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关上车门,方芷抱着一堆材料往活动会场走。
底下的人太不上心,她这老闆兼打杂就不能有一刻省心。
也不能怪底下的人,她成立个人工作室自己接案才三年多,只请得起工读生,车子也是跟闺蜜涔涔买的老二手,差点要报废的车,几乎是收个手续费,不然她还真买不起。
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妈妈怀她时还以为会是男孩,没想生了个女孩,一出生没几天家里事业还出了问题,也就对她有点疏远,她几乎算是给爷奶带大的,几年后弟弟出生,身体还不太好,
全家几乎都把心思放弟弟身上,还好学校该交註册费时,没有给她缺缴过。
但成长路上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被喜爱的。所以大学就开始半工半读,本科是行销企划,一毕业本来已经找了个公司预备无缝接轨马上上班,
却被安排了说办个假结婚,她知道爸妈从这场婚礼拿了不少钱,打算给弟弟动手术用。
"家人...."想到这个词方芷有点放空,爷奶在她高三那年功成身退,回天上去了,爸妈那年就开始动了移民念头,把家里的小生意整理了番,两人说先去探探,
一年后也把弟弟接去说是顺便养身体,后来还安排了手术,没想到到了节骨眼上好像钱不太够,不知道去哪里找的,跟她好说歹说,只要跟人办个婚礼,三年后再离婚即可,
她想起弟弟苍白的脸,想想也不过一个婚礼,算了吧,就顺了他们的意愿。
她一个人这几年能体会的不能体会的都体会了,结婚生孩子什么的,对她来说是很早以前就放弃的东西,合着还能帮上忙,或许对父母倒也不亏欠所谓的养育之恩了吧。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八点档剧情,人生如戏啊。方芷边走进会场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她嫁的那个谁,婚礼后一礼拜就去了国外,她连脸都快想不起来了。
后来她才知道,是为了男方家的祖奶奶才匆匆办的婚礼,说起来是方芷八字硬?
本来是要冲喜的,没想到办完婚礼隔天祖奶奶走了,男方家没甚么禁忌,接着办了丧礼,然后她就听说她的"老公"就飞去国外了,好像去了澳洲在哪里上班还是上课什么的。
唐礼云。
她倒是想起了名字,毕竟身分证上清楚印刷着。而且一个只大她几岁的人名字却像什么大叔一样,一点现代感都没有。当初她看到名字还以为是个大她二十岁的中年人呢!
走进今天的工作会场,不就是一场婚礼吗,所以才让方芷在刚刚走过来的路上想起这么一段往事。
方芷一边忙碌,又想起最近自己跟那男人的对话框:下周回去办离婚手续,你什么时候有空?
三年前两人互加了聊天软体,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男人发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离婚。
她跟男人也就婚礼那天才碰头,但见面的总时数加起来应该不到五小时,说的话应该不到十句,跟陌生人其实也差不多,说离婚也没有一丝不捨。
方芷在三年前那场婚礼后也是懵了,本来预计上班的公司不等她,男方在婚礼后也因为一连串的忙没见上面就去了国外,
她的家人更不用说了,弟弟准备动手术根本没回国,爸妈就是三天后也走了,走得都还比那男的快!说是弟弟没人照顾。
那她呢?方芷笑了笑,她一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婚礼那天还有一群人闹哄哄的围着她,婚礼后跑得一乾二净,当时她没通知任何一个朋友或同学,反正是假结婚。
事情过后她从头开始,没什么头绪的先在网路开了工作室,简单说主要就是做活动,从企划到执行,一手包办,大小活动她都办,从幼稚园小朋友的生日宴会,到婚礼,到一些小品牌的发表会,规格大小不拘,样态包罗万象。
大学那时候打过无数的工,跟活动沾得上一点边的线她都有,加上脑子灵活,对客户的配合度高,想法新颖,设计的内容都挺特别,做了几次都是口碑顶好,就这样才慢慢地有了稳定的收入。
想起一开始还一边在酒吧打工呢,倒不是什么奇怪的酒吧,闺蜜涔涔家里是个饭店集团,就在其中一家饭店的餐厅里的附设酒吧帮忙,客人也不是很多,她常常在那里修改企划案。
现在案源稳定,还请了工读生,但也只是帮忙回覆初步接洽的问题,还有一些杂活,实际案子的东西还是她自己亲力亲为,毕竟活动这种东西,细节是很重要的。
这不今天会场要用的小卡片桥段,工读生就忘了把材料送上货车,从木架到背板到卡片,一些装饰用的东西,方芷开车衝了一趟才把东西顺利在时间点上送来设置好。
看着新郎新娘在门口送客,心总算是安了下来,虽然刚刚在台上的一个拉彩球活动没拉成功,幸好主持人贝贝反应快,帮忙圆了过去,待会她得好好检查问题出在哪,回头给施工的厂商要个折扣也好。
终于送走新郎新娘,会场的服务生手脚俐落,匡匡噹噹的收拾残局,方芷走上舞台去,打算看看那彩球怎么了,
她拉拉线,盯着彩球不动如山,蹙起眉头,却没发现微微晃了一下的临时棚架。舞台依照新人要求,在上面架了个棚架,弄了一堆薄纱什么的,求一个浪漫的感觉。就是摇了也是薄纱们在摇吧?
唐礼云走进会场,看到舞台上站了个人,他上週回了台湾,这次有个主要任务是要给自己恢復一下单身。
"我6月16日会在晴日会馆的晴空会场,大约下午三点能结束,有空的话那天就在那边见面谈一下吧?"他照着对话框里的讯息找来了这里,一眼就认出方芷。
这场婚礼不在周末,事情结束后方芷没有其他安排,通常活动当天她不排行程,毕竟总控不能有其他事,所以想结束后就藉这场地的桌椅顺便谈一下就好,她也不用再开着随时要报废的车跑其他地方。
反正他们也不是坐下来好好喝杯咖啡的关係,准备谈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困难,就地解决速战速决是方芷的如意算盘。
方芷不知道唐礼云已经到了,两隻手拉上绳子,一鼓作气准备把彩球拉开才罢休,里面有一个她准备的小花圈头套,拉开以后降落下来,本来是要让新郎给新娘戴上的,
戴上以后新郎还要抱着新娘转一圈,今天的新娘就是要一个浪漫感咩。
没想到她用力一拉,倒是把棚架的主支架给拉歪了,眼看整个天花板哗啦啦的就要从歪斜处落下,虽然是轻隔间的木头,但要从这高度集中一个角度砸在人身上,
恐怕也是要去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更不用说芳芷这小矮个,155的身高,体重也挺标准就45公斤,看起来虽然不到弱不禁风,但是也够瘦小了,要被砸一下可能腰断或脚折了。
方芷看着头顶的薄纱大幅度的晃动,这才听到木头咕嚕嚕的碰撞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头往下一蹲,准备承受撞击....
没想到却是感觉光线一暗,有人给她挡下了木头攻击。
唐礼云一走进会场就看到这女人在舞台正中央拉绳子,因为距离够远,所以拉第一次时他就看到架子整体往中间晃了一下,
他没想太多马上加速走去,因为他接着看到这女的吸了口气有打算拉垮整个棚子的架式,看到第一眼时他就认出舞台上这女的是他的离婚对象,毕竟这么矮,蛮好认的,
但他不想年纪轻轻就掛个"丧偶"的身分,只能前去救援一下了。
他大步跨上舞台把瞬间落下的多数木头都拨开,接着迅速护住自己的头,再大手一捞把这小矮人揽进来护在胸前,只剩一些细小的木头砸在他手跟肩膀上,不是很多,但还是让他闷哼了两声。
方芷:"......"
混乱中彩球打开了,原本有线轻轻系着的花圈竟然不偏不倚落在她头上,薄纱也东飘西飘的飘来包住她的头,唐礼云只专注在拨开木头,没时间把薄纱也弄开,
一时间方芷手忙脚乱的想要拉开薄纱,小手晃啊晃的。
唐礼云则是摇了一下头,动了动肩膀,检视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他可不想刚回台湾就进医院。
等各自处理好自己的混乱,抬头互看,两人都愣了一下。
方芷看到的是还微微喘着气的唐礼云,穿着深米白的整套休间西装,因为刚刚的大动作外套有点敞开,头发有点凌乱,怎么看起来...有点帅?
唐礼云看到的是惊魂未定的方芷,及肩的头发因为薄纱弄乱了,花圈扣在蓬松蓬松的发中间,舞台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加上方芷本来就画有一点淡妆,怎么感觉...有一点漂亮?
"方芷?"
"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