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姑奶奶,你声音小点!”喜鹊娘赶紧把门关得严实,还拍打了女儿两下,“这么大的事,你怎不早回来商量一声?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喜鹊太了解她娘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们有些不情愿了,顿时气得冷笑道,“准备什么?是让你们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了?成日里不是总抱怨没有好差事落到头上么?怎么我去求来,一个个的又哑巴了?”
喜鹊嫂子赔笑道,“姑娘费心我们是知道的,可这差使咱家做不来吧?如今二爷要上京,想必各处都是缺人的,姑娘若是……”
喜鹊听得刺耳,不等说完便将她甩开,“少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那能提得起来的豆腐么?要本事没本事,要心眼没心眼,就是我想替你们求,你们又有什么拿得出来的东西?难道还要主子直接封你们个二主子当当,成天就管着吃香的喝辣的,那还不如去重投一次胎来得容易!”
几个哥哥听得顿时拉下了脸,喜鹊爹也不高兴道,“这话太过了!”
喜鹊一片好心,没想到竟落得这样下场,忿然道,“若不是亲生,你以为我愿意说这话?你们不好了,我又有什么得脸的?爹,你总说这辈子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那你倒是说说,如今家里几个正经主子,哪一个是好糊弄的?各个位置上有头有脸的管事,又有哪一个不是成日忙得脚打后脑勺,使出浑身本事来的?自己没本事往上争,可怪得了别人?这事我先没跟你们支应一声,是我不对。如今你们不愿去我也不勉强,这就回了姐儿,要丢脸要如何都是我自个儿领着,横竖与你们无干!”
看她抬脚就往外走,花家人可急了。
喜鹊这话是难听,可说得确实有道理。况且人人皆知如今下溪村有钱了,去那里当个管事,也不比比跟去京城差多少吧?
于是喜鹊娘赶紧上前把女儿拉住,“你这丫头,怎么说走就走?你爹也没不答应,是不?”
喜鹊爹顺势道,“就算是去,总得让家里人商量商量吧。到底是哪个留下,总也得听听你几个哥哥的想法。我可告诉你们,咱家也就你们妹妹在二姐儿跟前还有点体面。求来这差事虽辛苦了些,却也未必没有前程。头先我不吭声是怕你们吃不了苦,回头没得担不下来,还让你们妹妹在主子跟前落埋怨,如今既知她是一心盼着家里好,你们也都别谦让了,想去的就赶紧说。”
喜鹊听了这话,才拉着张脸勉强坐下,“真不知道你们那脑子是怎么长的,若是留下,那可就是主子的心腹了,还能亏待得了你们?”
这话可让她几个哥哥嫂嫂心思都活动开了,原先不想去,这会子又七嘴八舌想争着留下了。
最后吵到半夜,还是喜鹊爹作主,定下了花家老大。
老头还是有私心的,虽然几个儿子当中,他不一定最喜欢老大,但养老还是要靠他。先把他拉拔起来了,日后他们二老才有好日子过。
至于他和花大娘,既不想去乡下,也不想去京城,因在金陵宁府也有不少亲戚,便想留下看房子,顺便也可照看小孙子。至于其他的儿子媳妇,就随主子安置了。
喜鹊回去一说,宁芳便作主同意,把喜鹊爹娘和几个老家人留下了。
如今她们住的半边园子虽然借住,到底是宁家,怎么可能收她们房子?
所以宁四娘早跟宁守信打好了招呼,她们人虽搬走,可房子还得给她们留两年。万一有什么事回来,也不至于没地方住。不过她们也不是要占一辈子,回头等在金陵寻到合适的园子了,她们也会搬出去。
不过宁守信所想,干脆把这半边花园送给她们拉倒,只如今他们二房家事归宁守仪作主,况且又涉及到当年分家之事,倒不好主动开这个口。
却没曾想,宁守仪作主叫来其他两房的人,重提起当年的分家之事。
“当年四娘你年纪轻轻,却执意要招赘上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怕日后有什么变数,才那样为难你。但如今儿孙都这么大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按说这祖宅本该有长房的一份,只如今再重新划分未免麻烦。不如这半座花园,再加我那边一块后院都归你吧。”
既然不动旁人利益,几个老太爷也没什么好说。
宁四娘想想,领受了大伯的好意。
只地方她不要再加了,就如今的半边花园足矣。但也不让二房白吃亏,她愿把梁溪那处老宅子置换给他们。
宁守仪自然推辞,可宁四娘却执意让他收下。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那些虚话。长房人少,梁溪那处房子虽留了些家人看着,但到底无人居住,白搁着糟蹋了。反倒二房大伯三伯你们这边人丁兴旺,日后分给庶子,也能安置几家人。况且那边离祖产近,有个主子在那里,下人们也能安守本份。”
听她这么一说,宁守仪方觉有理。
第283章空壳
梁溪可不止是靠近上下溪村,还有好些宁家祖业。自从宁四娘搬过去后,附近的田庄管事们,每年可都多交了至少两成的收益。
什么道理,谁都能想明白。
但水至清则无鱼,当主子的有时也不能太精明。适当睁只眼闭只眼,装装糊涂,方是合家兴旺之道。
况且如今又不光是上下溪村有种桑养蚕,附近宁家庄子都是有分到蚕种桑苗的,等那边生意都起来了,没个主子看着怎行?
所以想明白过后,不止是宁守仪同意,连宁守俊都表示,梁溪老宅不仅要尽快派人过去,还得派个能干的子弟过去。
于是房子还是换了。
只不过宁守仪知道,当初宁四娘在梁溪老宅上可花了不少钱,于是坚持划了自己的半边院子给她。
“既要正经换,那你们也要在金陵正经安家,一应厅堂房舍都要修得象个样子。梁溪那边你既给了我们,那这边改造就画下样子,我们替你弄了就是。好在园子是新修的,改动也不会太大,这钱公中出一部分,咱们几房再随着自己心意出一部分好了。”
宁守俊很是赞同,因他们两房不好挪动,便帮忙出钱修修屋子了,表示心意。宁守佺穷,没啥好表示的,就说会让儿孙跟着出力。
宁四娘见此便说梁溪老宅的家具也都不动了,全送给他们处置,唯有女儿宁怀瑾的闺房,还有邹润的书房回头要原样搬过来,安置在金陵。
几个叔伯应下,此事就这么定了。然后他们开始挑选派去梁溪的子弟,宁四娘自回去琢磨改建的新屋。
只夏珍珍忍不住私下感慨了句,“那边的老房子也住了二十年了,怪可惜的。”
宁芳也是,“就是,万一哪祖母天想祖父了,想回去看看都没地方了,倒不如拿田地跟他们换。”
夏珍珍嗔道,“你这孩子傻了不成?屋子再好,也不过是个住人的地方,可田地却是家里的根本。我要是你祖母,也不愿拿田地换房子。”
宁芳很想鄙视她娘的市侩,却更知道在江南这种人烟稠密的地方,想要置下良田有多么的不容易。祖母的选择,对于儿孙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
可是承载记忆的老屋,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才疑惑着,夏珍珍已是叹道,“对你祖母来说,那里虽有许多回忆,但也有许多伤心之处。换了也好,横竖你祖父和姑姑的屋子都搬来了,要回忆就去那回忆好了。”
忽地徐妈妈进来,宁家要上京,她也赶紧从儿女家回来了。夏珍珍正好有事交待,自去忙活了。
宁芳忽地就不纠结了。
过去的总归是过去了,与其沉湎在回忆里伤春悲秋,倒不如踏踏实实为活着的人多做些事,想必这才是过世的祖父和姑姑真正希望看到的。
谁知母女俩这番谈话,却被徐妈妈听到,回头悄悄说给了宁四娘听。
她自然是好意,只宁四娘倒有些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