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嗔道,“傻孩子,你以为这些东西真是给你的呀?这分明是给你爹的,只是要借咱们的手送去而已。正好你爹在庙里清修,冷清得很,这东西拿去,他素来又爱下棋,见了必定欢喜。原先我还以为你祖母生了他的气,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
看她一脸笑意,宁绍棠却气得脸红脖子粗,“爹爹爹!娘除了爹,还知道什么?若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可这棋盘和棋谱,却是二妹妹亲自交到我手里,还特别说了,就是送给我的。娘要想做人情,自讨好他去,我可没那么大方!”
梅氏大怒,“你这孩子,越发不象样子了!这样忤逆的话也是你能说的?”
可宁绍棠却不象从前似的,被她一吼就沉默了,而是据理力争道,“人都说,父慈子孝。若我忤逆,那也是他这个爹的梁不正下梁歪!”
“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宁绍棠脸上,瞬间浮起五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看儿子捂着脸,一脸震惊的模样,梅氏也有些心软,可想想父子大义,仍指着他骂道,“跪下!立即为你刚说的话道歉!”
宁绍棠眼中泛起泪光,却倔强的站在那里,捂着脸颤声道,“我说错了么?二叔只回来了短短半日,晚上进的家门,第二天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可就这样,我去给他请安的时候,他还考较我的功课来着。听我有些地方读的不通,还指导了我功课。可爹呢?他回来多少天了?除了请安,有跟我好好说过一句话吗?娘要我跪下可以,可要我道歉,我不服!”
第188章欺负
想着丈夫回来的种种,梅氏目光闪躲道,“那你爹不是出事了么?他哪来的心情?”
宁绍棠越发悲愤了,“呵,他没有心情?那他怎么有空跑到大表姐那里,把她的账物册子仔仔细细对了好几遍?生怕有人克扣了她的东西。可怎么就没想着考问一下他儿子的功课?”
梅氏勉强道,“那,那不一样。你大表姐再怎样也是个女孩儿,可你是男孩子,当爹的自然要严厉些。你若实在不愿意,不如把那棋谱给你爹,棋盘你自己留下吧。”
宁绍棠道,“娘少拿这样话来哄我了,我都听腻了!横竖这棋盘和棋谱我是绝不会给爹的,娘若一定说是给爹的,我不如直接去问问二妹妹好了,若果真是这意思,我亲自给爹送去就是!”
“这可万万使不得!”看他说着话就往外冲,守在门口的金奶娘赶紧把他抱住,“你这么一闹,让大奶奶怎么做人?算了吧,大奶奶,这东西就给大哥儿吧。”
梅氏不好松这个口,只转身似是生气了。
可宁绍棠却不似从前那样会心疼,会哄她,只抹去脸上眼泪,大步走了。
金奶娘又回身劝梅氏,“大哥儿就算有错,可大奶奶再怎样,也不该对他动手。怎么着,他都是你往后的依靠,真惹恼了,弄得母子生分,倒不好了。”
梅氏却也一肚子委屈,“我如何不知这道理?可他既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怎就不知体谅体谅我?二姐儿得了这些好东西,娘却一样也不给相公送去,回头相公若知道了,岂不也要伤心?”
金奶娘心道,那也是他先伤了别人好不好?这连亲生儿子都跟老子生了异心,可见宁怀瑜做人做的不得人心了。
也就是梅氏,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这么一门心思的巴着宁怀瑜,生怕他受了一丁点的委屈。纵是她,有时也觉得梅氏贤惠太过了。
可这话她也不好说,只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瞧大哥儿那样子,定是不肯把东西拿出来的,大姐儿和三姐儿的东西又是女孩儿用的,没法送。”
可梅氏却忽地因此生出个主意,“还有茶叶呢!”
金奶娘却道,“这样不好吧?统共就这么一盒子,若给了大爷,再往娘家送岂不更加难看?”
梅氏道,“去把那蔷薇花露和毛笔都拿来,再从外头随便买几样差不多的得了。”
她也只能欺负庶女了。
可金奶娘心道,那宫中内造的东西,跟市面上买的能一样么?若让明眼人看出来,可要怎么解释?
不过宁萱宁芸到底都是庶女,平日也不大受宠,金奶娘也不愿为这点小事跟梅氏顶撞,便去找到姐妹二人,把她们欢欢喜喜刚收起的花露和毛笔又都要来了。
梅氏又添上几样土产,打发人给家里送去,只把那最贵重的茶叶悄悄给宁怀瑜送了去。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知宁四娘当晚就知道了,可是气得不轻。
尤其第二天见几个孩子来请安时,宁绍棠脸上还挂着个淡淡的巴掌印,宁萱宁芸都眼睛略肿,显是偷偷哭过。她越发心疼,对梅氏也越发失了望。
只是在孩子面前,到底要给她留几分颜面,只背后在徐妈妈跟前怒斥,“她自己要做贤惠妻子没人管得着,何苦荼毒我的孙儿孙女?去,拿我桌上的经书,让她抄上三十卷!只说替老爷打醮时要用,省得她成天闲着只会折腾孩子们!”
这个倒是使得。
反正梅氏出身书香门第,让她抄书不是理所当然么?徐妈妈去分派任务了。
而宁绍棠此时,却是悄悄找到了宁芳。
“谢谢妹妹赠我这棋谱和棋盘,只我住的外院嘈杂,恐人多手杂弄丢了,横竖这棋谱我昨晚已经抄录了一份留下,这些就请妹妹替我收着,日后等有了正经往处,再给我便是。”
他真是被亲娘整怕了。
那天他都故意那么说了,梅氏不也不顾脸面的把两个妹妹的东西收走了?还自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只是大家都不愿意说破而已。
宁绍棠是真怕,梅氏一糊涂,便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把东西送走孝敬了他爹,才想把东西寻个稳妥地方藏起来。
两个亲妹妹那里是万万存不住的,给祖母又太不象样了。思来想去,还就是宁芳这里最稳妥。他娘就是再想讨好他爹,也没个跑到大侄女这儿来搜刮东西的。
宁芳见他脸上那巴掌印子,便猜出了七八分,也不追问,只专门替他寻个匣子把东西锁好,并笑道,“我看大哥哥爱下棋,便在顾先生跟前提了几句。你别看他年纪大了,却也是个好下棋的,听了便让你有空找他试试。大哥哥你看几时有空?只要你三局里能赢他一局便好,否则我可得输上春雨阁的一只烧鸡一壶酒呢!”
宁绍棠听了这个,倒是来了兴趣,只怕自己赢不了,那春雨阁的烧鸡和酒可贵着呢!
宁芳却掩嘴笑道,“你大胆去吧,那钱已经有个冤大头出了。”
宁绍棠奇道,“谁啊?”
宁芳道,“茵儿呀!我说跟人打了赌,须得一两银子,赢了就有烧鸡吃,她二话不说就把这月月钱给我了。”
宁绍棠终于也笑了,“你这样捉弄茵妹,仔细她日后找你麻烦!”
宁芳老神在在的摆手道,“无妨无妨,你茵妹妹在钱财上最不当心。这银子给了我,没三天就忘了,就算哪日真想起来,拿一盒子糖给她,就绝不会生气了。”
宁绍棠道,“那怎么行?这样吧,若赢了便罢,若输了,这酒钱我出,烧鸡钱却要你出,谁让二妹妹你是小财主呢,也容我占回便宜了。”
宁芳故作无奈道,“好吧好吧,谁让我是出了名的嘴馋?好个烧鸡什么也是常事,只如今怕是连半个金陵城都传遍了,哎哟,我这名声哟!”
看她捏着嗓子故作哀怨,宁绍棠哈哈笑着走了,但心中却是暗暗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