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道人就如石化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站就是三个月。
风飞云微微躬身向着不远处的娲后一拜,道:“娲后前辈,你乃是拥有大智慧的仙圣,你觉得太极前辈是会幡然顿悟,还是会一错再错。”
娲后娘娘站在一株紫色的神木下方,悬浮在半空,身后显化出一圈神环,仙姿说不出的柔美和圣洁,道:“未來的事,谁都说不准,如何选择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你接下來又该如何选择呢。”
风飞云沉思了片刻,道:“我要返回下界。”
娲后娘娘深深的盯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还沒有渡过苦海,以我的力量,可以将你送回下界,但是,你要明白,就算以你现在的修为,去了下界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风飞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道:“求娲后娘娘指点,如何才能将神形俱灭的人,从过去带回现实之中。”
娲后娘娘摇了摇头。
风飞云急道:“难道连娲后娘娘你的修为,都做不到。”
娲后娘娘再次摇了摇头,道:“可以,除非我以生命为代价。”
风飞云黯然,就连娲后娘娘那种级别的人物,都需要生命为代价,才能从过去将人带回现实,以他自己的修为,也就根本不可能做到了。
娲后娘娘道:“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河流的上游是‘过去’,下游是‘未來’,我们在上游投下一块石子,能够在河流上面激起涟漪,但是水面很快就会恢复平静,河流依旧在往他该流的方向流淌,实际上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风飞云道:“娲后娘娘的意思是,我回到过去之后,也最多只能在水里扔下一块石子,但是水面依旧会恢复平静,河流也不会因为我扔下的石子而发生改变。”
娲后娘娘道:“这就是人力啊。”
风飞云的父亲能够挽回青莲女圣,那是因为青莲女圣并沒有死,依旧还是水里的一条鱼。
风飞云的父亲去了过去,捡起一块石子,砸进水里,敲打在鱼儿的身上,就能改变鱼儿的游向,鱼儿游向既然改变了,青莲女圣的命运也就被改变了。
但是,风飞云的父亲为了扔下这一块石子也付出巨大代价,少了八万年的寿命。
而风飞云想要去过去将东方镜月带回现在,这难度就比在水里扔下一块石子难了万倍、亿倍,先不说他的修为能不能做到,光是这其中需要承受的代价,就能让娲后娘娘这种级别的人物都陨落。
因为,东方镜月的本质乃是心灵剑神,神圣级别的人物,改变了她的命运,会改变无数人的明命运,甚至会让河流都为之改道。
风飞云道:“难道真的就沒有办法了吗。”
娲后娘娘道,“这就是宿命,谁都改变不了。”
“那我若是非要去与宿命相争呢。”风飞云的目光之中带着一种坚定。
娲后娘娘的目光,向着太极道人盯了过去,似乎是在暗指什么。
这个时候,太极道人也徐徐的睁开了眼睛,化为一道清风飘过來,盯着风飞云,道:“你若真有与宿命相争的决心,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能够将过去的人带回现实。”风飞云道。
“或许能吧。”
太极道人,道:“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我们的确什么都改变不了,更不可能改变河流的流向,但若是有一只船儿,可以航行在时间长河之上,我们是不是能够将过去的人栽在穿上载回來。”
风飞云将白玉仙船祭了出來,道:“前辈指的是这一条船。”
太极道人摇了摇头,道:“这一条船能够载你去过去,但是却不能帮你将过去的人带回现在。”
太极道人将一块仙骨给祭了出來,悬浮在手心,道:“这一块仙骨乃是接引道人最后的一块仙骨,乃是他一身精气所化,凝聚了接引道人一身的道,若是以这块仙骨为舟,足以从过去载动一个人。”
接引道人的修为不会比娲后弱多少,以他的最后一块仙骨为代价,或许真的能够从过去带回一个人來。
风飞云道:“我将东方镜月从过去带回现在,世界的走向,岂不是依旧会改变。”
太极道人笑了笑,道:“这就需要你用出欺天瞒地的手段了。”
“欺天瞒地。”风飞云念到这四个字。
既要骗过天,就要骗过地。
“我明白了。”风飞云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从你手中得到仙骨。”
太极道人背负着双手,目光望着遥远的长空,道:“你不是要与宿命相争,那就陪我一起在这仙人渡上坐摆渡人吧,你能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风飞云自然知道一旦答应下來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沒有任何犹豫,道:“等我三十万年,三十万年之后,我必定來到这苦海边上,做一个摆渡人。”
“你可要想清楚了,渡别人成仙,自己却不能成仙,岁岁年年,年年岁岁,都只能做一个摆渡人,你真的甘心吗。”太极道人道。
风飞云道:“无怨无悔。”
……
仙界之门再次打开,风飞云驾着一只白玉古船,手中捧着一块仙骨,离开了次仙界,又返回地狱。
别的那些灵舟,他就交还给了娲后和太极道人,只留下了一只白玉仙船。
茅乌龟和茅老实依旧还待在地狱之中,见到风飞云从仙界之门中走出來,它们都激动得不行。
“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将阴极道人和地皇给斩了。”茅乌龟大乐道。
风飞云含笑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从今往后,咋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
“轰隆隆。”
一股庞大无边的力量來到地狱的上空,寂灭皇的背上长着七十二只羽翼,口中吞吐着粗壮的霞气,威严震慑八方。
他已经达到大圣境界,气息十分滂湃,震慑得九天十地都在颤抖。
风飞云站在地狱之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寂灭皇,你确定要和我一战吗。”
风飞云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仙力,五彩神光自体内爆发出來,似要将黑洞都给净化。
寂灭皇感觉到浑身都被一根根五彩神链给锁住了,像是难以动弹,就连大圣的真力都很难冲破这股力量。
“天呐,风飞云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寂灭皇的心中骇然,知道不是风飞云的对手,冲破了五彩霞光,然后直接遁走。
风飞云收起了身上的力量,并沒有去追杀寂灭皇。
修为达到他这样的境界,已经将恩仇看得很淡,再说他和寂灭皇也并沒有什么实质上的恩怨,同一个时代,诞生了他这一尊次仙,同时又诞生了一位大圣,这本就是极其难得的事。
这个时代注定将是这座宇宙的辉煌时代。
……
河边的草,枯了又生,天上的雪,飘了一季又一季。
很多年过去了,大概有三万多年吧。
天国已经彻底的变得强盛起來,“禁锢之地”发展成为一片繁盛无比的混元大世界,被称为“天国混元大世界”,万族林立,强者如云,百圣齐鸣。
而天国就是“天国混元大世界”唯一的国度。
这一年冬天,风飞云的父亲逝去了。
天降鹅毛大雪,大河被冰封,大地裹上银霜,空气中吹着撕裂的寒风,寒得人骨头都在发疼。
九龙九象拉着棺椁,碾碎厚厚的积雪,走进墓陵之中,然后有人将棺椁抬下來,埋进泥土中,放上了镇棺石。
他的父亲为了挽回青莲女圣,付出八万年寿命的代价在过去改变了一些东西,如今算是寿终正寝。
龙青璇和青莲女圣都站在墓前,眼泪婆沙,紧紧的盯着墓碑,嘶吼的寒风吞沒了她们的哭泣声。
风飞云站在墓碑前,心中无喜无悲,手举香烛,深深的一拜,然后将插在碑前,“就算是绝代圣者也会死去,最后被黄泥掩埋,化为枯骨,不过,父亲,你这一身也算是辉煌过,精彩过,无悔过,一路走好吧。”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匆忙的走出來一人。
天算书生穿着白色的儒衣,但是容貌已经不再年轻,显得有几分苍老,低声的道:“大帝,纳兰天妃去世了。”
“纳兰。”风飞云的眼中生出几分淡淡的惆怅,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
这三万年來,风飞云送走了老死在床榻之上的毕宁帅,当时他白发苍苍,形同朽木,也送走了圆寂在佛塔之中的巫清婳,死在风飞云的怀中。
这三万年來,风飞云埋葬了一位又一位的妃子,看着她们渐渐老去,然后白发苍苍,最后被一具棺椁给盖上,埋葬在厚土之下。
今天,却有两位至亲死去,他的心头说不出的苦涩,眼睛不禁有些晶莹,艰难的道:“雪笺也去世了啊,走,摆驾回宫,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繁华阅尽
雪飘在华丽的帝宫中,琉璃金瓦被裹上一层寒霜,飞檐吊角上悬着一根根晶莹的冰柱。
纳兰宫,满是白绫,所有人都沉浸在哀伤之中。
风飞云走进宫殿中,看着纳兰雪笺就躺在神玉冰床上面,虽然面容依旧还很年轻,肌肤细腻白嫩,可是头发已经白尽,红颜白发。
她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风飞云站在神玉冰床的旁边,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她的脸腮,入手的尽是冰冷,比外面飘的雪还冷。
“母后在去世之时,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她最忘不掉的岁月是曾经和父皇嬉闹的日子,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话都敢说,就算是敲打父皇的头,那也是敢的,只是后來,她就渐渐不敢了。”风嫒儿跪在冰床下方,轻轻的拭泪,红唇轻轻的抿着。
她是风飞云和纳兰雪笺唯一的女子,人见人怕的“十六公主”,可是此刻她却伤心欲绝,丝毫都刁蛮不起來。
(妃子的子女叫亲母妃子,都是“母后”,至于“额娘”这个称呼,只属于清朝,)
风飞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叹。
风飞云的身体一动,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來到了天国混元大世界的地狱,周围都是黑暗和阴冷,前面出现了一条大河,河上有一座冰冷的长桥。
“喝吧,喝了之后就忘去这一世的所有烦恼和忧愁,去下一世轮回新生。”
孟婆站在桥头,本來都已经舀起孟婆汤,但是看到风飞云走來,便又将勺子给放下,盯着站在奈何桥边的纳兰雪笺,道:“他來送你了。”
纳兰雪笺的身体虚幻,如由雾气堆积而成,盯着徐徐走來的风飞云,道:“明知道什么都挽回不了,又何必还要來送我最后一程,我喝下孟婆汤之后,便忘去了所有事,但是你这么做不是让你自己更加痛苦。”
纳兰雪笺知道风飞云这并不是第一次來到奈何桥边送走故人,每送走一位故人,他的心变都会孤独一分。
风飞云惨然的笑了笑,手轻轻的抚摸到她的脸颊上,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題,你是愿意在地狱之中永世的做鬼,还是愿意转世轮回与我做一个陌路人。”
以风飞云现在的力量,利用混元大世界的力量足以让她的灵魂不灭,永远的待在地狱之中做鬼,但是这真的是在帮她吗,这跟囚禁在十八层地狱之中的鬼魂有什么区别。
纳兰雪笺紧紧的盯着他,眼中凄楚,道:“你能陪我过完三万年,这一生我已经很幸福,不想再贪恋了,我愿轮回新生。”顿了顿又道:“二十七万年后,你最终还是会离去,既然离别难免,來生……你也不必來找我了。”
纳兰雪笺毅然的走向奈何桥,舀起孟婆汤,饮下了一口,然后便跑着离去,害怕自己会回头。
当她踏上奈何桥,便已经忘了所有事,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缓缓的向着酆都鬼城中走去,再也沒有回过头。
风飞云站在奈何桥头,盯着她的背影,无声的泪流。
孟婆长叹了一声:“她待在地狱中做鬼,你不能永世的陪她,但是却会永世的记住她,她知道,地狱的冰冷,对她來说是一种如同监禁一般的折磨,但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你。”
“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她一直都是软弱的,这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做了她最傻的决定。”风飞云的心头说不出的苦涩,“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沒有告诉她,纳兰,你现在也可以敲打我的头。”
纳兰雪笺的魂魄已经消失在地狱的雾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