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确比不过蒋战威。
蒋战威喜欢了夏熙将近七年,小心翼翼亦步亦趋,逼急了也只会自己跟自己生气,舍不得碰夏熙一根指头,甚至被夏熙嫌弃是个吵架都吵不起来的闷葫芦。七年来仅有的一回出格行为,便是那次把夏熙带到元帅府关起来,最后还主动把人送了回去,并尝到了刻骨的后悔。
很多人都会屈从于暴力,但这其中绝不包括夏熙,——夏熙永远不会因暴力妥协,只会为感情让步。而佐藤隆川的感情就算得不到夏熙的回应,他也可以跟在夏熙身后一直追下去,可如果夏熙转身选了另一个人所在的另一条路,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在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一瞬,佐藤隆川依稀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直到从窗缝透进的大风卷起窗帘,才意识到断裂的是什么。是那根轻晃的风筝线,是他惶然不安的神经,甚至是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理智。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在暗夜中窸窸窣窣,就像谁隐于暗中的鬼祟的心事。风吹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息,等夏熙醒来的时候,风声已安静的像从来没有吹过一样,只有铺满枯叶断枝的庭院证明了它的存在。佐藤隆川对夏熙的态度也安静的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般,一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一边柔声问:“宝宝醒了?要不要喝水?”
夏熙下意识偏过脑袋,试图躲开佐藤隆川的手,但佐藤隆川依旧将手覆上了夏熙的额,然后因至今没退的低烧而皱了下眉,又在得不到夏熙回应的情况下,自顾自地端来了水。
他是那种只管一心一意达成自己目的的人,从不会因任何人的任何态度而放弃或更改,这性格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夏熙的性格和他近乎一致,同样只想着达成自己的目的,别的一概不管。于是佐藤隆川再度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话:“我今天上午就走。”
夏熙的语气倒是没有愤怒,但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说话的同时已坐起了身,想要借着熹微的晨光下床。
他的身体还虚弱得很,所以动作难免吃力又缓慢,待他抬手掀开被子的时候,手腕便被佐藤隆川牢牢握住了。回过头,只见那双深黑的眼珠正定定看着自己,因为天色还没有彻底放亮的缘故,显得特别暗沉,深不见底。
“佐藤先生,”夏熙面无表情地开口:“请你放开。”
佐藤隆川因这个称呼而心口一窒,沉默许久都没有回话,仿佛只要回话了,他就真的变成了一个陌生而疏远的佐藤先生。手下的力道也丝毫不敢放松,直到夏熙因为挣不开而再度开口:“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佐藤隆川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只知道一旦放手了,他整个人生都会变得没什么意思。他没有对他之前的动手伤人进行解释或道歉,因为伤害既已造成,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何况以夏熙的性子也不会接受,只用前所未有的卑微语气说:“宝宝,不要离开我。”
夏熙没有因佐藤隆川的卑微语气动容,反而冷笑了一声,“你让我不离开我就不离开,你以为你是谁?”
他坐的位置明明没有佐藤隆川高,却生生摆出了居高临下的架势,佐藤隆川的眸色变得更沉,——夏熙这幅高傲的模样虽然让人恨得牙痒,却又会让人无可救药的迷恋。于是佐藤隆川的声音下意识染上了迷恋:“我是真的喜欢你……”
夏熙却毫不留情的直接道:“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算没有,也不会喜欢你。”
这话太狠,佐藤隆川的身上没有出血,但内里全是口子。外面的晨光依旧熹微,佐藤隆川却莫名觉得光线异常刺眼,以至于他想抬起手遮一遮被光灼烧的眼球。可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夏熙,在他早已安排好了人在门外把守的情况下仍不肯松,紧到仿佛那是一条锁链。
“我知道你没有我,一定会安然无事的继续生活,可我没了你,会觉得活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佐藤隆川再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甚至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强行把情绪压制下去。他这辈子都不曾跟谁示弱过,可现在他向夏熙低下了头,那双幽深的眼珠里埋着的深情和祈求几乎能把人灼伤,“你怎么骂我怎么打我都行,就当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叮——,目标e佐藤隆川的好感度增加1点,总好感度为97。”
“叮——,目标e佐藤隆川的忠犬值增加3点,总忠犬值为39。”
然而夏熙的心硬得像石头,——这大概就是报应,因为佐藤隆川面对那些他不喜欢的人也是如此,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无动于衷,甚至眼也不眨地要了对方的命。夏熙便用那种眼也不眨的表情望着佐藤隆川,“我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家人和朋友,每一样对我都很重要,每一样也都有很多事等我处理,我为什么留在一个不重要的人身边?”
他只是这样淡淡地觑着人,便能凭空生出让人不敢轻易侵犯的矜贵,无比漂亮的唇瓣却吐出无比冰凉的字句:“我现在甚至不想看见你。”
大概是因为内里已经布满口子了,所以再痛也感觉不到痛了,佐藤隆川这次并没有再做任何停顿,只堪称平静地道:“可如果你还想见到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家人,比如夏琛,就必须待在我这个不重要的人身边。”
用夏琛来要挟夏熙其实是不得已的下策,将夏熙直接关起来则是下下策,——虽然佐藤隆川早在昨天夏熙昏睡中叫蒋战威的名字时就打定了这两个主意,但若不是今日夏熙冷硬到了如此地步,佐藤隆川并不想动用它们。提到夏琛,夏熙的神色立即微微一变,“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佐藤隆川看着夏熙道:“你应该知道福山会的本事,想藏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病人,轻而易举。”
“为什么会没有行动能力?”夏熙的语气当即就着急起来,“夏琛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你……”
他甚至急到呛咳起来,佐藤隆川一边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把方才倒的水重新送到他干裂的唇边。夏熙这次没有抗拒,就着佐藤隆川的手抿了一口,低头的时候有几缕发梢擦过佐藤隆川的手背,酥酥痒痒的触感让他刚才还窒痛不已的心脏又忍不住跳动起来。而且从他的这个角度看下去,夏熙裸露的脖颈到锁骨一览无遗,甚至可以看见腰臀的曲线,优美又绮丽。
有些东西若不曾得到过就罢了,尚能心平气和地装作浑不在意,可一旦体会到其中的各种酸甜滋味,任谁也不甘心退回到以前乏味的时光里。何况佐藤隆川刚刚在夏熙失忆的日子中尝过与之相亲相依的美好,任何人在得到之后,都难以直面失去。佐藤隆川闭了闭眼,狠下心道:“夏琛还活着,但一直没有醒,我已经用了最好的医生和设备维持他的生命,可现在他的命并不在那些医生和设备手里,而握在你手里。”
夏熙瞬间读懂了佐藤隆川的意思,“你不觉得这种要挟手法很卑鄙吗?”
“卑鄙?”佐藤隆川挑了挑眉,“这倒是个好词,可惜我的字典里没有。你应该懂的,我们这种人只要结果就够了,哪还管得了过程卑不卑鄙?”
夏熙的确懂,因为他也是这种不折手段的人。他和佐藤隆川的性格实在是太像了,如果能两情相悦,的确是默契非凡的最佳伴侣,若不能,就只能互相折磨。
管家顶着两人身上散发的双重低气压下亲自将早饭一样样端了上来,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夏熙,本来就不好的胃部因那重重的一拳而进一步受创,连闻着饭菜的味道都觉得难受。
生病的人往往会心情不佳,何况是骄纵的夏熙,他从头至尾都皱着眉抿着唇,没动一下筷子,甚至在佐藤隆川哄他吃饭的时候道:“你走远一点,看见你我就吃不下去。”
让管家惊讶的是佐藤隆川不仅没发火,还当真听话地走远了。
佐藤隆川毕竟在这件事上自知理亏,也愿意在吃饭的时候顺着夏熙,虽然他所谓的走远只是从床头走到了床尾。可他走远之后,夏熙依旧没能吃下任何东西。
夏熙原本就有一副能当吃货的身材,吃再多都胖不起来,如今吃不下饭,才短短两天的功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更重要的是他的胃要靠食疗才能慢慢养好,越不吃越糟糕,身体也跟着越发虚弱,佐藤隆川只能再次拿夏琛来做威胁,说如果他不吃饭,便让医生断掉夏琛的营养针。
夏熙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被胁迫的人,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需要尽快恢复健康,否则想做什么都是免谈。他勉强逼着自己喝了一小碗汤,可是才咽下去不到十分钟就匆匆跑到了卫生间,将汤全吐了出来。
佐藤隆川一边扶着他的腰一边轻拍他的背,眼里暗含着担忧和心疼。夏熙额边的发丝在漱口和洗脸的时候被他弄湿了,苍白的脸上沾着水珠,看上去非常虚弱,声音也轻得像一击就碎,“我是真的吃不下去,明天再吃,好不好?”
“……好。”
佐藤隆川点点头,把夏熙抱起来,一路送到床上。他之前暗恨夏熙冷硬无情,但是只要夏熙稍稍软化一点,他的心便能跟着软成一汪春水。说到底他爱他,再怎么因他而痛苦伤神,可他只要往后退让一步、稍稍乖巧一点,他便会忍不住给他所有的宠爱。
夏熙的胃显然又疼起来,在被子里无意识地蜷缩成团,也许是因为在思考问题的缘故,他的眼睛异常平静,没有之前半昏半醒时疼糊涂了的恍惚,也没有氤出水光,若不是微微发颤的身体,恐怕没有人会察觉他正在忍疼。
佐藤隆川出门和医生探讨完病情,一回来便对上了这双眼睛,却像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刺中了胸口。因为那双眼睛平静到一点温度都没有,还透着说不出的孤寂和漠然,甚至有些发灰的疲倦和溃败。
其实佐藤隆川才是真正溃败的那一个,他没有办法忍受夏熙的冷淡,也没有办法看着他难受,更没有办法看着他褪色枯萎。可是和放他离开相比,他又宁愿他枯萎在他怀里。
佐藤隆川小心地挨着床边躺下,把夏熙紧紧拥住,一遍遍地摸着他的脊背。摸完之后又移到手上,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动作有些稚气,就像小孩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他让他恨,又让他喜爱;给他痛苦和黑暗,又给他光亮和满足。夏熙本就是这样矛盾的人,他不能贪心的只要其中一样,无论如何,他现在还待在他身边无法离开。佐藤隆川这么想着,也随夏熙一起睡了过去,似乎做了个梦,梦里没有什么,只有夏熙一人。
次日早上,夏熙努力喝了一小碗汤,还吃了一点蒸蛋。这次的状况显然好了很多,他只是干呕,没有真正把食物都吐出去。佐藤隆川这才放心地出门去忙那些堆积的公事,临走前照例跟渡边大介交代了一大堆事项。
而渡边大介面对如今的夏熙,比面对失忆的夏熙更心惊胆战,严阵以待。——连他们主子都敢揍得一头血的人,要了他的命恐怕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甚至还暗自为佐藤隆川和夏熙的以后担心,两个人过日子,不能总像那天晚上一样如拆房子般闹得震天动地,要安安稳稳才能久远。
渡边大介不知道目前对佐藤隆川来说,根本没办法去想什么长久和以后,因为眼前就已如履薄冰。
夏熙并没有为难渡边大介,只说要去院子里晒太阳,于是等佐藤隆川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俊美的青年收起了他扎手的傲气与锋芒,抱着毛绒绒的抱枕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整个身体处于阔叶树的树荫下,漂亮的像森林里的精灵一般,让人一眼便生出想占为己有的贪欲。虽然已经成年,却还是一副涉世未深的少年模样,睡颜单纯而无害。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佐藤隆川忍不住轻轻去摸夏熙光洁的额头,却在达到目的前被抓住手腕。——夏熙警觉地睁开了眼,虽然初醒的眼眸还带着朦胧的水气,但其中的危险和戒备不容置疑。
佐藤隆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在夏熙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并肩看着夕阳沉默不语,气氛一片沉寂,佐藤隆川心里却有种莫名的踏实。
因为他能闻到夏熙身上好闻的味道,听见夏熙浅浅的呼吸,然后搂住夏熙的肩,“今天有没有觉得好点?”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却听到夏熙开口:“我觉得很无聊,我想出门。”
说话的同时睁着漂亮的眼睛望向佐藤隆川,湿润的眸子有种惹人意动的乖顺,甚至伸出一根食指勾住了佐藤隆川的尾指。
明知对方所做的任何举止都只是为了出门,可佐藤隆川看着他们在阳光下勾住的手指,却还是控制不了动心。
第73章
但佐藤隆川还保留着理智, 委婉的拒绝:“现在还不行, 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再出去。”
夏熙显然不高兴了, 低下头不再说话,修长的脖颈因此而露出来,像只忧郁的白天鹅, 把高傲的头都埋进了翅膀里。
佐藤隆川的年龄虽然大夏熙不少,也有很多常人不能及的经历,但他的经验或经历在夏熙面前起不到什么作用, 夏熙一摆出示弱或颓然的姿态, 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心不可控制地被夏熙牵动,夏熙能轻易操控他的一切情绪, 只能努力转移话题道:“医生说你要多运动, 陪我去训练室练会儿拳,好不好?”
小楼的左边有一间专门的训练室, 面积不算太大, 但器械很齐全, 地板上铺了专业的软垫, 左面有个拳击台。佐藤隆川带着夏熙进入训练室,亲手给他戴上头盔,又非常仔细地给他缠上绑手绷带。
绷带的弹姓很好, 能很好地保护双手,也能调动肌肉神经, 有助于出拳。佐藤隆川最后还给夏熙加了个腰部护具,只是在看到他胸腹上那片依旧没散的淤青时微微一顿, 动作也变得更轻,带着深深的珍视和疼惜。
于是夏熙很快全副武装,佐藤隆川身上却什么也没戴,就只穿着一条拳击五分裤便上了拳台。他露出来的上半身健壮而挺拔,隆起的肌肉像一块块坚硬的岩石,带着强大的气场和绝对的力量,相比之下夏熙的身形就瘦弱得多,不仅肌肉,骨架也比佐藤隆川纤细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夏熙的气势并不亚于佐藤隆川多少,特别是冷下脸生气的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敬畏。
男人的天性便喜欢追逐热血和刺激,本来兴趣缺缺的夏熙看着眼前的拳击台子,也莫名升起几分兴致,便跟着佐藤隆川上了拳台,问:“要怎么练?”
佐藤隆川道:“我点到为止,你随意发挥。”
夏熙闻言点点头,摆出了一个准备开始的姿势。他从小跟着夏琛一起学过基本的防身术,蒋战威又手把手的教了不少,加上在快穿世界里获得的一些实战技巧,若真打起架来,还是有不少招式可以使的,于是待佐藤隆川一说开始,便想也不想地击出一拳,干净利落地朝佐藤隆川的脸上招呼过去。
他知道十个自己也不是佐藤隆川的对手,所以先发制人,动作非常迅疾;而他同时也知道就算自己的速度再快,佐藤隆川也能轻易躲开。但让他惊讶的是,佐藤隆川并没有躲,拳头随即砸在了佐藤隆川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淤痕。
佐藤隆川继而开始回击,拳风向夏熙肩侧冲去,角度刁钻又凌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半弧。夏熙的身体其实还很虚弱,大脑时虽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但动作有些力不从心,退的速度慢了一步,便硬着头皮做好了挨下这一击的准备。然而这看上去气势凛凛的一拳在打到夏熙的前一秒便硬生生地收了力,只轻轻碰了碰他的皮肤。
佐藤隆川果然如他所言那般‘点到为止’,甚至连‘点’都算不上,倒像是情人温柔的抚摸和安慰。夏熙微微顿了一秒,很快飞起一脚朝佐藤隆川的腰部踢去。
力道很足,但准头并不是很好,比之前的那一拳更容易躲避,可佐藤隆川依然没有躲,而是生生挨了这一脚,疼到皱了皱眉。
若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就绝对是刻意了。夏熙已然明白了佐藤隆川的意思,——根本不是什么陪对方练拳,对方就是想让他打他一顿。
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火气涌上心头,夏熙下一拳便直接落到了佐藤隆川的心口处,而且几乎用了全力。佐藤隆川就算再厉害也不是钢铁之躯,身体微微晃了晃,隔了两秒才稳住,语气听起来却依然如常,道:“继续。”
于是夏熙继续屈腿抬膝,坚硬的膝盖骨狠狠顶上对方的肚子。佐藤隆川顿时感觉到抽痛沿着腹部扩散开来,疼得全身一颤,本能地躬下身,可拳风于他躬身的同一秒紧随而至,一拳砸上了颧骨,口里随即便尝到了淡淡的血腥。
“叮——,目标e佐藤隆川的忠犬值增加6点,总忠犬值为45。”
佐藤隆川的确就是想让夏熙打他一顿,——他不会用嘴巴道歉,夏熙也不需要那些用嘴皮子耍出来的无用的情话或誓言,男人之间还是这种方式解决事情最痛快。
其实每个男人都热衷于暴力,就算是不提倡暴力的文人也有被激出血性的时候,而一般人被打,就算理亏,也多多少少会生出几分怒气,并下意识做出回击,但佐藤隆川全然任由夏熙动手,就算回击,也均控制的很好,看上去气势凛凛,实际上连夏熙的一根汗毛都没动,反而像是在刻意教夏熙招式。
佐藤隆川‘点到为止’,夏熙却没有丝毫留情。拳头打在肌肉上的响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声声分明,佐藤隆川身上很快落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青紫,英俊的脸上也好几块淤青,甚至有几次险些站立不稳,却还是努力站好,沉声道:“继续。”
夏熙看着佐藤隆川,却突然打不下去了,心里的火气也没有随着打人而消减,反而变得更浓。打佐藤隆川觉得火,不打还是觉得火,怎么都不痛快,他最终面色不虞且气喘吁吁地直接坐在拳台上,“不打了,我累了。”
佐藤隆川见他连拳套都扔了,便也就地在拳台上坐下来。坐姿没了平日里的挺拔,带着明显的狼狈,——虽然他已尽最大所能直起腰杆,还是无法控制地因疼痛而弓起身体。
而佐藤隆川从来都是暴戾无情、桀骜难驯,可现在他身体蜷着,像个失败者,或是酒馆里落魄的醉鬼,突然让夏熙看着火气更甚。其实以佐藤隆川的身体素质,挨夏熙一顿揍算不上什么,但有时候,苦肉计这种东西并不是单单只给那些将你放在心里的人看,也可以给其余不相关的人看。前者看了会觉得心疼,后者看了会觉得同情。哪怕只得到夏熙一丝轻飘飘的可怜或动容,就算胜利。
夏熙心里烦躁不已,隐藏于烦躁之下的究竟是什么,他无法探寻,也不敢探寻,只觉得旁边的佐藤隆川越来越不顺眼,竟突然发难,转身压到佐藤隆川身上,又对着他打起来。
“你就是个混蛋!”
夏熙两天因生病的原因脾气坏得很,一不高兴就找点小茬,而佐藤隆川也乐得纵着他,仿佛他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宁宝宝。眼下自然也一样,被骂混蛋也没有反驳,并不躲不闪的任由夏熙乱打。
只是夏熙方才把拳套和绷带通通拿掉了,佐藤隆川唯恐他伤到手骨,便稍微拦了拦。而夏熙的力气已在之前的打斗中耗尽了,便抓过佐藤隆川阻拦的手臂,一口咬上去。
佐藤隆川吸了口气,下意识要抽手,却忍住了没动。手臂的肌肉实在太硬,夏熙咬了两下还觉得不解气,又跟只小狗一样扒着他去咬他的肩膀。佐藤隆川便一边忍着疼,一边用另一只手臂虚虚地扶着夏熙的腰,唯恐他一个重心不稳栽过去。
夏熙咬完了心里才终于舒坦一点了,抬起头看向佐藤隆川,见对方比之前更加狼狈了,被他压在下头,身上除了青青紫紫的淤青,还有几个牙印。
心情莫名就更好了,而佐藤隆川深邃的眼珠里没有一贯的冷戾,只有说不出的纵容,低低的声音也带着纵容,“宝宝消气了吗?”
夏熙正准备点头,大腿却在这时擦碰到了什么巨大的硬物,——对方竟不知何时硬了。
佐藤隆川也知道他此刻硬的这个时机不太对,把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温情气氛都弄没了,可生理反应实在不是他能左右的,他甚至还在为自己的自制力而感到自豪,觉得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做不到他这样正人君子。
喜欢的人就在身上咬来蹭去,模样还如此漂亮和迷人,自控能力差的恐怕早扑了上去。当然,那些低劣的男人也没有机会能遇到像他的宁宝宝这样漂亮迷人的对象,——情人眼里出西施,佐藤隆川觉得夏熙连一根头发丝都无比好看,并充满了诱惑力。
见夏熙像只炸毛的猫咪般露出了明显戒备的神态,佐藤隆川却还要强撑着装傻:“宝宝怎么了?”
“……你,”夏熙顿了顿,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认真地说出口:“你去找别人吧。”
佐藤隆川一时没听懂:“找什么人?”
“虽然我之前说愿意配合你做,但是我现在很累,”夏熙边说边从佐藤隆川身上下来,“只要你想,会有比我更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随你挑,你把目光放宽一点,一定能找到很多不错的人。”
佐藤隆川这才总算听明白。——这不能怪他反应迟钝,而是自从喜欢上夏熙后,他就没想过要找别人,也没想过夏熙竟能冷硬到如此地步,轻而易举便又给了他不见血的一刀,深到刻骨,痛得发颤。
人心的确难得。
他大概永远也得不到了。
或者他这样杀孽深重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