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内,李礼正在为一名女患者看牙,「牙齿裂开了,如果不马上处理,整个爆开之后,就得直接拔掉,到时只能装假牙或植牙。」
「我不想拔牙。」女患者害怕地说。
「那先做根管治疗,然后做牙套保护。」李礼建议说。
「好的,我希望能留住真牙。」女患者真切地说。
「当然,真牙是最棒的了。」李礼说,戴着口罩,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这番话也着实让跟诊的护理师差点要吓到大牙。
位于市区,交通便捷之处,引人瞩目是那宛如五星级饭店的门面,若没有牙科诊所的招牌,多数人都误以为用途。
有些患者真的是衝着豪华气派的装潢而来,大多则是网路口耳相传的好评。牙医师年约三十多岁,高大。比起帅气,更多是,不苟言笑,严肃,儘管戴着口罩,从眼睛也能知,就是面无表情,有些吓人,可是专业度高,一视同仁,会为患者做最好的建议,基本上都不希望拔掉真牙。
所以让人易错乱的浮夸环境、不甚亲切的态度,都不及医德与医术。
牙科诊所是这样一路走来,每周平日看诊,晚上七点为止,患者一直没有间断。
刚刚还是牙医师第一次这么轻松谈话。
就像是口号般振奋人心,真牙是最棒的了,用着坚定而认真的口吻,当下差一点就要举手欢呼。
直到诊所结束,护理师和诊所助理与柜檯人员才在间谈。
「医师最近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护理师田美玉说,「刚才竟然说,真牙是最棒的了。」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但美玉姐的口气还真是吓人!」柜檯行政宋亦晴不禁说。
「我是说,医师好像活泼许多。」田美玉解释。
「男生的观点怎么看?」宋亦晴好奇问牙科助理韦韦。
「恋爱了唄。」韦韦的口吻像是随口说说。
「喔……」此起彼落的讶异声。
「这么说来,医师最近都准时下班,而且也不跟我们聚餐了。」田美玉说。
「虽然医师一脸严肃,但坐在那,安静却又包容的样子,反而没那么可怕,还会请客。」宋亦晴怀念说。
「好久没吃大餐了。」韦韦可惜说。
这时,李礼从休息室出来,已经脱下医师袍,带着包包,看了一眼他的员工,好奇问:「你们在说我吗?」
大伙不约而同打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们知道医师虽然看起来很兇,却不曾生气,诊所工作气氛一直是愉悦的。
资深的田美玉首先说:「医师要下班啦!」
「嗯。」李礼回答。
「医师,辛苦了。」宋亦晴说。
「明天见。」最年轻的韦韦说。
「嗯。」李礼应了声,带着没有显露出来的疑惑,在离开诊所时,又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笑得也太不自然了。
是说,最近没有和他们聚餐了。
李礼心想,走在前往捷运的路上。
他其实不喜欢一个人用餐,所以多半会留在诊所和他们一起吃晚餐。虽然他不是主要谈话者,听他们说些有的没有,也很有趣。
没有人可以分享,一切都是那么索然无味。
他其实很喜欢,开门回家,有人在等着他。
搭乘捷运,通勤不需太多时间。心血来潮,时候还早的话,他会买冰淇淋回家。同居后,觉得很契合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小朋友口味,喜欢甜食。
何以辰看见冰淇淋总是特别开心,眼睛闪闪发光。
李礼喜欢一开门,看见何以辰坐在餐桌前等着他,「有冰淇淋喔!」他会说。
「太棒了!」何以辰开心说,跑来接过装着冰淇淋的提袋,拿到冰箱冷冻库,「今天的晚餐有甜甜的蕃茄炒蛋喔。」他会接着说晚餐的菜色。
餐桌上总会有一道偏甜的料理,比如前天是偏甜的煎蛋捲。
他喜欢这种和谐,李礼不禁想,晚餐后,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着冰淇淋,看着何以辰喜欢的影集与综艺。他并没有特别喜爱的电视节目,不过不讨厌跟着一起看。没有口味不一致而產生的挑食,没有为想看的频道而争夺遥控器。
稀松平常的琐碎小事,一点也没有產生摩擦。
大概他们仍有拘谨的关係。
是可以的吗?想触碰对方,就算是头发,是可以的吗?但心底却知道有些奇怪,名不正、言不顺。
李礼坐在何以辰身后,视线不是一同在好笑的综艺节目,而是对方哈哈大笑时,微微摆动头时,发尾令人在意的捲翘。像是完美中的一点小破绽,忍不住想装模作样中掺杂着生活感。
他喜欢如此的日常,微不足道却容易让心填满,李礼偷偷扬起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弯起眼睛笑,可惜没有人发现。
没有看诊的假日,李礼会到麦特的咖啡馆。他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家,可是在客满而吵杂的咖啡馆,也不会与人交谈,大多的时候都是静静地看书,喧嚣中总藏着一份寧静。
「最近很难得能看见你喔。」麦特不经意看着李礼,一边准备其他客人的餐点。
李礼觉得麦特话中有话,可是的确也是如此。
好像都瞒不过麦特的眼睛,李礼不禁想,乾脆直说:「那一天,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我鸡婆了吗?」麦特显然知道李礼在说什么,也不拐弯抹角。
「他什么都没跟你说?」
「你是来探口风的吗?」
「当然不是。」李礼严正说。
「虽然大家很爱找我諮商,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啦。」麦特说。
「是吗?」李礼有些怀疑。
「你是想询问我的意见吗?」麦特反问。
李礼没有回答。
「看吧,你也不是什么事都想跟我说。」麦特耸了耸肩。
「你不是都看穿了吗?我也什么好说的。」李礼没好气说。
「所以,你根本就在气我要他端咖啡给你。」麦特索性说。
「当然不是。」李礼难得露出一丝烦躁。
「若要我给意见的话,我觉得其实你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看吧,什么都让你看穿了。」
「我还蛮喜欢你的。」麦特突然说。
「什么!」李礼一脸困惑。
「当然希望你幸福。」麦特笑了笑,接着说,「所以才要他端咖啡给你,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李礼没有否认。
「他很可爱。」麦特由衷说。
「我知道。」李礼明白说。
这时,何以辰提着画具箱,从外头进来,见到李礼,吓了一跳,不自觉作贼心虚地眼神飘向麦特,露出尷尬神情。
麦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忙着把餐点出给服务生。
李礼看着何以辰没有太多表情,「工作结束了吗?」他问。
「今天的进度完成了。」何以辰缓缓步向李礼,细声询问,「你怎么来了?」话一说出口,又觉得这问题很突兀,毕竟又不是不能来,一直都有来这里的习惯,那还需要原因吗?他觉得自己慌了。
「接你去吃晚餐。」李礼大方说。
何以辰顿时脸红,心想这下要怎么从容面对麦特。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李礼问。
「现在就可以走了。」何以辰说,「我去跟麦特哥说一声。」
李礼在原地等待,让何以辰去打招呼,然后有默契地一前一后离开。
麦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两人相处得不错嘛!
可是,一旦激情过去,首先开始被消磨殆尽的会是什么?他们能察觉到横行在彼此之间的问题吗?
一个不想改变关係,一个想确认关係。
麦特有些好奇,他们未来会怎么发展。
李礼跟何以辰走到停车场。
「喔,你今天开车出来。」何以辰意外说。
「所以,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李礼说。
「要去哪?」何以辰问。
「你想去哪?」李礼反问。
何以辰没有回答,两人先坐进车内前方座位,系好安全带。
李礼开车前,看了手机,喃喃说:「真是的。」
「怎么了?」何以辰好奇问。
「诊所那一群员工,说要聚餐,要我过去。」李礼答。
「啊,那我一个人搭捷运回家。」
「一起去啊。」李礼不以为意地说,「我请客喔。」
何以辰有些讶异,反问:「我可以去吗?」
「你不想去吗?」
何以辰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他怎么忘了,李礼总是会不自觉把球丢还给他。
何须烦恼?为何烦恼?
「没有。」何以辰答应说,「我想去。」
聚餐约在日式烧烤店,走入店内,何以辰有些紧张,李礼走在前方。在服务生带位下,一打开包厢,先听到开心的欢呼声,「医师来了。」随即焦点全都在何以辰身上。
「喔,第一次看医师带男朋友来聚餐。」宋亦晴惊喜说。
「难怪医师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要炫耀男朋友。」田美玉说。
何以辰看向李礼,不知要如何反应时,李礼很顺口说:「不是啦。」
何以辰有些怔然。
「什么不是?」田美玉笑着反问。
「医师来了,那我们就可以点最贵的肉。」韦韦拿着菜单,翻阅说。
「你就只知道吃。」宋亦晴调侃说。
「快来坐,别站着。」田美玉招呼着说,大家依序挪动位置,一个大搬风,李礼被塞入在最角落,何以辰却坐在中心位置,两个女人对新面孔非常感兴趣。
「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很面熟,是我们上次讨论说,很帅的那位初诊患者。」宋亦晴激动地拉着田美玉说。
田美玉恍然大悟,「对,没错。」一说完,就看向李礼,「医师动作好快。」
「什么?」李礼勉强应了声插入话题。
「何以辰,对吧。」宋亦晴篤定地说。
「对。」何以辰点了点头。
「韦韦,人家可是跟你同年喔。」宋亦晴朝韦韦说。
「看不出来,大概才像二十出头岁吧,可是韦韦看起来像三十岁。」田美玉不留情地说。
「听起来怎么像在人身攻击。」韦韦委屈说。
「本来觉得韦韦也蛮帅的,可是有比较有伤害,觉得韦韦变粗糙了起来。」宋亦晴品头论足说。
「姐姐们,越说越过份了喔。」韦韦抗议说。
「我倒是想听以辰喊姐姐。」田美玉说。
「我也是。」宋亦晴附和。
「拜託。」两个女人压迫力十足地同声请求说。
「姐姐。」何以辰说,笑了笑。
「不行了,心脏爆击。」宋亦晴夸张地捂着心脏。
「没想到,医师的喜好这么变态。」田美玉打趣说。
「为什么说到我这里?」李礼说。
服务生正巧前来点餐。
「你们要吃什么?」韦韦拿着菜单问。
「我都可以。」宋亦晴说。
「就点你们想吃的。」田美玉说,转头问一旁的李礼,「医师,有想吃什么吗?」
「你们点吧。」李礼说。
「你想吃什么?」韦韦问一旁的何以辰,并把菜单挪至对方面前。
「我都可以。」何以辰看着韦韦说。
韦韦看了看何以辰,才转而跟服务生点餐。
服务生离开后,随即又进来上烤架。
「怎么回事,我好像可以。」宋亦晴突然说。
「什么?」田美玉好奇问。
「今天的韦韦有些绅士。」宋亦晴说。
「难道我平时很粗鲁吗?」韦韦没好气反问。
「看吧,对姐姐跟对以辰的口气明显就不一样。」宋亦晴补刀说。
「平时是没大没小的弟弟。」田美玉笑说。
「哪有!」韦韦抗议说。
服务生此刻送上所点的菜盘与肉,将炉桌点火,调整了火力,服务完后,就离开。
「不然,你夹着一片肉分别对我们和何以辰说『我来帮你烤』,看看会怎样。」宋亦晴起鬨说。
被姐姐气势压倒,孤立无援的韦韦难以拒绝,只好照做,「姐姐,我来帮你烤和牛。」他刻意装娃娃音。见姐姐对他的举动,没有反应,只好接着转向何以辰,脑海中,飞快想着要怎么做时,看到对方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突然难为情了起来,脱口说:「要吃肉吗?」
顿时,一片静默。
受不了这种气氛的韦韦,赌气地开始烤肉。
「为什么害羞?」宋亦晴问,却对着田美玉说。
「有种可爱的气氛耶。」田美玉不禁说。
何以辰一愣一愣地看着,同样被姐姐的气势所威吓,格外的乖巧。
「不要吓到他。」李礼突然说,却乍听不出口中的他指谁。
「谢谢韦韦满足姐姐无理的请求喔。」宋亦晴收拾残局说,「以辰不要误会。」
「我们是闹着玩的。」田美玉说。
「我知道。」何以辰笑了笑。
像是故意反抗似的,烤好的第一片肉,韦韦夹给了何以辰。
「谢谢。」何以辰有些意外。
以为姐姐们见状会吐槽,结果出乎意料地安静。
「干嘛!」韦韦忍不住说。
「什么啦!我什么也没说。」宋亦晴说。
「我在等你烤肉。」田美玉一脸正色。
「姐姐们,真是……」韦韦无奈说,还是尽责地烤肉。
「辛苦我们韦韦了。」田美玉夸讚说。
「棒棒的。」宋亦晴帮腔。
何以辰静静看着大家的互动,宛如看了场综艺,忍不住莞尔一笑,显得很开心。
「欢迎欢迎。」宋亦晴见状说,「不要太拘束,以辰笑的时候很可爱。」
「对吧,韦韦?以辰很可爱。」田美玉对韦韦说。
韦韦只是看了一眼何以辰,没有回应,继续若无其事烤肉。
「干嘛脸红?」宋亦晴笑了笑说。
「我哪有!是被烟燻的。」韦韦坚持说。
吃开了之后,同时也喝开了。加点了啤酒,除了李礼要开车不能喝之外,搭乘大眾运输工具的人和被载的人,开心地喝了起来,微醺的情况下,他们开始日常间谈。
「从诊所开业以来,上百次的聚餐,我从来没看过医师带什么人出席,以辰是第一个。」元老级的田美玉说。
「医师也没有特别出柜吧。」资浅的韦韦说,「但好像就知道了。」
「因为周期性风暴吧。」宋亦晴忍不住说。
「大概几个月会来一次。」田美玉说。
「好像的确是。」韦韦同意说。
「什么?」听得一头雾水的何以辰好奇问。
「医师的母亲隔一段日子,然后就会带年轻女生,来诊所。」宋亦晴说。
「在诊所里直接相亲呢!」田美玉补充。
「好新颖。」韦韦说。
「两个人都逃不掉,直接碰面了。」宋亦晴说。
「我记得那个场景。」在诊间内工作的田美玉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打哆嗦,「先不说医师母亲的强势,是医师霸气地说,我不喜欢女人。」
「医师好帅,每次听口述,还是觉得很帅。」宋亦晴讚扬说。
「很帅啊。」韦韦赞同。
「医师还有什么秘密?」宋亦晴突然问,「好想知道。」
「今天带了个男生来聚餐。」田美玉说,「好想知道他们的关係。」
「真神秘。」宋亦晴搭腔。
「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人就在这里。」李礼终于出声说。
「医师,吃肉。」韦韦夹了几块肉给李礼。
「你们这是在干嘛?」李礼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
「医师的日常研究。」宋亦晴一副理所当然说。
「从我进来工作时就有这不成文的活动。」韦韦说。
「有什么好研究的。」李礼不懂。
「医师是个很独特的人。」田美玉有感而发说。
「该怎么说才好。」宋亦晴想了片刻,「就是不知道是哪边。」
「这么说,好像是。」韦韦说。
「以为很兇,但总是不慍不火;以为会很在意细节,但其实根本就没想太多。」宋亦晴说。
「以为拥有很多秘密,却很坦荡;以为难以亲近,但会接受大家这样玩笑。」田美玉紧接着说。
「以为很苛刻,可是其实超大方。」韦韦吃得心满意足。
「医师哪有苛刻!」宋亦晴纠正说。
「算是严厉吧。」田美玉说,「那就跟兇差不多意思。」
「以辰也分享一个。」宋亦晴鼓吹说。
何以辰想了一下说:「以为很养身,但却是小朋友口味。」
「对。」田美玉认同说,「以为不吃甜食的人,上次韦韦生日会,就吃了一大块蛋糕。」
「以为是爱健身的肌肉男,但实际是爱读书的文艺青年。」韦韦说。
「你怎么知道身材如何?」宋亦晴挑高声问韦韦,「你看过了?」
「医师每次脱白袍,我都以为肌肉要爆出来,但好像是我比较壮,虽然我没很高。」
「韦韦,你根本只是想炫耀自己壮。」宋亦晴白眼
「哪有,我都说自己矮了。身高才是男人的优势好吗?」韦韦强调。
「以辰觉得医师身材如何?」田美玉突然问何以辰。
「身材吗?」何以辰喃喃说,睁着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期待目光,顿时脸红。
「害羞了?」田美玉见状,直呼,「为什么害羞?」
「娇羞了,好可疑。」宋亦晴兴奋说。
韦韦甚至好奇转头看向何以辰。
微醺的何以辰,带着两个红红饱满的脸颊,眼睛睁得圆圆的,像隻楚楚可怜的小猫,不约而同地转头与韦韦四目相接。
韦韦难为情了起来,又装若无其事地撇开头。
「什么啦!你们也好可疑。」宋亦晴说。
「都是你们啦。」韦韦不平地说。
「我们什么都没做,好吗?」田美玉说。
「当事人在现场耶!各位。」李礼终于出声。
「以为不在现场,但其实都在。」田美玉结论说。
话一说出口,大家都笑了。
「下次请选在当事人背后说八卦。」李礼说。
「医师。」田美玉一阵感动,「就是这样的气度,才一直想追随医师。」
「我想继续吃肉。」韦韦有感而发说。
「不要把你的感动建筑在肉上啦!」宋亦晴调侃韦韦说。
随即大家笑了起来。
聚餐结束,李礼结帐后,与一行人在店门口会合。
「你们可以回家吗?」李礼担心问。
「我们没那么醉啦!光顾着聊天,根本没喝多少,韦韦也一直在吃肉而已。」宋亦晴笑笑说,「倒是以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我们不熟,紧张就一直喝酒。」她看向整个人很迷濛的何以辰。
「嗯。」李礼应了声,看着似乎站不直的何以辰,连忙伸手揽住。
一行人见状,了然于心。
「下次,再带以辰来聚餐喔。」田美玉由衷地说。
「大家回去时小心安全。」李礼没有正面回应。
就地解散后,李礼扶着何以辰走到停车场,将人安置在副驾驶座并替其系好安全带。
何以辰晕晃晃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你还好吗?」李礼坐进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何以辰的状况,担心问。
「今天好开心,大家都是好人。」何以辰一脸笑嘻嘻地轻声说。
「是呀。」李礼认同说。
「然后,李礼是大好人。」何以辰挑高声说。
「谢谢。」李礼说,确认何以辰没事之后,就驶离停车场。
「他们都在观察着李礼。」何以辰为此笑了出来,「说得没错,与其说是神秘,其实是看不出来是哪边。」
李礼困惑地看了一眼何以辰,分不清是在说醉话还是正常对话。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何以辰又说,像在喃喃自语,并未说清楚。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什么?究竟想问什么?
李礼心想,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应该知道吧,但觉得又跟承不承认是两件事。他们大概也说对了一件事,以为是个会在意很多事的人,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想,更正确来说,不是都没有想过,而是他厌恶为了什么而百般的纠结。
真是可恶!李礼一阵心烦。
为什么如此心烦意乱?
从停车场走回家的那段路,何以辰看似清醒了不少,脸颊仍红通通的像水蜜桃,若无其事的样子,彷彿在车内说过的话没有发生。
一进门,何以辰走到沙发躺下,仍然一脸笑,喃喃自语:「今天好开心。」
李礼端了水给何以辰,蹲在沙发前,问:「要喝水吗?」
何以辰这才坐起身,接过水后,咕嚕嚕喝着,然后把空水杯递还给李礼。
李礼将水杯放在一旁的咖啡桌上,仍蹲在何以辰的面前。
何以辰睁着迷濛的双眼,一直在傻笑。
「这么开心呀!」李礼轻声细语说。
「开心。」何以辰点了点头,「因为又更近了一步,好像终于踏进李礼的世界。」一说完,又半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是醉话吗?李礼不禁想,却又没有正面给回应,反而说:「想睡就回房间睡。」
「不要,还没有洗澡,身上都是烧烤味。」何以辰任性说。
「那你一个人可以洗澡吗?」李礼问。
何以辰顿时睁开眼睛,回想起了什么,脸颊好似又更红润,喃喃说:「洗澡……洗澡……应该要回答问题的。」
「什么问题?」李礼好奇问。
「李礼的身材如何。」何以辰回答说。
「你还在想这个啊!」
「棒极了!」何以辰高声喊着,随即又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小声说:「棒极了。」
「谢谢。」李礼感到意外地说。
「我喜欢摸着李礼结实的胸膛和腹肌。」何以辰说,但眼神没有聚焦,并没有凝视着李礼,像在自言自语,「喜欢李礼用佈满青筋的手臂,用力抱着我……」
「不要再说了。」李礼出声阻止,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何以辰的嘴。
何以辰一手抓住脸上李礼的手,轻轻亲吻着。
李礼一惊,顿时想抽回手,却徒劳。依旧让何以辰,紧紧抓住。
何以辰语气显得可怜,又继续说:「喜欢李礼的吻,喜欢李礼轻柔地抚……」
为了不让人继续说下去,李礼吻住了何以辰的唇,企图要吻去那些已经开始在他体内酝酿的话语。
何以辰的手轻轻抚上李礼的头,然后细细地亲吻,似哭非笑的,像在半梦半醒中告白说:「我喜欢李礼。」带着甜甜的声音,却一脸要哭的样子。
所以究竟是哪边?
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礼深深凝望着何以辰,伸手轻抚其脸颊。
何以辰依恋地依附在那大手上,一手覆盖那手掌,用耳际殷切廝磨着。
「就像小猫咪一样。」李礼说。
何以辰笑了笑,总算是眼带星星,眨呀眨闪亮,半起身双手环抱住李礼的颈肩,然后在其脸上轻轻舔吻。
「好痒喔,你在干嘛?」李礼抱住何以辰的腰,一手轻拍其背。
「热情的亲亲。」何以辰说,没有停下动作。
「住手。」李礼忍不住说。
「为什么?」终于停止的何以辰迷濛地看向李礼。
「你喝醉了。」李礼轻声说。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何以辰像在赌气般,反而亲得更加猖狂。
李礼瞬间拉开何以辰,「脸很脏。」
「那去洗澡。」何以辰一脸开心地说。
「那就去洗澡啊。」
「一起洗。」何以辰软软的口气,撒娇说。
「你一个人洗。」李礼坚定说。
「为什么?」何以辰不解地问。
李礼顿时心想,他现在为何要跟醉鬼在争论到底要一个人洗还是一起洗,「你想干嘛?」他乾脆直接反问。
「一起洗就……」何以辰没有把话说完,他转而用行动表示,轻轻细吻着李礼的脸,「不行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
一开始仍不为所动的李礼,终究臣服于何以辰。他反客为主,用力抱紧对方,激情的拥吻。
何以辰举高双手,让李礼脱去衣裳。
可恶!李礼低吼了一声。
谁说他是没有想太多,不断思考、不断纠结,他最讨厌目前的情况,应该是要想做而不做才是认真。
他想认真的保持平衡。
现在他每走的一步路都足以让天平倾斜,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倾斜之后所面临的一切。
会更好,还是会更糟?
为什么他总是在看不清楚哪边中徘徊?
只是,目前唯一能知道的是,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不论做与不做都会后悔。他的慾望比想像中强烈,他渴望着对方,比想像中强烈。
强烈到何谓藉口、何谓一时意乱情迷,压根儿已经没有理智。
李礼抱着何以辰走到浴室。
何以辰像无尾熊般紧紧攀附在李礼身上。
想要更多、想要更多的亲吻与抚摸。
李礼逐渐褪去两人的衣裳。
何以辰一直像小猫咪般磨蹭着李礼,看起来十分开心满足的样子。
「想要我吗?」李礼看着何以辰,像是做最后的挣扎。
「抱我。」何以辰殷切地说,随即他抱住李礼,「吻我。」他在李礼耳边轻声地说。
一阵酥麻流窜李礼全身,他情不自禁抱住何以辰软而香甜的身子、吻住软而香甜的唇。