉迷。
但接下来的情绪都不如这两个场景共鸣的强烈,说明其中蕴含的秘密也少得可怜。
叶尘没兴趣沉迷在过去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
故而在如同流水线一般的记忆片段中粗粗浏览了一遍,叶尘便信手一抹,将这些有些虚幻的画面尽数化作一捧飞灰。
而后,世界天旋地转,却是回到了现实之中。
此时,箫声依旧在继续。
摄人心魂,摧心动魄。
神通还在施展,但却已经不再影响叶尘了。
他目光微眯,仔细打量了一下庭若蓝。
在庭若蓝的身侧,有一道黑白太极鱼若隐若现,守护着她,显然是一件高阶的灵器,甚至连法宝也不是不可能。
正面偷袭,只怕会被这件法宝阻挡。
况且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是否藏着不为人知的暗器,也不可得知。
既然正面对抗不合算,那就采取别的手段。
念头一闪即逝,叶尘抱剑环立,寻找着四周阵法的缝隙。
作为这种封禁的大阵,往往并不难破,只是需要时间,再加上埋伏之下,阵中人脱不开手,才显出威力来。
一边观察,叶尘一边听着耳边的箫声。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叮!
一声嘹亮剑鸣突然炸响,就在这箫声音频节奏转换的刹那。
美妙的箫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剑鸣搅乱,立刻变得不和谐起来,像是鸡汤里的老鼠屎,让人恶心至极。
那庭若蓝立刻睁开眼睛,她的眼角还有泪痕,这是玄音妙化的副作用。
这门神通,本就是以自身为源泉,借助箫声为媒介,将情绪给传递出去,而今箫声被突然打断,她的眼中尽是诧然。
甚至因为神通未掌握完全,她本身还受到不小的反噬。
此刻箫声被打断,那股共情的能力,自然也消失了。
庭若蓝看向面无表情的叶尘,眉头微微一皱。
据她所知,这叶尘崛起时间相当之短,按理来说,应该没有时间来研究音律一道才对。
况且叶尘还是个著名的剑道天才,那就更不可能了。
总不至于有人强到精通所有的修炼路线吧。
于是红唇掩上玉箫,箫声再度幽幽响起。
可这次,却是在箫声刚起,便在关键节点时刻又有一声箫声响动。
那剑鸣,明明清脆,在庭若蓝听来,却是刺耳至极,让她好生郁闷,几欲吐血。
她的眼眸在一点一点转冷。
一次的话可以说是巧合,可两次,而且都是在关键节点,足以让她受内伤……
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分明就是实力!
这个半妖,看似不显山露水,居然还精通音律,实在是咄咄怪事!
要知道,她使用的,可是神通!
而且是阴阳合欢宗的核心神通的前置版!
这等神通,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叶尘给击破了?
她的眼中先是扬起惊愕,旋即满是怀疑起来。
毕生所学被人看得通透,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转念一想,自以为抓住了关键。
这叶尘,很可能曾有幸听过类似的曲子,耳听目染之下,对节奏有了了解,这才巧合地破除掉她的曲子,若是换个曲调,他未必能做到!
对,一定是这样!
玉箫撤下,竹箫登场。
曲调也由之前的婉转低吟变得高亢激昂起来。
然而,之见半空中那少年只是眉头轻锁,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似乎没想到自己不服输的样子,便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在关键时刻嗡然爆发。
剑鸣好似鹰啸,摄人心魄,让人闻之胆寒。
这首曲子,乃是庭若蓝的杀手锏,为了对付同门而暗自谱写而出,她自信绝对不会有人听说过。
可现在,却是依旧被如此轻易地破除了!
事不过三。
庭若蓝的嘴角,立刻溢出了鲜血,浑身上下微不可见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她脸色微变,知道不妙,自己这是受了内伤。
这第三次的剑鸣好似真的形成了一柄锋利至极的无形之剑,对着她的神魂一剑刺穿,带给了她无限的痛苦。
本来她不至于如此受伤,实在是自己不服输,非要再度尝试一遍,将弱点主动暴露给叶尘,才酿成恶果。
但,庭若蓝的神色丝毫不见衰落,反而带着无边的兴奋,好似看珍宝似的看向叶尘。
“我记得,满打满算,你今年应该也不过二十?当真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你之前可曾修习过音律?我这玄音妙化神通,在阴阳合欢宗内,也是排的上号,能挣脱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不曾想你居然还能破掉这门神通,当真是不凡!
好好好!原本我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卖镇南王这个人情,现在看来,镇南王李阳他算个屁!你这般的可人儿,合该归我所有,共享那双修大道,今日便是动些粗鲁的手段,也要和你双宿双飞了,嘿,这般的好道果,有谁舍得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