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与央仑的关系还算不错,她抱着这个黑美人儿,几乎是飞奔着朝我们这边跑来,大声地哭泣道:“救救她,救救可怜的仓央。”如果肥虫子没有沉睡,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我登场的,然而没有了本命金蚕蛊在,我也没有太好的治疗办法,倒是雪瑞跟蚩丽妹学了许多救人的手段,随身的包裹中也有应急的药材,所以立刻将央仑接了过来,平放在房间的地板上,开始施救。
青虫惑围绕着已成血人儿的央仑不断飞舞,而雪瑞手中的药粉也极有规律地洒下,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并不停歇,一边在朵朵的帮助下清洁伤口,一边绑上了止血纱布。
熊蛮子与龙哥也各自朝着这个黑妞儿的身上注入了一股气息,这两者虽为僵尸,然而物极必反,自身体内却也有着一股浓郁不散的生气,却也能够激发央仑的求生潜力,如此双管齐下,央仑又吐了一口血,终于醒转过来。
恢复神志的央仑告诉了我们一个坏消息,以他信长老为首的求援小组在出山的路上碰到了埋伏,从他信长老以下,除了她且战且退,躲在冰层下面逃过一劫之外,其余人等皆战死当场,无一幸免。
这消息听得在场的大部分人呆若木鸡,要知道出山求援的一众人等,虽然并没有顶级的高手压阵,但里面各个都是黑央族中最厉害的勇士,而且还有他信长老这般独当一面的高手在,竟然就这般被截杀了,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杂毛小道皱着眉头,问看清楚拦住你们的人是谁了么?
央仑点头,说瞧清楚了,是一群衣衫褴褛的老头子,领头的是个矮胖老头,眉毛胡子都连在一起了,看上去好像慈眉善目,不过下起手来却着实狠辣,而且身形能够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他信长老就是在跟他的交手中,被鬼灵侵入体内,脑壳爆裂而死的。
这黑美人一指认,旁边表情轻松的洛飞雨骤然严肃起来,红润挺翘的嘴唇抿了抿,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和杂毛小道。
我们都明白了,对黑央族求援小组下手的,十有八九就是洛飞雨的小外公,苦修者中的领衔高手王新球,这事儿还真的是有些难办了,经过邪灵总坛之乱和青城-金沙江之殇后,小佛爷手上能够用的棋子少之又少,左使受戮,右使叛变,十二魔星中的人物,除了秦魔那种听调不听宣的悠闲人物之外,几乎都全部都战死了,那些各地分庐的庐主又因为心有异志,或者本事低微,所以基本上都安排给了佛爷堂的秋水先生,负责在全国各地故布迷阵,牵扯注意力,所以反倒是洛飞雨小外公这些郁郁不得志的苦修士,成了他麾下主力。
这些苦修士按理说应该都是反对小佛爷执政的人,当初王新球在山腹的地道中还大肆痛骂过这掌教元帅,然而此刻却甘为走狗,慷慨赴死,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蹊跷,要不然有几个人会愿意给他卖命呢?
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倒也不会将这事儿点破,只是有些发愁了,我们此刻即便是在山中闷死,也不会有援军来袭了。
央仑身上的伤颇为严重,雪瑞帮着处理完毕之后,四娘子帮着把她带回了聚集地按安放,我们则聚在了一起来,派人出山求援的路途已经被人封住了,除非是让我和杂毛小道、或者龙哥大熊哥这般的高手离开,否则其余人还真的有些不够看,但我们又离开不了,免得被调虎离山,陷入敌人的算计之中。
通知外界的方法并非只有口口相传,这聚集地原本也有线路电话的,而我们身上还有几部卫星电话,信号并非寻常手机能比,但是自从这大雪封山之后,所有的通讯手段都失了效,不晓得是小佛爷的布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杂毛小道告诉我,他尝试用意念来连接一下自家的师父陶晋鸿,看看能不能够成功。
此前说过,各门各派都有着一套自己的联络方法,世界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然而通过一张肥皂泡泡的虹膜,其实也可以很近。这些法子是不传之秘,我也没有问起,送杂毛小道返回了房间。大家各自忙碌,而虎皮猫大人却不肯休息,而是让朵朵抱着它,朝着那天池中间的血肉祭坛走去,也想瞧一瞧这里面的蹊跷。
首先它看的是杂毛小道布置的“十面埋伏”,这法阵耗时长久,总共也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仅仅是靠着聚集地这边的一部分完成了,巡视着自家徒弟的作品,虎皮猫大人挑剔得很,不断地说出种种毛病,没多久,让杂毛小道和我们颇为自豪的这符阵在它的口中就变成了纸糊的玩意儿,一捅就破;等到了熊蛮子和龙哥布下的五将锁龙阵,它方才收敛起喋喋不休的态度,整个儿似乎严肃了许多。
最后到达了血肉祭坛之前,经过这些天不断地演绎和补充,整个血肉祭坛足有一个篮球小操场那么巨大,最中间的高台足有三米,由不同的动物尸体组成,整体充斥着一种古怪而有韵律的狰狞美感。
丑的极致就是美,这是一种让人震撼的恐怖,身处其中,那浓郁血腥和鱼腥交缠在一起的味道被冰封锁,余味则被呼呼的寒风吹散,将整个狰狞的世界都冰封在了晶莹的雪国之中。
这是一场混乱而盛大的浮世绘,记载着里面包括人类在内的每一种生物临死前的那一霎那,无论是疯狂还是恐惧,恐惧还是解脱,都清晰地印在了这里。
这也是一场人间地狱,不同种族、不同类别的生物在这里失去了生命,它们有的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幡然醒悟过来,有的至死,也还是被迷惑住,根本就不得解脱……
看到这跟道家符阵完全不一样的法阵风格,虎皮猫大人勃然变色,惨然说道:“天啊,这东西可是失传已久的血祭手法,这样手段形成的怨气,可以撕裂空间,只要时辰达到,便能够将最凶恶、最残忍的凶兽、凶灵给召唤出来,到时候人间又是一场灾难啊……”
虎皮猫大人的性格向来就是目无一切,装波伊到了极点,这世间几乎就没有能够入得它老人家眼的,然而一旦它表示出了比较明确的担忧,说明对手真的很难对付。
这肥母鸡的眼力自然要比杂毛小道厉害许多,它几乎是一眼就瞧出了这里面的蹊跷来——天山祖峰乃道教圣山,传说中西王母的王庭所在,远非西南凉山那样的小山头所能够比拟的,虽然这里面的山神意志并不能够化身出来,然而只要是它将力量借予了小佛爷,那么阵法我们就是不能够破坏的。
不过动不得这些冰雕,虎皮猫大人却并非没有一点儿办法,它首先布了一个精简版的驱灵阵,这法阵主要是摒弃那阵中散发出来的山神意志,不让那些藏在山中的各种动物前来赴死,构建起这血肉祭坛,而后又用尾羽帮我们测量出了阴风刮来的地方,判定在西南方向,有一个来自灵界的风口,不知道是什么法器,反正就是这玩意,让这天池能够结冰,成就此番模样来。
虎皮猫大人的归本溯源,简直就是釜底抽薪之策,如果能够将那个风口端掉,然后在在血肉祭坛旁边用火攻,将湖心冰消溶解,只怕小佛爷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成一锅粥了。
这计划让所有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我们这几天束手无策,而虎皮猫大人一出现,就将事情弄得条理分明,果然不愧是及时雨,当下也顾不得在房中盘坐休养的杂毛小道,我带着连一口气都没有歇的虎皮猫大人朝着西南方向的山口跑去,同行的还有抱着它的朵朵和龙哥,以及十几个身手不错的黑央族人。
走了没多远,窝在朵朵怀中的虎皮猫大人指着远方的一处冰川之上说道:“就是那儿,你们看,插在山壁上的那一串葫芦,想来应该就是这一阵又一阵阴风的罪魁祸首了!”
此时天色已晚,好在我的视力还算不错,瞧见在前面一道陡峭直立的山梁子上,的确挂着这么一串碧绿色的葫芦,一共有七个,个个都如同拳头那般大笑,朝口不同,看着仿佛不似人间之物,李腾飞也跟在我们旁边,瞧见了,不由得发笑,说尼玛,这是葫芦娃的节奏么?我原本没想到,不过听到了也笑出声来,可惜没有穿山甲,也没有老爷爷。
那山壁几乎竖直,而且又接满了冰,离得远,飞剑不能达,朵朵自告奋勇,虎皮猫大人却拦住了她,说媳妇,这葫芦吹的是阴风,你可扛不住,还是我来吧。
大人从朵朵怀中挣脱出来,奋力一飞,朝着山壁那儿的葫芦飞去。
然而飞到半空中,黑暗中突然射出了一阵箭雨,将虎皮猫大人笼罩其间,接着这肥母鸡一声不吭,直接就坠落下来。
第九十五章 末日的初现
虎皮猫大人在我们的心中素来都是全知全能,强大而不可战胜的精神信仰,然而却在这小阴沟里面翻了船,竖直而落,这事儿实在是让人诧异。
朵朵虽然总是对那肥母鸡不假辞色,然而瞧见大人这般掉落下来,心中也是一阵疼痛,倏然而至,将虎皮猫大人的躯体给接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箭雨,朝着朵朵落脚的地方笼罩而来。
我离得远,但是却看得分明,原先朝着虎皮猫大人射去的那箭雨并非实质,而是如同茅山刑堂长老刘学道的无影符箭,讲究的是一个悄无声息,以及迅疾,而朝着朵朵袭来的这些箭雨,速度上是慢了几分,然而那箭头微微红光泛起,势大力沉,却是那耶朗遗族穴居人使惯了的黑渊符箭。
这些符箭是穴居人在那阴脉地煞之中凝炼而成,淬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一旦落地,立刻有如炸弹一般爆发,不但罡风激烈,而且还对灵体有着极大的危害。
穴居人的出场,代表着沉寂了许久的小佛爷终于开始下了第一步棋,我人已经来不及上前救援,那把碧绿石中剑已经应着左手剑指,朝着前方倏然而去,旁边的李腾飞和洛飞雨也一同出了手,除魔与秀女一大一小,一并朝着那番箭雨迎上去。
我们都晓得那符箭对于法器的伤害是巨大的,然而危急关头,却也没有几人敢于藏私,三把飞剑将一大部分的符箭拦截,半空中立刻有轰然炸响,光华无数,然而却还是有十来枝符箭漏过,几乎就要将朵朵钉在雪地上。
这些符箭对于穴居人来说也是极为珍贵,一次性射出这么多,也是亏了老本,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关口,小佛爷倒也是不吝啬,悉数射来,却是存着要斩我一指的想法,务必要将虎皮猫大人和朵朵除去。
然而能够走到今天,朵朵又岂是如表象上那般懵懂无知的萌妹子,瞧见这箭雨袭来,当下脸色一变,脚底微微一动,身影骤然消失,而我的左眼一跳,却瞧见她抱着虎皮猫大人出现在了天池的边缘处去了。
“神足通?”雪瑞失声叫着,而我的心中也不由得一阵狂跳——何谓神足通?这是佛经中的一种记载,说那万物生灵只有能够顿悟,回归本质、本心就能证得本有的本质自在之力,转六根妄用则能成就六神通,即神境通(又做身通、身如意通、神足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此乃成佛之路练就的神通,最是让人羡慕,却不想朵朵在懵懂之间,竟然已经修成。
朵朵似乎对自己的手段并不熟悉,去势不止,直接摔到在地,洛飞雨离她最近,飞身而去支援,而我瞧见那符箭落地,又是一阵天地轰鸣,气浪迎面袭来,旁边好几个黑央族高手站不住脚,直接翻滚在地。
我的手一招,石中剑返回了这儿,却见这剑在力扛符箭的爆炸之后,却也是呈现出些许颓势来,我不管,眯眼看去,却见朵朵刚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十米大坑,而在悬挂那七宝葫芦的山壁上,却吊着二十几个猥琐的穴居人,弯弓搭箭,正朝着我们这边看来。
对方一上来便伤害虎皮猫大人和朵朵这两个我最亲近的伙伴,实在是已经触动了我的底线,当下也是管不得对方那耶朗遗民的身份,箭步上前,扬手就要再次使出飞剑,却听龙哥高声喝止道:“不可!”
我的左边传来龙哥的喊声,不由得一愣,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这是为何?”
龙哥一脸沉痛,指着远处挂在山壁之上的穴居人,沉声说道:“王,它们可是你最忠诚的亲卫后裔,是拱卫王妃和大祭殿的精锐啊!”我的手紧紧握着那鬼剑剑柄,看着那些家伙,冷脸说道:“那又如何?它们背叛了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留在这世上有什么用处?”
所谓“亲卫部队”,必然是跟随耶朗王南征北战的精锐,估计龙哥当年就是这支部队的主官,然而瞧见往昔的手下都投奔了武陵王,他的脸色也是十分的不好看,不过龙哥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狠角色,这战阵之上从来没有道理可讲,也留不得情面,所以在听了我说的狠话,他也没有反驳,而是点头同意道:“好,既然它们的后辈背弃了先祖的荣光,那么就让我来亲手终结这些叛徒吧。”
龙哥双手往后一摸,两把简单古朴的绣铁剑给拔了出来,兵器在手,这个矮小的男人杀气腾腾,踏着宛如战鼓一般的脚步,朝着山壁那儿冲去。
龙哥这边一冲,我与旁边的李腾飞、雪瑞也跟着朝前跑,反而是后面赶来的熊蛮子约束了部下,不得前进,而是在旁边警戒。
符箭的威力十分巨大,如果没有一定的本事就贸然而上,反倒是如同送死,久经战阵的南征大将军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飞剑虽然能够腾空而起,直击千米,但是人的意念却总是有限的,攻击范围也因人而异,那山壁凌空而上,唯有抵达近前方能起手,然而那些穴居人居高临下,弯弓搭箭却最是方便,一时间符箭簌簌而下,砸落雪地,给我们上演了一番炮火连天的景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