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期,即便萧茹有心独自带楠楠欲为萧熠和赫饶创造独处的时间,也是不被允许的。萧熠让邵东宁去临城把张姐接到了萧宅,便于照顾楠村,而他和赫饶也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同居生活。
在和赫饶商量过后,萧熠为楠楠安排了g市最好的幼儿园,让她回归校园生活。毕竟,案件何时侦破尚无定论,不可能一直把孩子藏在家里。况且赫饶以为:“如果对方依然以楠楠为目标,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一样危险。”
冯晋骁慎重考虑过后,同意了他们的决定。柴宇和梁锐则以萧家司机的身份,分别负责保护楠楠和萧茹。萧语珩在得知楠楠的存在后,和母亲萧素也时常往萧宅跑。原本冷清的院落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萧茹欣喜而安慰。
萧熠和冯晋骁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赫饶没有异议。但是,她心里却总觉得以现下和萧熠的恋人关系,就这样随他住进萧宅,终究有些不妥。
不需要言语,萧熠已经发现赫饶的小心思,确切地说,在冯晋骁建议他们住在一起,他答应母亲回萧宅住后陪她回公寓收拾衣物时她的不情愿,萧熠已看出端倪。
别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即便相安无事,在两人终于解开全部心结,敞开心扉接受对方后,萧熠怎么可能像君子般和她保持距离?所以,某个傍晚她在花房看书时,萧熠问她:“怎么,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想法?”
赫饶被他问得一愣,“什么?”
萧熠倚门而立,意态慵懒:“比如邢唐。”
赫饶反应过来,把手中的书扔过去砸他,微微嗔道:“醋坛子啊。”
萧熠接过书看了一眼,是本关于犯罪心理的书,他走过去在赫饶身边坐下:“知道我的脾气就别撩。”言语间,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大腿上,
赫饶抢过书,“懒得理你。”埋头继续看,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萧熠见她看得专注,没再说话。
花房温度适中,绿意花香,静谧安宁,本是很适合阅读的,可他就坐在身边,无论是体温和还是呼吸,仿佛都是诱惑,而他温度灼热的手掌还那样来回地在她腿上轻抚,即便不带□□,也让人无法专心。
赫饶放下书,侧眸看他。
萧熠无声笑起来,抽走她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搂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知道你在别扭什么,先不说是情势所迫,就算为了让楠楠早日接受我,适应新的生活,这也是最适合的安排。既然是早晚的事,又何必拘泥小节呢?”
赫饶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被他看穿了,与萧熠十指紧扣,她说:“案子一天不破,我就无法安心。萧熠,我最担心的,是把危险带给阿姨。”
萧熠眼眸中,浮现出更加温柔浓重的情绪,“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有多少天你是为自己而活?饶饶,曾经那些你所承受的苦,都是自己埋单。现在,也让我们为你分担些什么。当然,我们未必真能为你做什么,但你知道吗,哪怕只是站在你身后,我也觉得是在和你一起。不用再有所顾虑,全力以赴就好。”
心中某处,渐渐安静温暖起来。
“萧熠。”赫饶用近乎艰涩的声音说:“我好希望,一切以这宗案件为止。以后,我可以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和爱人一起生活。”
萧熠拥抱她,“这个心愿,我来帮你实现。”
眼眶有些酸,被赫饶用力压了下去,她回抱住萧熠,轻柔又不失力量。一如她的爱,温柔却又坚定不移。
他们这样安静地拥抱,是九年之后的万幸,是时光静好最好的证明。
萧茹远远地看着,欣慰地几乎落下泪来。
终于,她最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遇到了那个比自己还爱他的女子。
饶饶,谢谢你,谢谢你接替我,继续爱他。
在楠楠的照片曝光过后,赫饶和邢唐一直没有见面。赫饶深知,不是邢唐和她怄气,而是在他看来,在有了萧熠之后,她和楠楠不再需要他。
他把楠楠带去医院,他故意为萧熠带路,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成全。在事情发生之前,赫饶从未想过,自己和萧熠之间,竟会有他推波助澜。
在楠楠到新学校报道的前一天,赫饶对萧熠说:“我想约邢唐见个面。”
萧熠当时正在处理电邮,闻言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赫饶觉得这样别扭的萧总真是赏心悦目。她走到书桌前,自后面搂住萧熠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还没忙完啊?”
难得撒娇的语气,萧总很受用。他拍拍她的手像是安抚,然后迅速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回执给姚南。笔电都没来得及关,一把将赫饶搂到身前,坐到他腿上,“忙完有奖励吗?”
赫饶浅浅地笑,“明早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送楠楠去学校啊。”
萧熠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唬弄我,本来就是那么安排的。”
赫饶的手搭在他后颈上:“过去几年,关于楠楠的一切,都是我和邢唐商量过后他一手安排。包括张姐和楠楠在临城的住处,以及楠楠幼儿园的选择。每一个幼儿园举办的需要家长参与的活动,也都是他出席。现在,楠楠终于回到我身边,尽管现在,以后都会是我们一起为楠楠安排生活和学习,但我觉得,有必要向邢唐说明一下。”
我个人的事,不需要向包括邢唐在内的任何人解释。但是楠楠,过去五年是我与他共同抚养,作为干爹,他有权力知道孩子的近况。而且,楠楠也不止一次提及想干爹了。
“不要觉得心里不痛快。”赫饶亲昵地依进他怀里,“如果我对他有丝毫的动心和犹豫,我们早在一起了。我和他始终保持朋友关系在来往,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至于以后,因为楠楠我们和他也断不了联系。所以萧熠,请你以平常心待他。”
道理萧熠何尝不懂,而他也承诺过:不与他为敌,且记住他为赫饶为楠楠做过的一切。可也正因为清楚地知道他在赫饶和楠楠心中的份量,以及此生无法割舍的联系,他才愈发地不喜欢赫饶母女和邢唐有过多的接触。
所以说,萧总小心眼起来,也是令人不忍直视啊。但萧总毕竟是萧总,容人的胸襟还是有的,尤其现在他正努力地在楠楠面前树立亲爹的伟大形象。
于是,他叹气似地说:“不用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又没说不让你们见面。”
赫饶像对待楠楠一样掐掐他的俊脸:“可你满脸的阶级斗争,我怎么去啊。”
这份重视让萧熠的心情好转起来,却还嘴硬地说:“那就不去!”
次日清晨,萧熠和赫饶一起送楠楠上学。小家伙对于新学校和新的小伙伴很期待,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兴奋异常。
赫饶忍不住提醒她:“别打扰了萧叔叔开车。”
楠楠立即扒着驾驶位的靠椅:“萧叔叔我是不是很吵?”
赫饶代她回答:“是啊,妈妈都要耳鸣了。”
楠楠也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地说:“奶奶都说喜欢我说话呢,她说一个人好闷。萧叔叔又忙,都没空陪她。萧叔叔,我有替你陪奶奶哦。”
萧熠笑:“楠楠以后每天都这样陪奶奶好不好?”
楠楠快乐地点头:“好呀,奶奶会做好多好多好吃哒。”
这个小吃货。后视镜里,萧熠与赫饶对视一眼,都笑了。
到了学校,楠楠拽住萧熠外套一角,“萧叔叔你会来接我放学吗?”
萧熠蹲下身与她平视:“妈妈约了干爹晚上来接你,你是要干爹接呢,还是萧叔叔?”
虽然有所期待,但也没指望孩子的选择是他,可聪明如楠楠,在面临这种问题时,萧熠以为,总会婉转一点,照顾一下他的自尊心吧。毕竟,一般的孩子在面对“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这样的问题上,不是普遍都回答“都喜欢”吗?怎么楠楠一听邢唐要和赫饶接她放学,立即说:“那萧叔叔你下了班就替楠楠回家陪奶奶吧。”
就这样被抛弃了。直到楠楠走进校门,看不见她小小的身影,萧熠还蹲在原地,持续生着气。
赫饶拉他的手:“谁让你招她的,她故意的你听不出来啊。”
萧熠就着她的手站起来,一副“女不教父之过”的语气:“这么小就会气我了,大了还得了?”
赫饶忍笑鼓励他:“革命尚未成功,萧总继续努力。”
邢唐让西林推了晚上和客户的一个饭局,掐着时间去接楠楠。过去五年,他和孩子也不经常见面,但丝毫不影响孩子和他亲近。但今时不同往日,干爹不再是她全部的世界。邢唐以为,萧熠早已取代自己在楠楠心中的地位。然而,当看到孩子见到他时兴奋的眼神,邢唐还是被温暖了。
他俯身抱起楠楠,“干爹的楠楠重了很多啊。”
楠楠咯咯笑,“奶奶的厨艺棒棒哒。”
奶奶?那是自己永远无法给予赫饶的温暖。
即便没有刻意打听什么,但萧熠和赫饶同居的消息邢唐还是知道了,闻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只笑着说:“变成小胖妹的话,小心嫁不出去。”
楠楠搂住干爹的脖子,在干爹脸上响亮地亲一口:“楠楠长大了是要嫁给干爹哒。”
她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成了自己?邢唐哭笑不得:“那干爹可有得等了。”
赫饶在这时来了,当她从萧熠的座驾上下来,当邵东宁降下车窗向他点头示意,邢唐隐隐感觉到萧熠的某种用意。他神色不动,朝邵东宁颔首。
再次坐在霖江岸边的水晶苑餐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个月前的那个周末,是楠楠为数不多的在g市停留的日子。不过是为了与她们母女多待一会儿,一会儿而已,就被偷拍了。是怪他贪心吗?就那样剥夺了他特有的权利。
邢唐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早有感知赫饶爱的人是萧熠,他还会不会任由周末期刊的杂志流通到市面上那么多,给萧熠看见的机会?
如果他知道对方竟然是萧氏年轻的掌舵人,他会怎么做?正如酒会那晚邢唐回答徐骄阳的:无论知道与否,都要顺应现在的剧情走。因为赫饶不爱他。所以无论对方是谁,今时今日是的一切,都会发生,或早或晚而已。
该庆幸,至少那个人,足够优秀。
注视对面静静喝茶的女子,邢唐也觉可惜,又无能为力。控制住要握她手的冲动,他说:“他对你们,很好吧?”出口就意识到了错误,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怎么会不好?
赫饶抬眸,就见他自嘲似地笑了笑:“说了句废话。”
他的付出,自大伯一家出事,赫饶始终都知道,可是,从前没有萧熠,歉意远没有现在重,她默了一瞬,才开口:“过去从不说谢,不是因为你不爱听,而是一个‘谢’字不足以与你的付出相较。邢唐,萧熠说,他会记住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一样。”
他终于知道了六年前你所经历的一切。我再也不必担心你和楠楠的安危。明明是放心的,可怎么,如此难过?
邢唐偏头望向窗外的江面,水波潋滟之中仿佛倒映出他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再开口嗓音略哑了几分:“赫饶,十二年前,当我决定去结识你,我以为会成为你此生最恨的人。”
当你的母亲毁了我的家庭,我是动了毁了你的念头的。只是我没料到,你竟然是那么干净而坚韧的人,爱上你,更是出乎我的预料。
十二年前他们初相识,赫饶全然不知他的目的,直到郑雪君找到警校,当赫饶知道他是邢家少爷,那时起,他们一直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秘密。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们从未提起过郑雪君。
不是没有过防范,只是,当她历经七天七夜的生死之劫醒过来,邢唐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的瞬间,赫饶原谅了他的刻意接近。而这六年里,对他唯有感激和感恩,即便不能回报以爱情。
赫饶眼里聚集了水汽,乌黑又氤氲,她缓缓地说:“你和邢夫人一样良善,何以忍心真的对一个孤女做什么?”
原来她都知道。邢唐低头,无声笑起来,“赫饶,对不起。”
赫饶却说:“那还是换我说一声‘谢谢’吧。”谢谢你没有伤害我,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保护,以及最后的成全。
窗外有什么光亮一闪而逝,邢唐并不陌生,他静了几秒,抬头。
赫饶的神情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我说过,他们出现了,就在我们身边。”今天约他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邢唐的神色微敛:“你们,都准备好了?”
赫饶在落日的余晖中静静微笑:“万事俱备,只是抱歉,无法避免地把你卷了进来。”
邢唐把手伸过去,覆在她手背上:“自始至终,我都在事件之中。”
“最后一次了。”
“好,最后一次。”——铤而走险。
走出餐厅时,邢唐抱着楠楠,与赫饶并肩而行。停车场内,他绅士为赫饶打开车门,一路把母女俩送到南沙南路,那里距离萧氏大楼,只是一街之隔。
车停在路边,邢唐注视那渐行渐远的娉婷身影,久久移不开视线。
与你相遇,是我安排的最美的意外。
和你在一起,是我从不敢有的期许。
赫饶,看到你不再畏惧将来,我放心了。或许因为楠楠,我们此生都会有所交集,但我却要对那个坚持了太久的自己,说再见了。因为我终于从你眼中看到了你对一个男人,以及茫不可知的未来充满的期待和信任。
本意是给萧熠惊喜,结果却被阻隔在三十五楼,再往上,电梯需要专属密码。
这就是萧氏,高层之外,旁人居然想上都上不去。赫饶无奈,她给萧熠打电话,问:“萧总,是你在上面给我叫梯,还是到三十五楼接一下我们母女?”
负气加班的萧总闻言风一样冲出办公室,在姚南不解的目光中走进专属电梯。
当电梯在三十五楼停下,姚南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她默默地收拾办公桌,神色无异。
电梯里,赫饶把拿在手里的精致的餐盒递过去。
萧熠接过来,不解:“什么?”
“芒果慕斯。”赫饶解释:“她说你喜欢,非让打包。”
楠楠扯着她坚持没叫爹的男人的衣角,似乎是无意地说:“我看奶奶做的时候,萧叔叔吃了很多呀,就想让他尝尝,看看是不是奶奶做得更好。”
然后就让你干爹埋单给我打了包?这点心,也太有意义了吧。睿智如萧总,竟然也分不清自己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