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若云从未体验过如此炙热的感情，她一直以为寒无夜是一朵高岭之花，飘逸俊朗，存在于九天之上，浑身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就算受伤之时被他抱在怀中，他的平静淡漠也难让她生出旖旎之心。
可是现在，他展示出了他的另一面，热烈、赤诚、缠绵、温柔。
她的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不过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还未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
“我说你们两个腻歪够了没有！”一声巨雷把一对刚刚表白心意的恋人如惊兔般分开。
师父他老人家来了！
崎岖叟拿着一颗桃子，狠狠咬了一口，蜜汁顺着他的嘴角往外冒，此情此景完全把那股旖旎的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
“师父！”千若云的脸比桃花还要娇媚，特别是刚才刚刚滋润过，更是显得娇艳欲滴，配上她娇滴滴的声音，让崎岖叟黑青的脸色立刻缓和了许多。
“咳咳，那个，我也才刚到，你们刚才那个啥，我什么也没看见！”崎岖叟大言不惭的道出重点。
千若云心道，师父您是真的没看见呢，还是真的没看见？
这年头撒谎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师父，我刚才和师兄在讨论雪箭的事。”
崎岖叟犀利的目光在寒无夜身上一扫，寒无夜立刻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崎岖叟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老夫什么都看到了，只是不说破而已，别想把老夫当瞎子糊弄。
“当然我们后来又聊了一点别的。”千若云有些心虚道。
崎岖叟嘿嘿一笑，他当然看到他们聊什么了，不就是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吗？谁还没一个青春激扬的少年时候，他是过来人，都懂，自然不会跟两个徒弟计较，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等他们亲够了再出来搅和。
“你们两个五圈都跑完了？”崎岖叟徐徐问道。
“都跑完了！”两人回答的异口同声。
啧啧，年轻真好，体力真好！崎岖叟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句，要是换做他，跑完五圈，估计是会找个地方先躺着喘口气，哪里还会继续奋战。
“那下次可以考虑让你们跑十圈！”崎岖叟皮笑肉不笑道。心道：看你们跑完还有没有体力再抱着啃。
千若云又大又无辜的眼神直勾勾望着师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师父还真是不一般的腹黑呀！
“这是为了你们好！没有体力怎么修仙？”崎岖叟避开徒弟明晃晃饱含愤怒的注视，厚颜无耻道。
“师父，您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寻找雪箭？”千若云小心翼翼道，她算是明白了，惹谁都别惹师父，不然有一百种死法在前面等着。
“别急，等你的修为比你之前好了我自然会带你出去探路，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俩都要留在倩女峰勤加练习！今天为师就先教你们一套炼气大法——一叶乾坤。”
一叶乾坤这个名字一听就高端大气，她好想学啊，千若云眨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着师父。
“简单地说就是就是运用神识将周围环境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的过程。所谓一花一世界，这世间万物都有灵气，能否化运，全凭个人意念。”崎岖叟摇头晃脑地讲解着，身后桃叶纷纷落下，却在落地的瞬间急转成为一个旋涡，直朝崎岖叟手心落去，“此桃叶亦为我心之物，我想到了它们，它们就出现了！”
崎岖叟收紧手心，在打开时，桃叶不见了，唯有淡淡的叶子清香残留指尖。
“你们就在这桃树下悟道，这是当年智子亲手种植的桃树，也是埋葬他的地方，我希望你们能得到他的启迪。”说完崎岖叟忽而就不见了。
千若云没吃早饭，跑了五圈，现在到了正午，看师父的意思是也不打算让他们吃午饭了，虽然她有心修炼，但难耐腹中饥饿，于是她又摘了一个桃子，依靠着树干欢快地吃起桃来。
寒无夜则长身玉立，站在一旁参悟师父留下的那些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伸手折下一段桃枝，在空中手舞银蛇，挥出一套剑法。
千若云一边吃桃一边观看，看到精彩之处，忍不住喝彩道：“师兄，你真厉害！”
方小七拖着伤痕累累的疲惫之躯，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时就看到了这一动一静和谐无比的一幕。
方小七忍住浑身疼痛，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叫道：“老大，救我！”说完头一歪，就从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土坡上咕噜噜滚了下去。
千若云回头，什么也没看见，问道：“师兄，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寒无夜正在凝神练剑，又挥舞了几个动作，这才收手，回到千若云身边问道：“若云，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千若云见他额头上有细细的汗，赶紧递上自己的手绢说道：“我没说什么，师兄，你先擦擦汗！”
方小七在离他们四五米远的山坳，有气无力喊道：“老大，救我！”
寒无夜飞身跳到一块岩石上，顺着声音往下望，就看到杂草丛中蜷缩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快点上来！”寒无夜居高临下地喊着。
方小七指指自己的腿说道：“我走不动了！”
寒无夜道：“你不上来，我们要走了！”
“别走，老大，求你了，别走！”方小七简直要哭出来，这个寒无夜怎么这么狠心，没看到他受伤这么严重吗？
“我记得半个时辰前你还在半山腰，这里这么高你怎么上来的？”寒无夜一点都不为所动，站在那里说道。
“我我我，我爬上来的。”方小七愤愤想到，原来这厮早就看到了他，却装着没看见，害他费这么大力气往上爬。
“那你现在也可以爬上来！”寒无夜说完转身就离开岩石，留下一脸不敢相信的方小七。
老大居然真的把他抛弃了！方小七的眼泪几乎都要夺眶而出，于是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咧开嘴放声大哭道：“好你个狠心的寒无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枉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一直鞍前马后的伺候你，你现在找了新欢，说抛弃就抛弃我了，呜呜呜！”
寒无夜头皮发麻，他最恨方小七一副怨妇的模样，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躺在地上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要演哪出戏？
而且他这番话，落在千若云耳朵里岂不是让她误会？
他等了两年才好不容易把这可爱的妹子搂到怀里一亲芳泽，却像是触了霉头似的一个两个都跳出来搞破坏。
师父也就罢了，起码没有没人性到坏他好事，这个方小七倒好，隔着几里山路就一直盯着他们看，全然不顾他眼神的警告。
这也罢了，还不屈不挠往这边赶，要不是他腿脚不利索，估计会赶在崎岖叟之前来坏他的事。
他寒无夜苦等到今天容易吗？
寒无夜拉着千若云的手道：“我们下山去吧！”
千若云看了看他身后，小声说道：“那，把他留在这里合不合适？”
寒无夜冷脸道：“再合适不过了！”说完抓住千若云的手，一个翻腾，两人穿云而过。千若云回头，看见草丛中方小七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第88章 洗髓
不到一个月，千若云的修为便重新回到练气境第五级，同样是每天修行，寒无夜的修为却纹丝不动。
就算是崎岖叟什么也不说，寒无夜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更何况，方小七那张嘴，是逮到机会就损他。
“老大，你要是再不突破可别怪我像以前在大青山那么对你了！”方小七一边擦着桌子腿一边不忘往寒无夜伤口上补刀。
那日在峰顶被寒无夜抛弃后，方小七就一直耿耿于怀，虽然第二天他就被野蛮人带到了寒无夜他们住的院子，负责打扫庭院。不用说这个活是寒无夜帮他跟崎岖叟求来的，而且比起在山下和那群野蛮的妖族在一起不知轻松了多少，可方小七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见的寒无夜，他怎么能丢下他就走呢？
自从和寒无夜住在一个院子里，他每天都不忘问一句：“寒无夜今天你突破了吗？”
光是看寒无夜那憋屈到发青的脸他就莫名兴奋，虽然寒无夜是他的靠山，但在没有性命之忧的前提下，看看他抱的大腿每天不爽，是不是也能满足他一点阴暗的小乐趣？
这天风和日丽，寒无夜练完崎岖叟教的一套阵法，心中郁闷，陪千若云回到住处后，又独自来到山顶。
这是他半月前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地方，地处山顶有一块巨石，距离悬崖峭壁仅一尺的距离，可以说几乎就是贴着悬崖的一块大石头，贴着巨石往里走，大约两米，就有一处凹陷进去的平台，地方不大，大概一张床榻大小，十分平坦，可坐可躺。
寒无夜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隔三差五就会来这块巨石后面待一会儿，他喜欢待在高处俯瞰群山，这让他心情很放松。
寒无夜快步走向巨石，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回头，是千若云。
寒无夜的脚步一滞，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千若云越过他朝前走去，寒无夜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小心点，这地方有点窄！”
千若云不说话，一直走到他平日躺着的那块头前坐下，寒无夜也走了过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跟着你呀！”千若云看向寒无夜，目光里满是担忧。一个人性格再沉稳，恐怕也无法忍受自己一直没有进展。
“觉得憋屈吗？”千若云问道。
寒无夜苦笑，他现在已经失去了骄傲的资本，连千若云都超越了他，被方小七嘲笑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后他们之间的差距应该越来越大吧。
本想保护她，给她好的呵护，可惜做不到，这一个月，崎岖叟教了他不少东西，但对于他来说都像是无根之萍，抓不住也抓不牢。
难道说他体内的仙骨之毒永远无解？
“在悬崖上住着一种世间最凶狠的鸟——苍鹰，据说它们的寿命有七十年。”千若云看了一眼寒无夜说道。
“嗯。”寒无夜点了点头，看向远方，思绪有些飘忽。
“苍鹰到四十岁时就老了，它们原本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喙统统变得弯曲，脆弱，变得无法捕捉猎物，一部分苍鹰就此死去。”
“那剩下的那些鹰呢？”也许是同病相怜，寒无夜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不想等死的苍鹰会飞到山崖顶端，寻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筑巢。然后，在岩石上狠狠敲打自己的喙，直到他们脱落。等长出新的喙再把自己的爪子拔掉，最后还要把自己陈旧的羽毛也拔掉，直到喙、爪子和羽毛全都重新长齐，苍鹰才能再次回到天空，安然度过余生。”
千若云握着寒无夜的手，他的手指发白，微微颤抖。
“你怕吗？如果你是苍鹰，你会怎么做？”关于他这些天的反常举动，千若云一句话都没问，她只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可以相信师父，更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千若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起身离去。
在寒无夜看不见的地方，她停下脚步，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希望寒无夜一直停留在练气境第五级，这不该是他的宿命，他应该像翱翔在九天之上的雄鹰，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
夜幕降临时，寒无夜没有回来，天明时，他依然没有回来。
千若云独自去了那棵大桃树下，独自练剑，独自练习阵法。
三日后，一脸憔悴的寒无夜回到了大桃树下，那时旭日东升，朝霞把远山都映红了，远远地，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千若云正一步步沿着长长的山路往上走。
在阳光中，寒无夜的白衣轻轻飘起，仙然出尘。
四目相对，千若云发出惊喜的欢呼，冲向寒无夜，寒无夜长身玉立，微微含笑看向她。
“无夜！你终于回来了！”千若云再也顾不上矜持扑倒在寒无夜怀里，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
天知道她这三天来在寒无夜屋外徘徊了多少次，一双秀丽的大眼睛差点就失去光彩，漫山漫野找不到他的踪影，很难想象，要是他再不出现，她恐怕都会急疯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让你担心！”寒无夜就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呜呜呜！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再也不管我了！”千若云不敢撒手，她怕她的手一松开，寒无夜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以后她就是孤单一人。
“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绝不从你身边走开！”寒无夜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此时的他也十分后悔，不应该如此任性，他从前潇洒一人，自在惯了，出了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思考，一个人扛，从来没有人替他担心，他也一直心无旁骛，恣意妄为，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
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有了牵挂的人，有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有了最致命的薄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