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祖母这是怎么了?祖母你快起来,快起来呀!”
稚子声声,催人泪下。
不消宁芳多说,于总管赶紧命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了。
简氏此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抢在祝大太太先头,亲自带着丫鬟婆子上前扶起宁四娘,又命人去收拾干净屋子,好让她有个地方躺着。
一些有经验的夫人太太们纷纷上前帮忙。
顾太太更是上前把宁芳姐妹拉了下来,“好孩子,这可不是哭的时候,别拉扯你祖母了,让她透透气。各位老少爷们请先避避,得罪了!”
这话不必多说,今日虽是男女同殿,却一直分席而坐。眼看宁四娘晕厥,恐救治不便,在场官员早有人指挥着抬来屏风等物,隔开了视线。
有位太太说,“她这是急火攻心,且拿我的安宫牛黄丸给她吃一粒。”
又有位夫人说,“我也有个爱晕厥的毛病,身上常带着鼻烟,让丫头拿去给她闻闻。”
要说还是富贵人家有见识,就算大夫还没请来,但经过这些贵妇们的一番折腾,竟是把宁四娘救醒过来。
幽幽睁开眼,宁四娘意识尚有些模糊,眼神有些茫然。
顾太太赶紧牵着宁芳姐妹上前,“太太放心,孩子们都在,好着呢!”
宁四娘再看一眼宁芳,忽地记起方才之事,由不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此情此景,便是不发一言,却也勾起旁人无限同情。
可就算她们再同情,又能怎样?祝大太太都当众唤崔家为亲家了,只要崔家不松口,宁芳怕是怎么都要赔进魏国公府了。
眼看这样一番变故,可是崔大太太万万没想到的。
她原以为等事情办成,大不了回头再慢慢跟宁家赔不是。只要和宁芳订下婚约,宁府投鼠忌器,总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谁知宁四娘竟是这么大的气性,当众竟是吐了血。
这要是传扬开来,她们魏国公府就算再有皇上的宠信,却又该如何自处?
被众人若有若无目光注视着的崔大太太如坐针毡,可此时再要放弃,那崔家才是天大的笑柄!
横竖事已至此,她也只有咬着牙上前道,“既然亲家太太无事,那就请好生休息,我先回府了。”
这个时候,她不可能再带走宁芳了,要不就显得太无情了。
可听着她到底不肯松口,围观者心中皆是叹息。
正在此时,有人踏进了行宫,冷声道,“这是怎么了?堂堂行宫,弄得乱哄哄的,象什么样子!”
众人转头,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那里。
一身月白华袍,银紫色的披风,乌发半垂,只以根紫色锦带轻束。通身并没有特别名贵的饰物,却有股说不出的华贵逼人。
好似眼前这些金陵的达官显贵们不过是些草芥,那说话的口气简直就象是主子训斥奴才。
于大总管还暗暗纳罕,这究竟是个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派?可眼风一扫,忽地瞟见他脚上那双四合如意暗云纹的皮靴了。
官场规矩严,这种靴子,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或是王侯之家,是断断不敢穿的。此人这么年轻,断不会是高层官员,那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他心中还在猜想,但高文秀却因有过一面之缘,赶紧上前施礼,“不知程三公子至此,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姓程?
于大总管一个激灵,猛地大惊失色,赶紧上前一揖到底,“下官失礼,不知三公子驾临,自请责罚!”
满朝文武,只有一户姓程的人家在三品以上,那便英王府里的先太子血脉!
正宗的皇朝子孙,天家嫡系,就算过继到了臣子家,可看他们这些人,可不就是看奴才一般么?
金陵行宫,是皇上的别院。行宫总管,便是天子家奴。
不管永泰帝暗地里怎么算计英王府,但表面上该有的礼遇却半点不差。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格外表示亲厚,以示仁慈。
所以于大总管此时见到程三公子,便如家奴见到正宗主子一般,敢不恭敬?
程岳冷哼一声,抬脚往里,也不叫他起来,只问,“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芳儿?这是你祖母?表姐,你这是怎么了?”
看这位程三公子一进门就注意到宁芳,还唤宁四娘作表姐,还跪在地上的于总管只觉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第141章去传
于大总管知道宁家跟英王府有些沾亲带故,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再说如今英王府里换了新主,也不知认不认这门亲戚,是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如今程岳竟然当众称呼宁四娘为表姐,那此事就有些不太好说了。
万一让程岳知道,是在他的地头上,让人欺负了他表姐家的孙女,回头要追究起来,难道皇上还会为了这点小事跟英王府翻脸么?
想及此,这位在江南也算叱咤风云的于总管,也惊出一身冷汗。
可他此时也不敢追去解释,只瞟着高文秀快步追了上去,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真是三言两语。
他只说,“因宁府一位表小姐不小心摔了皇后娘娘御赐的凤钗,崔老太君又恰恰病重,宁府二姐儿表示愿意与崔小公子成亲冲喜,谁知宁家太太却忽地吐了血。”
重点全都点到了,但没有半句偏颇。可聪明人却能一下听出其中究竟。
程岳眼神一顿,周身冷气似乎都降了三分。眼风往崔大太太处一扫,旋即在宁四娘榻边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开了口,“去把魏国公传来。”
听他用了一个传字,而不是请字,众人心头一跳。无不在想,这是程家要出手,替宁家出头了?
可程家到底是皇室大忌,崔家却是永泰帝心腹,就算英王府地位比魏国公府要高,可此时能帮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