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祎含泪道,“回皇上,是微臣无能。自父亲故去之后,母亲深闺弱质,只知抚育臣与臣姐,外头这些事,实在是顾不过来。而就算父亲在时,因这庄子和家奴皆是先帝赏的,除了不时提点几句,也不大好过问。”
这下连谢耘也懂了,再看向涂恭的目光,越发怀疑。
一个无法无天到连主子也监管不了的奴才,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所以想表现的他,顺便提起一事,“宁大人,你准备好了没有,咱们把那件人命官司也对质一下吧。”
宁怀璧既然敢说,自然是早有准备,“人已经带到。请陛下在这里稍候,我们去指认了就来。”
看她爹应答沉稳,宁芳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永泰帝点头,让他们提着一头雾水的涂恭去了。
只留下伴驾的谢应台,差点在肚内把那个傻孙子骂个半死!
既然都看出有问题了,怎么还上赶着帮人挖坑?这些京城的皇庄管事,哪一个是好得罪的?你一个副主审跳得这么起劲,到底是想干什么哟!
且不提谢应台在这边懊恼,那边盛捕头已把人带到了。
涂恭见着来人,还愣了一下。
“侯三?”
此人乃是县里有名的破落户,以掏粪为生。
不过因桃县多果树,基本上家家户户的人畜粪便都要留着施肥,所以他也不愁生计。
只是这活着实腌臜得很,没什么人愿干,所以他一人几乎承包了全县的掏粪活。有时忙起来,许多人都会叫他帮忙在自家果园施些肥水,是以全县的人都认得他。
侯三有些畏惧的看涂恭一眼,当接触到宁怀璧的眼神时,依然抖着手指向山坡一棵大桃树。
“就在那儿了。”
这是做什么?
涂恭还不明所以,已经有侍卫借来锄头,在那桃树底下挖了起来。足足挖了有一人的深坑时,有人的锄头挖到东西了。
“停下!”
一个侍卫跳下深坑,小心的扒开土层,一节白骨赫然出现!
涂恭猛地想起件陈年往事,一下子脸变得惨白。
“不!人不是我杀的!”
宁怀璧走到他身后,低声冷哼,“有谁说过,这底下埋的是个人?”
涂恭吓得腿软,一屁股摔在地上,冷汗如雨。
很快,侍卫们便扒开土层,露出一具完整的人骨!
象大小,象个半大的孩子。
看那未完全腐烂的衣衫,应是个女孩子。
谢云溪冷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侯三才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枚揣了几年的旧银耳环,躲躲闪闪道。
“三年前的春天,涂管事命人叫我来掏粪。掏完之后,原该他们园子里的李爷施肥。可李爷嫌臭,不太想干。旁人便说,你前儿赌钱刚好赢了,随便赏他几个,让他替你干了吧。”
“李爷受不得激,便给了我十个大钱,让我来干。我原是不想干的,这一坡的果树,全要施肥,活儿可累得很,至少得给三十文才行。”
“可李爷说,不干就连掏粪钱也不给了,我只好干了。可我不甘心,瞧着这棵桃花开得特别旺,显是种好,便想偷点根须回去卖了,也好赚几个小钱,补贴下自己。便趁着施肥,把坑挖深了些。”
“谁知才要挖出侧根的时候,忽地发现下面勾着一截衣袖。当时我还觉奇怪,这衣裳不穿了,卖了也使得,好端端的埋它作甚?结果,结果再往下挖了几锄头,却突然挖出这只银耳环。我本来还高兴着呢,可刚捡起来,却发现掉下半只耳朵!”
虽已时隔多年,但侯三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当时我啥也不敢挖了,赶紧把坑填了,可填完才发现这耳环忘了扔回去,只好拿着走了。可卖又不敢卖,丢又不敢丢,这几年可是把我坑苦了!”
他抖着手,把戒指交到谢云溪面前,“大人,您,您快把它拿走吧!”
谢云溪却不伸手去接,“你话还没说完吧?你既动了这死者的耳环,还不肯说实话,就不怕人家从阴间里爬出来找你?”
否则,他怎么知道那是个良民?
“侯三!”
涂恭猛地大叫一声,目眦欲裂,“你讲话,讲话可要想好了!”
可随即,一个重重的巴掌就抽到他的脸上。
韩祎一巴掌把他抽到地上,跟着一脚又踹到他胸前,踢得他生生吐了口血,然后冷着脸对侯三道。
“说!”
侯三老大个汉子,生生给个少年吓得哭了。
“爷啊,大人……我,我说!在发现这个戒指之后,我回家就想起件事。那是前一年的秋天,果树过冬前还要修枝,并上一遍肥的……我,我当时也来了这里。干完活要离开的时候,我,我遇到了春枝嫂子家的黑妮。”
“你说什么?”一直跟在旁边记录的张书吏瞪大了双眼,“你说的是,是我们老张家的黑妮?”
侯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拼命点着头,“那丫头乖,每回见了我,不嫌我臭,还管我叫声三叔。这日也不例外,她见了我,亲亲热热管我叫叔,还撩起头发给我看。说她十二了,本命年呢。她阿奶疼她,把个旧银戒指拿去给她改了副耳坠子,还是桃花的。她要戴去给她娘看。我说她娘就在山上整枝呢,这丫头,这丫头就兴冲冲跑上去了……”
张书吏突然象发了疯似的,冲到涂恭面前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