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会子宫里一碗红花汤灌下去,绝了宁芳的生育,那么就算她们恨毒了皇上,又有什么用?
而宫中,永泰帝也确实有了这个打算。
在回了自己的寝殿之后,他把惯会下毒的乔太医传了来。
用红花太霸道了,有没有什么不留痕迹,又永绝后患的药?
有。
身为宫中首席会下毒的御医,乔太医顿时给皇上提供了多种选择。
有下在脂粉霜膏里的,只要用了,便难以受孕。便是受孕,也必然堕胎。或下在香炉,熏进珠串里的,便连受孕也不大可能了。
或是想再快些,便在茶水汤羹里下药,只消用上三五日,保管终身绝育。不过这个药有点狠,会损伤一定的寿命。
如果皇上都不满意,他还可以去研究其他方法。
可永泰帝听了,却不急着发话,只把他带来的药物留下,命他先回去了。
不是天子狠不下心,而是觉得在刚赐婚时,就做下这样事情,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皇上还是在意名声的。
他要做恶人时,也总要给自己找到借口。
犹豫了半晌,直到天色已晚,连材过来提醒他该休息了,永泰帝忽地问,“你对宁书女一向关照有加,可觉得朕今日赐婚有所不妥?”
连材一脸错愕,随即跪地道,“老奴一个残缺之人,所倚仗者,无非君心。若不是见皇上对宁书女有三分好感,老奴也不会多看她一眼。至于皇上要如何待她,自有考量。曾听说人,天子一言一行,皆关乎国计,岂是老奴这样人能妄言的?”
永泰帝听得入耳,眼中添了几分满意,“此时没有旁人,你不妨直说,这宁书女嫁入英王府,到底合不合宜?”
第398章出阁
连材微微迟疑,随即苦笑道,“合不合宜的老奴也不知道,不过年前魏国公府差人往京师送年礼时,无意间瞧见宁书女,便跟御前的小太监打听了起来。老奴当时正好听了几句闲话。陛下若愿意,老奴便说来听听。”
永泰帝眼睛亮了,“快说!”
魏国公府一直在金陵,跟宁家必是熟识的。
这等下人间不经意的闲话,说不定能听出什么来。且此事太容易对质,连材也不敢骗他。
连材道,“听说从前宁书女她爹宁大人,曾在任上受过重伤,是宁家太太上魏国公府求了好参,才救下性命。”
“当时崔老安人曾有意为孙子提亲,却又没有明言。只临终前,送过一把梳子给宁书女。魏国公曾言,说等到宁书女及笄之时,便上门提亲。”
永泰帝一脸错愕,“还有此事?唔,老安人想提亲的,应是崔家那个傻孩子吧?”
连材道,“陛下料得不错,正是崔家那位小时候摔到脑子的小公子。后因宁书女年岁尚小,崔家也未再提。只听说宁书女后来又提了一次亲,是江南一户汤姓人家。只人家听说宁书女的母族夏氏,似不擅生育,便就此作罢。再后来,宁家便上京城了。”
永泰帝奇道,“不擅生育?这生孩子还有擅不擅长的么?”
连材轻笑,“不是这个不擅,而是宁夫人只生了三个女儿,听说还生得颇为艰难。如今宁大人府上两位小公子,俱是妾室所出。而夏家有两个嫁到金陵的姑奶奶,也是生的女儿。如今金陵许多人家都说,恐是那商户夏家赚了太多钱,才折了姑奶奶们的儿子运。至于是不是的,老奴也不好说。”
永泰帝心下恍然,对宁芳的戒心却不觉去了大半。
如果宁芳的血脉里就不擅生育,或者只生得出女儿,那岂不比给她下绝育药,更加有利?
况且英王府有两位夫人不孕不育,已经是很招人眼了,再来一个,恐怕就不大好看了。但此事也不可不防,于是,惯常下毒的乔太医回头便接到皇上的新课题。
要一副生子药,且只能生出女儿的生子药。
这个就有些为难了,不过“勇于任事”的乔太医还是应下,说这就回去翻看古籍了。
只是宁家想接宁芳出宫的折子,却被永泰帝压下了,这一天没吃药,他不安心啊!
忽忽又是数日,时气日暖,春光渐浓。
因战事已毕,宫中来往之人俱也带上笑意。
七皇孙高祯正跟兄弟们说说笑笑,忽见杏花林下,过来一队宫女太监。
捧着许多箱笼包袱,当中簇拥着一位锦衣女子,依稀有些眼熟,定睛细看,却是已经改了平常装束的宁芳。
换下那一身青衣的小姑娘,便如这春花般俏丽,粉嫩的小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半点不受赐婚的影响。
七皇孙高祯面上笑容一僵,旁边九皇孙高祥察觉,转眼已笑着打起招呼。
“宁书女,文鸳姑姑,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啊?”
周文鸳淡然微笑,“回殿下的话,淑妃娘娘因宁书女婚事已定,想接她到群玉殿备嫁,皇上已然允了,还特赐宁书女半副公主嫁妆。”
高祥忙道恭喜,一时客套完了,便欲离开,可高祯却悄悄递个眼神。
高祥心领神会,只好又去缠着周文鸳东扯西拉,高祯趁机也到宁芳跟前,道了声恭喜。
宁芳却道,“还未恭喜殿下。只可惜您的婚事,臣女却无法效劳了。”
皇上已经下了明旨,七八九三位皇孙的婚事都已定下。
只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在宫中最为势弱的七皇孙居然结了最好的一门亲,得以迎娶当朝首辅王家嫡女。
高祯听得面上微臊,低低嗫嚅,“那日,我不是有意失信的。”
谁知皇上会突然抛出那么大块诱饵,他能不吞么?但对着宁芳总是有些心底发虚。
要不是他为着一已之私,没透露半点风声,恐怕也不会造成宁芳与英王府如此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