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钺没有反应,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样,呼吸也很平缓。
卢岩在他身上摸了摸,拉开外套拉链时他看到了里面的t恤上有血迹。
“操。”卢岩掀开t恤,看到了三条从胸口延伸到肚子上的血口子,伤不算太深,但很长,血也出了不少,但已经开始凝固。
地里入定的老乡动了动,站了起来,卢岩看了他一眼,抱着王钺站了起来,冲老乡喊了一声:“大叔,你们这儿卫生所在哪儿?”
“啊,下西村有个大点的。”老乡往路那边指了指。
卢岩租的那间老屋在上西村,跟下西村中间隔着一条河,到是不远。
但是从这里回村子里……对于横抱着一个人的卢岩来说,挺远的。
走了一段他停了下来,王钺一直很喜欢自己这么打横抱他,但这姿势跑长途实在有点儿太辛苦。
他撕了王钺的t恤把伤口大致包了一下,脱下自己的衣服套到王钺的外套上遮住那些血迹,再把王钺背到了背上。
这就轻松多了,卢岩踩着风火轮又是一路小跑,感觉今天自己尽小跑了。
跑回老屋之后王钺还在睡,卢岩把他放到床上,检查了一下伤口,还有点渗血。
他用被子把王钺盖好,跑到房东老头儿家借了辆破自行车,一路丁当响着直奔下西村卫生所,买了点药和绷带再丁当着回到老屋。
把王钺的伤口都处理好了之后他才松了口气,还自行车的时候顺便在房东家买了只果园鸡拎了回来。
杀鸡拔毛,把鸡给炖上了,他站在灶台前才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累了。
回屋里拿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点了根烟,看着飘起来的蓝色烟雾发愣。
之前发生的事,以一切都化为灰烬做为结束,但直到现在,卢岩的脑子里还不断回放着一个个片段。
感觉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其实这场梦并没有做多长时间,到现在太阳才开始落山,村里人做饭的炊烟也刚陆续飘起。
但在卢岩感觉里却过了很久,从他被18一阳指戳倒在地到现在,就跟过了好几天似的。
而王钺这一睡不起的样子看起来势头强劲,一只鸡炖好了,他还在床上呼呼睡着,还带着轻轻的鼾声。
卢岩试着叫了他两次,都没有反应。
卢岩又跑了一趟卫生所,借了血压计什么的测了测,除去醒不过来之外,王钺一切正常。
也许是太累了。
卢岩喝了两碗鸡汤,把剩下的鸡汤热了热放好,躺在了王钺身边。
他也累了,还困,就像是什么重大任务完成了一样全身发软,他拿过王钺的手握着,在他手心里一下下轻轻捏着,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早上醒的时候,卢岩觉得有点儿喘上不上气,睁开眼发现王钺胳膊搭他胸口上,腿也甩到了他身上。
会翻身了?
“斧斧?”卢岩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下去,把王钺推成平躺着,“醒了?”
王钺皱了皱眉,哼哼了两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又很快地闭上了。
“还睡?”卢岩有些无奈,掀开他衣服看了看伤口,“我给你换药啊?”
王钺没有反应。
卢岩叹了口气下了床,轻手轻脚地帮王钺换了药,感觉自己跟伺候皇上似的。
王钺这不知道要睡多长时间,卢岩虽然知道他身体没什么问题,但心里却一直有点没底。
杠二杀了崔逸之后,人格就一直是斧头了,那现在杠二倒底什么状态?醒过来之后两个人格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去热鸡汤,你要不要吃点?”卢岩实在叫不醒王钺,只得抛出了食物大招,“果园鸡,炖了挺长时间的,汤很甜……我拿过来给你闻闻?”
卢岩进厨房把鸡汤热好了,用个大碗盛了,端着碗刚一转身,猛地发现王钺站在厨房门口。
“哎!”他手里的汤碗差点摔了,“怎么突然就起来了啊!”
“你不说喝鸡汤吗?”王钺走进厨房,低头闻了闻鸡汤,“好香啊。”
“你别动我给你拿出去,”卢岩把汤拿到屋里桌上放好,回头看了看王钺,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不能确定眼前站着的是斧头还是杠二,“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有点儿扯着疼,”王钺掀起衣服指了指自己的伤,坐到了床子旁边,“还有点晕。”
“一会儿吃点儿消炎药,”卢岩坐在他对面,“别的地方呢?”
“挺好的,”王钺低头喝了口汤,“好喝。”
“斧斧。”卢岩试着叫了他一声。
“嗯?”王钺捧着碗一边喝汤一边抬眼看着他。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卢岩问,这是斧头没错,但状态跟平时傻呵呵的斧头差别有点儿大。
“没,”王钺垂下眼皮继续喝汤,一碗汤都灌下去之后才放下碗抹了抹嘴,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很长时间,“我杀了18。”
说完这句话之后卢岩看到了他眼里闪着的泪光。
“这不怪你,”卢岩赶紧过去搂住他的肩,在他头上揉着,“这不是你的错。”
“崔医生说,18比我小好多岁,”王钺靠在他身上,声音很低,“以后我就是哥哥了……”
“嗯。”卢岩记得18对着王钺叫的那声哥哥。
“他长得挺可爱的,”王钺声音还是很低,听不出情绪,“比我爱说话,我们聊天的时候都是他在说,可烦了……”
“嗯。”
“我想睡觉。”王钺说。
“那睡,睡吧,”卢岩把他抱到床上放好,“再睡几天,你就可以穿着小高跟鞋跟那群小猪一块儿跑了。”
“嗯。”王钺闭着眼睛笑了笑。
王钺这一觉睡得卢岩有点儿心惊胆战,整整两天,没有醒过,吃喝拉撒全都省略了,连姿势都没变过。
这次别说弄醒他,卢岩把满汉全席菜单背了一遍都没能让王钺醒过来。
“再睡不变猪要变植物人了你知道么?”卢岩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守在桌边,时不时给王钺翻个身,“久睡床前无孝……夫,你懂么?再不醒我走了啊。”
卢岩说的是实话,是得考虑离开这里的事了。
崔逸和18都已经没了,车里那个不知道什么人的也死了,研究所的这个操蛋项目关键的环节已经全毁了,但出钱做这个事的人还在,这么多年大把投入的金钱和物资,就这么打了水漂,没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在老屋已经呆了三天,这是极限,再不走连沈南和关宁都会有危险。
卢岩把东西都收拾好,出门去房东老头儿家把他家放着没用的旧农用车给买了下来,打算就用这车把王钺弄走。
回到屋里的时候,卢岩一眼就看到了王钺睡觉的姿势跟出门前不一样了,他跑到床边:“祖宗,醒了?”
“嗯。”王钺闭着眼睛应了一声,把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卢岩赶紧配合着弯下腰,王钺搂住了他。
“能动吗?”卢岩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咱们得走了。”
“能。”王钺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揉了揉眼睛。
“那你起床洗个脸,”卢岩捏捏他下巴,“我买了辆车,一会开车走。”
“看到你真好。”王钺看着他。
卢岩笑了笑,犹豫着问了一句:“他呢?”
“谁。”王钺慢慢坐了起来。
“二,你知道二是谁吧。”卢岩拿过衣服给他穿上。
“知道,”王钺穿好衣服坐在床上愣了会儿,指了指自己,“他在这里面。”
卢岩没有说话,看着他。
“他不会再出来了,”王钺笑了笑低下头,“崔医生死了,他就不会再出来了。”
卢岩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会再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王钺抬头看了看他,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我是我,也是他。”
卢岩手抖了一下,推开王钺,扳着他下巴:“别吓我,你是谁?”
“我是斧斧,”王钺弯着眼睛笑了笑,眼神又有些失落,“他把记忆留给我了。”
“等一下,”卢岩有点儿紧张,“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崔医生还是我?”
“你啊,”王钺看着他,“我一直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