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璧微一颔首,正要开口,却听得院外有人吵闹。
“凭什么不让我见王爷?王爷就是因为见本官见得少了,才犯下大错。本官如今可是奉了皇命,要督促王爷反省!”
宁芳厌烦的皱了皱眉,在宁怀璧和程峰都没有出声前,便道,“想个法子,让他消停几天!”
杜鹃领命出去,然后宁怀璧亲眼看着那丫头静悄悄走到吵嚷不休的辛升乾身后,抬手就是一掌,劈中了辛升乾的后颈。
呃地一声,连个翻白眼的时间都没有人,便晕了过去。
然后杜鹃还跳开一步,指着地上一本正经说,“天气太热,长史大人中暑了。”
宁芳很满意,“长史大人偌大年纪,还一心为了王府操劳,真是不易。赶紧送回房中,命人好生照顾。再让余大夫也多开几副药,让他好生调养。”
“是!”
负责服侍辛升乾的老仆顿时把人半扛半夹的拖走了,心中却是忿然。
王爷派了他“照顾”这位长史大人,谁想却是一时不察,被这位长史大人钻了空子,闹到王妃跟前,看他回去怎么收拾!
只宁怀璧看着那老汉跟拖麻袋似的模样,替辛长史觉得略疼。再看脸上一派云淡风清的女儿,宁怀璧顿时又得意了。
他的女儿,就是这么棒棒哒,惩治人都这么雷厉风行。
选择性无视刚才发生的一切,宁怀璧说起正题。
“这消息是你谢师兄送来的,他一直在朝堂上,看到了经过……”
皇宫。
永泰帝气得也快中暑了,歪在软榻上,脑门上紧紧绑了根布条,底下还跪着个油头粉面,哭哭啼啼正请罪的锦衣青年。
“皇伯父,父王真的不是有心冒领战功的。他也是想为皇伯父分忧,这才亲自带兵剿杀叛匪。谁知就是这么倒霉,竟是出师不利,中了叛匪的奸计,英年早逝才……”
咣啷!
永泰帝把手边的药碗直接砸到了男子身上,额上青筋直冒,“闭嘴!都到了朕的跟前,还敢胡言乱语!就为了个爵位,瞧瞧你们家干的好事!”
锦衣青年不敢说了,只哀哀哭泣。
而永泰帝捶着脑袋,倒回榻上,心中仍是恼火之极。
这锦衣青衣是顺王府的世子,而他爹,自然就是那个原本镇守太原府,却在西胡动乱时,带着南湘儿跑到京城避祸,后听说大军得胜,又抢着回去捡漏立功的顺王。
只是这位王爷实在运气不佳,去了还没跟一个盗匪交上锋,就倒霉的在赶路途中摔下马,磕着脑袋。送回王府,拖了几个月。
死了。
只他死就死了,死前还生怕永泰帝怪罪于他,削他府里的王爵,于是这个蠢蛋就干了件更蠢的事。
他把自己手下的战功据为已有,还让世子来京城表功,把他弄成为国捐躯。
为怕事情不成,他还特意让世子跟随戚昭义的大部队进京,打的主意是当众把自己的功劳显摆出来,让皇上为了皇家的脸面,就算不信也得捏着鼻子认下。然后把王爵袭到儿子身上,他就算死,也死得瞑目了。
本来一切是很顺利的,顺王世子如他所愿跟上了戚昭义的大部队,也一起进了京。然后随着戚昭义来到金殿,才当众哭着宣布父王的死讯。
还说什么为免动摇军心,又怕皇上伤心,才隐而不发,只待大军回朝之类才敢声张之类的话。
总之把死了的顺王弄成个心忧天下,忠心君王,舍生忘死,与叛匪大战三百回合才慷慨赴死的英雄烈士。
永泰帝在大殿上听着这番鬼话,鼻子都快气歪了。
皇族里都是些怎样的人,他能不清楚么?
尤其那顺王,一片树叶子掉下来都生怕砸破头的家伙,还去与叛匪大战三百回合?除非那叛匪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子,还被绑到他床上吧?
不过这样的谎话,在群臣跟前,他还真只能闭着眼睛选择相信。
才准备掉几滴眼泪,给顺王府些哀荣,揭过这一篇,谁知,有臣子站出来也开始哭了。
是一位督察院的涂姓御史,品级虽不高,但在朝堂上很有话语权,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弹劾官员。有时弹劾的越高,越容易升官,且易落下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清名。
这位涂御史此时便站了出来,弹劾顺王冒领战功,让真正为国战死的英魂难以安息。随着一件件铁证递上来,顺王世子就是浑身长十八张嘴,也没法说清了。
眼看皇家要大大的出一回丑,永泰帝心中先是恨极了这个涂御史,谁知此人话锋一转,开始弹劾起督察院的上司程岳。
说这道奏章原本早就送到他的跟前,是程岳故意延误,不肯主持公道,才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在为戚将军接风洗尘的喜宴上揭穿此事。
永泰帝一听,心中转怒为喜,面上仍是大怒。
顿时就把事情怪到程岳头上,让人把他拖下去,廷杖八十。
反正顺王的脸已经丢尽,如果能趁机除掉一个眼中钉,倒也是算是顺王死得其所了。
要说这位御史大人真是精准的把握到了帝王的心理,所以还得了几句表扬。
但亲弟弟被冤枉挨打,随戚老都督前来赴宴的程岭不顾程岳的眼色,硬是站了出来,为弟弟据理力争。
说程岳出征一年多,回来一直在家休养,然后忙着成亲,这才刚开始去衙门干活,怎么就把事怪到他头上了?
就算要怪,都察院上头还有官儿呢,凭什么只怪他弟弟一人?
可皇上就是有任性的权力。
不管你休不休假,是不是你份内之事,只要皇家的俸禄没亏欠你的,就是你的失职。
程岭逼到无法,只得说愿意代弟弟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