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珔勖看着失去意识的封琴被救护车载走,追着救护车过去,但在校门口救护车飞快远去,他只能停下脚步,茫然想着该怎办。
想到郭沫冉,奔回医务室,郭沫冉依然坐在地上发呆,样子令人无法不联想封琴状况不乐观,他激动的将郭沫冉从地上抓起来质问:「封琴怎么了?」
郭沫冉脑中一片空白,吓到像躯壳没有反应,任凭孙珔勖将他从地上抓起。
孙珔勖瞪着郭沫冉像具槁木死灰的那双眼,有了不好预兆放开他,不敢置信喃喃,「别吓我,她还没考上穀南奖学金,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她才没那么脆弱。」
郭沫冉听见孙珔勖像疯子大喊,回神缓缓转头凝视他,「你不是希望她放弃烹飪?不是希望她赶快死?现在称心如意了?这样也好……你以后再也打击不了她了。」
郭沫冉这么指责孙珔勖无言辩驳,但从认识她那刻起他都没想要她发生任何意外。「厨师那么辛苦,她做不了,她根本做不了,会要她的命你知道吗?两年前她染疫差点死了你忘了?你看过她在烹飪教室的状况吗?」
孙珔勖不敢想。她曾经战胜病魔醒来,好好轻松的活着不就好了。梦想、理想、喜欢的那些东西,不会比生命重要。
「那是她热爱的事情,谁都不该阻挠。」郭沫冉说。
「我没有阻挠……我只是于心难忍……」孙珔勖跌坐一旁,想到刚才封琴毫无知觉的样子,他难受得抱头痛哭,是非对错早就将他的理智混淆了。
郭沫冉看着情绪失控的孙珔勖无法理解,不知他现在是良知发现在懺悔,还是虚情假意?
郭沫冉去到医院竟然又看见孙珔勖失神的坐在急诊室外角落,整个早上他的行为都偏离以往轨道,郭沫冉站在他前方许久才被发觉,他慢慢回过神说:「封琴被送去加护病房了。」
郭沫冉看着孙珔勖,不解封琴危急时他来做什么,他又不是封琴的知交,处处刁难封琴,无论封琴做什么,他都有办法从里面掏出毛病,现在又装得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很难叫他相信他不是幸灾乐祸来看封琴下场。
「你在这里做什么?」郭沫冉漠然问。
孙珔勖自己也不知道,看见郭沫冉抱着封琴横衝直撞,他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无法克制心理衍生的衝动,逐渐冷静下来后,自己已经衝到医院来了。
他平静多了,全身却像经歷一场战败的私斗虚脱。他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为了她坐在这里等候奇蹟。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对郭沫冉说:「我要回去了。」
郭沫冉注视孙珔勖拖着长长的脚步疲惫的往医院外走,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失魂,实在不像来落井下石,他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郭沫冉无法探视封琴,封琴的哥哥就在这家医院任职,这种时候有医护人员,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好返家。
郭沫若走了后,孙珔勖心中掛着担子在外面踌躇不去,想着屡次和封琴争执和衝突换来的结果,都是封琴对他的反目成仇,他可以不在乎他们关係恶劣程度,却也没改变封琴一丁点想放弃烹飪的决心,他那样做,目的到底为何?
他只想她轻松活着。
又踅回加护病房外,只要护理师出来,他就上前问一次封琴状况,等了很久,感觉自己好像浪费时间在做一件没意义的事,却掛虑又无法不做的事,好像这样才能安抚自己。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记得高一报到的第一天,封琴是第一个跟他说话的人,那天只有她跟他说话,那时候她坐在他旁边有点坐立难安,又好像有点兴奋异常,她突然问他:「你也是一年级的新生?」
不是一年级新生怎会跟她坐在一起,想着这可是知名的菁英高中,怎有这种没知识的女生入学,他回答她后,她说:
「你也是一年级?我旁边那位她说她从亚拓转来,我以为我坐到二年级转学生的位置区了。」
她说完俏皮的吐吐舌头,笑起来嘴角泛起两涡甜甜的迷人酒窝,他没看过笑容这么甜的女生,害他为刚才在心里认为她没知识感到尷尬。
后来同班,又都报名了烹飪社,进烹飪社他才知道,她家也经营餐厅,父母亲认识,太多的巧合那时他以为这是「天作之合」,她那甜甜的笑映入他的心底,很快他的心被烙印她的影子。
他何尝不想回到刚开始一起进入烹飪社的和谐欢乐,那时候他们时常聊起自家餐厅,还有她家种的那几颗漂亮的樱花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谁不珍惜?
然而,自从封琴染疫被病魔侵蚀的脸上,笑靨逐渐稀少,他也开始难以接受这样的骤变。
烹飪时他查觉她几次难以负荷,看着她痛苦的呼吸,他也痛苦着希望她再也不要进入烹飪教室。
郭沫冉也喜欢她?突然杀出来还后来居上,佔据他的地位,他如何不忌妒。
妒恨郭沫冉怎有办法把自己塑造成那么神圣,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对她百般呵护,彷彿她做的一切都是精心为他製作的那样将她捧于掌心。她身边都有这样的人了,那他还有什么角色可以扮演?
他竟然守了一个晚上,坐在椅子上被往事模糊的样子叨扰的睡睡醒醒。
天亮后,他被耳边的动静惊醒,揉眼后往加护病房门口看,发觉从加护病房出来穿着白袍的医生是封琴的哥哥,撑着惺忪睡眼过去问:「封大哥,封琴还有机会参加下个月穀南奖学金考试吗?」
他应该问封琴现在怎么才对,但是他知道封琴一定很想参加考试。他一点都不想和她竞争。
郭沫冉说得没错,那是她热爱的事情,谁都不该阻挠。
封辰拍拍担忧的孙珔勖肩膀。「没事的,你回去睡吧,我不会让我家只剩我,她很坚强。」
「我可以看看她吗?」孙珔勖哀求。
他很想对封琴说抱歉,他不应该认为她胜任不了厨师这样的工作,即使他自认为为她好,他都没有资格否决她的选择。
「好吧,但是不能太久。」
封辰转达护理师后离去,孙珔勖跟随护理师消毒穿上防护衣后不安的进去,走到风琴病床旁,看着她露出被褥的手,他下意识碰了碰,他以为会很冰冷,却有着春天的温度。他握着她的手,蹲在病床边祷告上帝、眾神,将围绕在封琴身旁的恶魔驱走。
封琴感觉手被紧握的力道还有暖意,从矇矓的睡梦中醒来,惺忪张眼,半啟的眼中看见模糊影像,她以为看错,以为自己一定太害怕被孙珔勖嘲謔躺在这里,所以看见他,其实那只是她心中的影像。
她闭眼重新张开,这次孙珔勖看见她确实醒来,深锁的眉宇舒展开来。
她没有看错,他来做什么?她现在没力气和他交锋说那些只会提不起精神的话。
「现在感觉怎样了?」
戴着呼吸器她无法说话。记得昏倒前和郭沫冉在一起,后来的事她全没记忆。也不知自己躺多久了,郭沫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