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道?”
房遗爱剑眉微蹙,喃喃道:“王总管不是在御马监吗?为何会来传长孙皇后的凤旨?”
高阳微微起身,一双玉手轻握夫君腕间,眸中带着好奇问道:“俊儿哥,王有道去御马监做什么了?”
“先前我有些小事求白老哥帮忙,白老哥又去请的王总管。”
房遗爱坐在榻边,一边穿鞋一边道:“漱儿,我去去就回,但愿是好事。”
“一定是好事,俊儿哥去吧。”高阳笑靥如花,摆手道。
“好。”房遗爱站起身来,看向高阳道:“漱儿就好好教大官儿吧,说他的爹爹是一个好色之徒,到时候咱们的孩儿学坏,你难辞其咎!”
“啐!”高阳轻啐一声,笑骂道:“臭房俊,坏死了!总是没个正行。”
在妻子的娇嗔笑骂声中,房遗爱踱步走出正房,见范进守候在门口,随口问道:“王总管独自一人来的?”
“启禀明公。”范进拱手道:“门外有两乘抬舆,一乘青布、一乘大红。”
“大红抬舆?”房遗爱听闻范进的话儿,心中有些意外,那乘青色小轿明显就是王有道所乘,而大红...
心中思忖过后,房遗爱问道:“那乘红色小轿之中可有人?”
“不曾见有人下来。”
听闻范进的话儿,房遗爱轻轻点头,撩袍朝正厅走去,准备见识一下王有道宣读的圣旨,究竟是什么内容。
走到正厅门前,房遗爱忽然停下脚步,闭眼喃喃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相生,但愿是福!”
“王总管。”转身走进正厅,房遗爱拱手笑脸相迎,“王总管何时从御马监归来的?有劳总管了。”
“诶。”王有道笑着摆手,起身相迎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驸马莫要如此。”
说着,王有道从衣袖中取出明黄圣旨,道:“驸马,冒犯了。”
“臣,房俊跪听宣读。”
房遗爱撩袍跪地,双手伏在地上,一时间心中惴惴不安,眼前、心间总是浮现出那乘空的红色小轿。
“皇后娘娘凤旨:念房俊与长乐公主大婚将近,特宣其进宫议事。明早朝会过后即刻去往立政殿。”
“臣房俊...”房遗爱长舒胸中闷气,正要谢恩,却被王有道拦了下来。
“慢着。”王有道笑嘻嘻的从另外一只衣袖中取出圣旨,道:“还有一道,驸马委屈一些。”
“皇后娘娘凤旨:念及房俊大婚之期将近,特命王有道接襄城长公主回宫调养,待等大婚之后另行安排。”
此言一出,房遗爱背后忽的泛起了一层冷汗,抬头看向王有道,喃喃道:“总管今日要将玉儿接回宫中?”
“是啊,此乃皇后娘娘凤旨,咱家爱莫能助啊。”王有道扶起房遗爱,苦笑道:“皇后娘娘许是一片苦心吧。”
“苦心?”房遗爱双手接过圣旨,不解道:“什么苦心?”
王有道取下插在脖颈后的蝇帚,小声说:“还不是那首童谣闹得。”
“童谣?”房遗爱眉头颦蹙,看向王有道,说:“岑懋已然被本宫抓住,童谣怕是不攻自破了。”
“还有,什么叫做大婚之后另行安排?”房遗爱收起圣旨,拱手道:“安排二字作何解释?”
王有道微微摇头,“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
说着,王有道朝门外张望了一眼,凑到房遗爱耳畔小声说:“驸马,咱家出宫之前,太子曾去往立政殿,好似拿着驸马与李芳、毛朋二人联名所写的奏折给皇后娘娘看了。莫非此事与那封奏折有关?”
“奏折?!”
被王有道一番提醒,房遗爱恍然大悟,“奏折!对,奏折!”
“岑懋乃是长孙无忌的门生,此番若是审理岑懋五凤楼放火一案,怕是要牵扯到长孙无忌...皇后娘娘此举分明就是在敲山震虎...不对是震我!”
想清楚事情原委,房遗爱看向王有道,小声道:“总管,能否让长公主在府中吃过饭食再走?”
“娘娘有旨,旨意下到即刻登程。”王有道面露为难,随后说:“不过咱家可以等候一刻,让驸马与公主告别。”
“一刻...”房遗爱颔首嘀咕,随后拱手道:“房俊失陪了!”
走出正厅,房遗爱快步来到西厢房,推开房门,襄城和谢瑶环正在茶桌前商讨事宜,见房遗爱到来俱都是喜色笑颜。
“房郎。”襄城起身走到房遗爱身侧,喃喃道:“奴家想到...”
房遗爱扬手打断襄城的话儿,喟然叹道:“玉儿,皇后娘娘有旨,宣你即刻进宫居住。”
“什么!”
此言一出,襄城顿时花容失色,若非房遗爱搀扶,怕是要跌倒尘埃。
“母后宣我进宫居住?”襄城不可置信的看向房遗爱,颤声道:“房郎,奴家...此去宫中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的,太子殿下已经答应过本宫,要成全你我。”房遗爱见佳人花容失色,心中顿生怜惜,将襄城揽在怀中,柔声道:“此去宫中不过居住三两日,玉儿莫要如此。”
“那奴家回到宫中是否还要继续装病?”襄城微微点头,问道。
“不可,长安城中遍布密探,状元府中也说不准...”话说一半,房遗爱忽的看向谢瑶环,随即苦笑道:“环儿,我没有说你,莫要误会。”
谢瑶环微微点头,正色道:“房郎,奴家早已向皇后娘娘如实禀明了。”
“环儿,你!”襄城闻言惊愕的看向谢瑶环,面露费解道:“你为何害我?”
谢瑶环站起身来,蹲福道:“长公主,下官本是皇后娘娘心腹,此事...为国。”
“为国...”襄城眸中落下两行清泪,手指谢瑶环道:“本宫这些时日将你看做亲生姐妹,你怎能如此行事!”
见状,房遗爱对谢瑶环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环儿,你先出去,去正厅与范师爷陪王总管聊聊天儿,顺便探探口风。”
“好。”谢瑶环微微点头,轻移莲步走出西厢房,在行走到襄城身侧时,她那宛若寒潭的眸中悄无声息的闪过了一抹内疚。
“房郎!你叫她出去试探王有道口风,难保她不会将此事告诉母后!”待等谢瑶环离去,襄城悻悻道。
房遗爱苦笑摇头,坚定的说:“不会,环儿是我的妻子,怎能害我?”
“那她为何害奴家?”
“这并非害你,反而是在保全你我。”房遗爱揽着襄城坐在茶桌前,柔声道:“试想,若是环儿隐瞒此事不报。到时皇后娘娘察觉出玉儿你的病体已然痊愈,到时岂不是会责怪你我,环儿、京娘、漱儿?”
说着,房遗爱伸手拭去襄城脸颊珠泪,轻声道:“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糟糕了。”
“那奴家此去还能回来吗?”襄城微微点头,拭去眼角泪水,依偎在房遗爱怀中道。
房遗爱沉吟少许,点头道:“能回来,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
“就是十拿九稳,不,十拿十稳。”
房遗爱看向怀中襄城,柔声安慰道:“皇后娘娘此举不过是在提醒我,叫我放岑懋纵火案一马。不要牵扯到长孙无忌,除此之外并无他意,玉儿放心就是。”
听闻房遗爱的分析,襄城微微点头,“有房郎这番话儿,奴家便心安了。”
“玉儿,经历五马道、长安童谣这些事情,我不想在长安了,等到大婚之后,你我去往梅坞县定局如何?”
“梅坞县?”
“就是范师爷的桑梓故园,也是房俊初次为官的地界儿。河南道曹州府下梅坞小县。”
“好,房郎说好便好。”说着,襄城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道:“房郎,这件东西奴家早就想送给你了。”
“什么?”房遗爱带着好奇打开香囊,只见其中放着的竟是一缕青丝。
“青丝?”房遗爱苦笑一声,喃喃道:“玉儿,你这是跟京娘学的?”
嬉笑过后,房遗爱突然将佳人搂抱在怀,正色且坚定的道:“玉儿,此生此世房俊定不负你。公主府中花亭明誓历历在目,房俊此生若是负卿...靠山涧下死,过河水中亡!黄沙盖脸尸骨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