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去长松苑在老太君那用过午膳,按着寻常来说,顾青竹再坐上会儿子便该走,从早起盼着出门到现在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恋恋不舍,而沈昙却好似知道她心思,主动提出多呆到晚上,求老太君再招待顿饭再走。
老太君乐的合不拢嘴,抚掌连连说了几个好,嘱咐着于妈妈跟厨房说,做几样沈昙爱吃的,结果话都说完了,才想着扶额道:“看看我这脑子,还没问过你喜欢吃什么来着?”
行军时,冷锅冷灶的大冬天啃过生红薯,一晚温水就着就是一顿饭,沈昙几乎不挑吃的,故而再顾家用膳,也没人瞧出他的口味。
沈昙缓缓笑了笑:“回祖母,我比较喜欢吃肉,无肉不欢。”
老太君一愣,随即开心笑了起来,最后眼里都笑出泪花儿了,才说道:“是个实在的,就吃肉,家里头正好还有只鹿腿儿,索性让人把它给烤了,保管你吃个够!”
既然小两口要呆到晚上,顾青竹便劝着祖父和祖父照常小憩一会儿,屋里的人散了,她也和沈昙去听竹苑走走。
主子嫁出府,该带的丫鬟婆子都随着去了,听竹苑留了两个丫头守着,其余的则分散到其他院子做活儿,黄姑姑眼下在顾三爷那里继续当管事,自然也兼顾着这边,见他们要去,急忙忙又指派六七个人。
顾青竹觉得没必要,这屋子没空两天,还烧着地龙,其他也没甚可伺候的,便只留下两个人。
颂平寻了个箱笼,把这两日想起来需要带的小东小西稍上,要说成亲前核对过好多回,实际换去沈家住,总有些东西用着旧的方便。
沈昙以前来听竹苑并非光明正大,连屋后那丛竹林还是最初送鸽子时,来这逗留了一会儿,是以白雪皑皑映竹翠的景色,让他流连一好阵子。
顾青竹披着狐狸毛领的月白色斗篷,还是沈昙给的嫁妆中带的,斗篷不厚不薄,穿在身上有种青云出岫的仙气,唇间一点点绛色,随着嘴巴一开一合,腾起团团雾气:“其实夜里有月光的话,这边更好看。”
沈昙绕着棵竹子转了圈儿,随后侧身朝她道:“不如等过段暖和了,寻个日子移栽到三省居一些,竹子长得快,费不了两年,又是片竹林。”
顾青竹呆了一呆,她鲜少因为自个儿大动干戈,三省居本就精致清雅,前前后后能填的地方都栽的有树木,如果在为了栽竹子而挖掉其他,她肯定是不愿的。
“三省居便很好,不用费那么大劲儿种吧?”顾青竹眨了眼。
“你不是喜欢么?”沈昙嘴角慢慢翘出笑意,“有个竹林,夏天喝茶也有去处了,四叔总说院子过于硬气,以后多添些你想要的,山顶那处也是,我整出了一大间给你做画室,夏天那里视野极好,汴梁城再没有谁家比咱们山上更适合赏景作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全城大堵车,光顾着看车尾蹬了(晕头)。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回
三省居后山那块地方她只上了两回, 老国公病逝后,连夜偷偷跑来探望沈昙,冒着大雨被他抱上去;成婚这三日又去过一次, 可惜腊月太冷,连顾青竹这样不怕冻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哆哆嗦嗦, 沈昙原模原样将她带下山, 捂在厚被里暖了良久才缓过来。
草木枯荣,山林和院落交相呼应,屋舍中每一藤每一树都取其势, 顺其形, 完全没有刻意的修整过, 以至于顾青竹在山上呆的那会儿, 观远处景龙江附近点点灯火,仿佛身处城外世外桃源一般。
若能栽竹成林, 定然更加美不胜收。
顾青竹听得心动了, 可又顾虑着如此大费周章的引起沈家长辈不满,即使老夫人和沈大人他们不说, 另外几房人会怎么想还不一定, 故而她没一口应下,只微微点了个头:“那便等过了年,天暖和再合计。”
沈昙知道自家娇妻周全的性子,凡事先考虑妥善才肯去做,想让她随心所欲, 凭自己喜好来,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成,不过他有的是时间,说理是说不通的,来日方长,总归有磨合渐入佳境的那天。
这世间条条框框已然够多了,他是不愿让顾青竹在生活琐事上还束手束脚。
两人在听竹苑中踱步赏着雪景,不多会儿,顾明卓背着个书袋子满头大汗的从前院跑进来,脚地下是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扫固然扫过了,但依旧湿滑,临到跟前顾青竹瞧见他,立刻出言阻止道:“别跑了,小心摔跤!”
原本那么跑着也许还稳当,这一喊,顾明卓下意识的放慢步子,结果还真打了滑,踉跄着想要扑倒在地,幸亏沈昙离的近,且眼疾手快,一手将他托住才没摔个嘴啃泥。
“谢谢姐夫。”顾明卓心有余悸的抹了把汗,咧开嘴笑起来。
沈昙手掌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不客气。”
而这边,顾青竹可没那么好说话,这个时辰先生应该还在暖香斋给他们授课,显然顾明卓不应出现在听竹苑的,于是她蹙起眉心问道:“提早放课了么?”
“没有。”顾明卓拉了下甩到身前的书袋子,小喘着气道,“不过今儿的课是讲完了的,先生布置了课业,因着长姐回来了,便许我提前走一会儿。”
顾青竹自小担负起照看胞弟的责任,对于顾明卓可谓尽心尽力、面面俱到。但在学业上,顾家一脉素来严苛,男子皆是守则苦读,连看起来最不着调的六哥顾明宗,如今也是有股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
她不求明卓学问登峰造极,秉烛夜读,可白日的课业,如没有特殊情况,还是和大家一起上完的好,是以听见他为了自己提前出来了,略有不快:“我晚膳还在家用,你急什么呢?日后可不能这样随便缺课。”
顾明卓眼下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课业不难,晚上用个把时辰就能做完的,长姐别担心。”
顾青竹还想再说,让沈昙给笑着拦下来了:“这学问学到肚子里就行,至于什么时候学,在什么地方学,让他自己拿主意。”
顾青竹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家郎君这么利索的开始拆自己的台了。
“姐夫说的是。”顾明卓喜滋滋的点头,“我心里头有成算。”
这下轮到顾青竹守在旁边听他们讲话了,明卓开春就要去东山书院,正是对外面感兴趣的时候,谈到兴起,问题接二连三的抛给沈昙,而他则老神在在的一一解答,如同自己是从东山书院出来似的。
等到顾明卓回屋放书袋,几人准备去长松苑时,顾青竹才抽到空闲单独问了他:“方才你和明卓说那么多,到底是真是假?”
什么东山书院宿舍要挑西园,山脚又处茶点铺子卖的凉糕好吃,对于的吃方面便不要太讲究了,期望越大失望愈大,能裹腹即可。别看东山书院在中原地域称得上首屈一指,聘请的先生许多都是国子监出身,历次科举前三甲也常去那里授课,偏偏这么个千好万好的地方,伙食差的不止一点儿。
顾青竹听的云里雾里,记得沈昙早早就去西北了,哪儿会知道这些?也不像是道听途说的。
“当然是真。”沈昙将她的兜帽又拉上去罩着头,这才满意,“我也出身东山书院。”
顾青竹瞪着眼睛,似是不信的又确认一遍:“你什么时候去那儿念的书?”
当初沈昙摘得桂花榜魁首,若非恰逢老国公去世,定然会轰动一阵的,虽说他拜入顾二爷门下,成为正经八百的顾氏子弟,但他入门晚,做学问是需要经年积累的,再想到沈家大公子在西北从军那段经历,百姓们就咋舌不已。
旁人十年寒窗苦,尚不及他断断续续没正经读过书的人,只能说是天资聪颖,连怨都怨不起来了。
倘若在东山书院呆过,应该有人知道才是,起码作为书院一方,竟也没大肆宣扬。
沈昙颔首:“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我自以为和开封府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不同,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不成想刚到西北天寒地冻,不到饭点儿,连碗热水都难喝到,后来吃饭烧水都是自己来,即使如此,也没熬过多久,不到半年就又跑回来了。”
“沈将军没有派人跟着你?”顾青竹说的含糊,其实是奇怪沈原竟丝毫不给他些特权,要知道,将军一句话,起码吃喝不会城问题。
沈昙眯了眯眼:“四叔和我爹他们同流合污,巴不得我知难而退,接着我回到汴梁,就被家里头送到东山书院,算是学了三个多月。”
“我记得东山书院是规矩甚多,不到休假不准下山,我大哥最早也在那...”顾青竹仍是疑惑,“你说那么多,可不像几个月便能熟悉的。”
沈昙笑了一声,勾起指头示意她靠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